清风悠悠拂过,藏书阁门帘上绑着的夜明珠晃了晃,这轻微的晃动,却如同一把锐利的刀,划开了沈初言心底那层长久以来的封印,将那些被她深埋的回忆一股脑地翻涌出来。
她的身体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捕捉到楼上传来的只言片语。
他们在说顾清?
她的,师兄?
沈初言猛地抬头看向楼上,一直紧握着的拳头缓缓松开,才发现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手心满是艳色。
她克制着内心疯狂叫嚣的喜悦和紧张,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沈初言轻手轻脚地缓缓向前探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屋内的谈话,而心里却满是急切与期待,希望能听得更清晰些。
她的下颌紧绷成一条直线,眼角微微泛红,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整个人的神经都紧绷到了极点。
说话的声音有些耳熟……
“这种状况也难怪你不公布出来,唉,可惜了”
"现今之计,只有……"
沈初言的心瞬间悬了起来,满心都是不安。只有什么?师兄怎么了?她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额头上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下意识地又靠近了窗户,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谁?!”
屋内的人瞬间察觉到异样,一道凌厉的冰菱裹挟着强大的灵力,如闪电般穿透窗户直射而来。藏书阁的窗户是用修真界极为坚固的灵铁树制成,可此刻,在这灵力的冲击下,竟如脆弱的薄纸般被打得稀巴烂,木屑飞溅。
冰菱的速度太快了,沈初言眼睁睁看着它逼近,尽管眼睛能捕捉到每一个细节,可身体却无法调动灵力进行抵挡,她像是被定住一般,躲避不及。冰菱擦着她的脸颊划过,一道血痕瞬间浮现,殷红的血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滴落在地上,洇出一朵小小的血花。
“是你。”
宗主猛地冲出房门,看到是沈初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后迅速将身上散发的威压生生收住,可那收势太急,让他的身子都晃荡了一下。
“小言儿?你怎么在这儿?”黑白相间胡须的三长老也跟在后面冲了出来,大声问道。
宗主甩了甩袖子,冷哼一声,周身散发着威严的气势,“你一个修为尽失的外门弟子在内门干什么?居然还有胆子来藏书阁,你违反宗门规矩了你知道吗?”那声音如同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能把人逼得不敢言语。
沈初言却仿佛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脑海里只剩下那个心心念念的名字。她满是急切与渴望地问道:“你们刚才说的是,我师兄?”
三长老看着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打着哈哈:“哈哈,你听到了。我们瞎聊来着……”
一股热意瞬间涌上眼眶,沈初言的眼里泛起浅浅的泪光,她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胸膛剧烈起伏着,气息也变得不稳。她往前走了两步,动作有些踉跄,近乎无礼地径直拽住三长老的袖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三师伯你别糊弄我。师兄他怎么了?你们有他消息了,他没有死,对不对?!”那语气里带着近乎笃定的期盼。
宗主见状,生气道:“你现在一个凡人,打听这些做什么?我还没有怪罪你擅闯内门和藏书阁呢!”
“哎呀,”三长老赶忙打圆场,“那小言儿也是好学心切嘛,不要责怪她。她如今这个样子,万一也是想找一找,能不能恢复她修为的方法呢?那这宗门里,除了藏书阁,还能去哪找啊。”
宗主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顺着脸颊接连不断地滚落,砸在地面上。沈初言下意识地用一只手背慌乱地擦拭着眼睛,动作急切又狼狈,泪水混着灰尘,在脸上留下一道道脏污的痕迹。而另一只手,像是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死死拽住三长老的衣袖,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留住这个可能知晓师兄消息的人。她仰起头,眼中满是哀求,声音带着哭腔,近乎绝望地喊道:“大师伯,三师伯,你们告诉我,师兄他到底怎么了?求你们了!”
三长老看着那只紧拽着自己衣袖的手,小姑娘此刻止不住地颤抖,不忍心啊……
他心里一阵揪痛,抬眼看向宗主,眼中满是询问与犹豫。
毕竟,那人不仅是与沈初言一同长大的师兄,也是万剑宗最年轻的继任仙尊。
宗主沉默良久,嘴唇微微颤动,却又难以启齿。最终,只是留下一句:“你现在修为尽失,不用你多管,我们会想办法的。”
说罢,他从那破烂的窗户口御起长剑,衣袂在风中烈烈作响,瞬间便要消失在天际。
三长老再次看向沈初言,小姑娘满脸泪痕,眼中写满了绝望与哀求,那模样让人心如刀绞。他又瞥了眼宗主决绝离去的背影,那坚定的姿态仿佛宣告着一切已成定局。
三长老心中天人交战,叹了口气,狠下心道:“小言儿,你就听你大师伯的吧,不要管了。”说着,他用力甩开衣袖,那衣袖带着一股劲风,划过沈初言的手背,留下一道刺眼的红印。
随后,三长老无奈地摇了摇头,御剑紧跟宗主,瞬间消失在云层之中。
沈初言发疯似的追到窗边,双眼死死盯着他们御剑离去的方向,泪水模糊了视线,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那两个逐渐远去的身影。她声嘶力竭地呼喊:“师伯,求你们告诉我……师伯,不要走,求求你们,告诉我师兄到底怎么样了!”声音在空旷的楼阁间回荡,带着无尽的悲凉与绝望。
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隐没在天边的霞光里,直至完全看不见。
“不要走……”沈初言瘫倒在窗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师兄,你不要丢下我……”
此刻,沈初言的眼中只剩下那两人离去的方向,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整个人直直地往下坠,差点重重摔倒在地。但很快,她又凭借着一股执念稳住身形,眼神中透着一股疯狂与决然,竟然毫不犹豫地从三层楼一跃而下。
【宿主你疯了!】系统看到这一幕,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尖锐的惊呼在沈初言脑海中响起。
只见沈初言重重地摔在坚硬的地面上,膝盖和手掌与地面剧烈摩擦,皮肤瞬间擦破,鲜血汩汩渗出,在地面上留下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她的脚踝也在落地的瞬间扭曲,钻心的疼痛从脚底传来,像是有无数根钢针深深刺入骨髓。可她只是紧咬着牙,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而微微抽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却依然强撑着,露出坚毅又执拗的神情,一瘸一拐地挣扎着爬起来。
沈初言口中念念有词,目光始终紧紧追随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每走一步,受伤的脚踝便传来一阵剧痛,让她的身子忍不住颤抖,但她没有丝毫退缩。
【系统,他们,他们知道我师兄的消息,他们知道我师兄的消息。】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满心都是惊喜与急切,仿佛那是支撑她走下去的唯一动力。
说罢,她不管不顾地半瘸着腿,朝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执法堂所在的半山崖,寒风呼啸,暴雪纷飞,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一个浑身带血的凡人,正艰难地在陡峭的雪崖上往上攀爬。每往上挪动一寸,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她浑身血迹斑斑,双手早已被山崖上尖锐的砺石磨得血肉模糊,破碎的皮肉翻卷着,鲜血混着雪水,顺着手臂不断滴落,在洁白的雪面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下身同样血淋淋的,膝盖和腿在长时间的攀爬中逐渐失去了力气,每一次用力,都像是有无数根钢针深深刺入骨髓,疼得她冷汗直冒。
【宿主你别这样,呜呜呜,我再也不说你不靠谱了。你现在是凡人,不能再往上爬了,再冻下去你会死的!】系统在她识海里焦急地大叫,声音带着哭腔,它实在不明白宿主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固执。
沈初言颤抖着手,用尽全身力气往上又爬了一步,膝盖重重地磕在砺石上,瞬间被磨得鲜血淋漓。她的视线有些模糊,肺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呼吸越来越困难,但她的眼神却无比坚定,咬着牙继续往上。
她苍白的嘴唇扯出一抹苦笑,声音微弱:【你不是说任务没完成前,我绝对不会死吗。】
系统看着她这半死不活吊在山崖上的模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会死,但是你会痛啊!会被冻晕啊!会被冻伤啊!要是掉下去你也是会被摔碎的。宿主,你听我一句,我们先下去,后面再去问你的两个师伯……】
【也就是说……我只要清醒着就行了。】沈初言自动略过它那些与自己爬上去无关的话语,左脚踩稳,右手哆哆嗦嗦地从头发上拿下一枚木簪。她的手被冻得快要失去知觉,又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着,但她的眼神却无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将木簪一把扎进大腿里。
顿时,一阵剧痛袭来,鲜血如泉涌般喷出。沈初言的身子剧烈颤抖了一下,却强忍着没发出一点声音,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与雪花混在一起。
系统失语了好一会儿,最后只在她的识海中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等不了,师兄也等不了……】沈初言在剧痛的刺激下清醒了一些,继续固执地往上爬着。每爬一步,都要忍受着身体的剧痛和寒冷的侵袭。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她的身子剧烈摇晃了一下,差点就掉了下去,但她很快又坚定地贴近了冰雪糊住的崖壁,双手紧紧抠住崖壁上的缝隙,指甲都被掀翻了,鲜血直流。
系统从来没见过如此疯狂的宿主。她就像疯了一般,不听劝告,不顾一切,非要追过去问出个所以然。系统没有实体,帮不了她,可是它知道,要是宿主失去了行动能力,那么它们的任务也就打水飘了,它只能为她输入一些能量支撑,让她的手脚冻僵的不要那么快。
如蚂蚁攀山,每一步都艰难无比。日落日升,一夜过去,沈初言终于爬到了山顶。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双腿一软,重重地磕下头去。
“沈初言,求见宗主。”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出人声,在寂静的山顶回荡。
执法堂外,沈初言浑身带血地跪倒在地上。她瞧起来实在是狼狈得紧,衣裳又脏又湿,被血水和雪水浸透,都能拧出血来。平常虽不算打扮精致,却也简洁的乌丝变得松松散散,几缕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脸颊一侧长发因没有束缚而垂落下来,脸上满是血污和泪痕,怎么看都是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却掩不住她那倔强的眼神,她将被冷得发颤的手藏在袖中,将带血的腿掩于裙侧。
房门内传来一声叹息,“这件事与你无关,下山去吧。”是宗主的声音,态度坚决,不容置疑。
沈初言瞪大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看着紧闭的大门,她想说什么,却呛了一口冷风,接连剧烈地咳嗽起来。
“怎么就……咳咳……无关,那是我师兄……”她半瘸着腿,挣扎着靠近房门,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疼得她眉头紧皱。
在她靠近门的一瞬,却被防御法阵猛地弹开。沈初言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地瘫倒在地,嘴里喷出一口鲜血,在雪地上溅出一片殷红。
屋内,三长老有些不忍,他看向那个老神在在的男人,“师兄,啊不,宗主,他们毕竟是同一师门的人,要不……”
宗主冷着一张脸,没有说话,眼神中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纠结。
"……"
屋内传来三长老心疼的声音:“小言儿,你现在身子弱,我先送你回去吧。”
沈初言却十分固执,“我师门就只有三个人,师父师兄从小对我有教导之恩,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如今师父已经死了,师兄失踪多年,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师兄的消息,如果我不管不顾,我还有何面目做人,又有何面目活着。”说着,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与地板碰撞,发出“咚”地一声巨响,回荡在这山顶之巅,震得人心头发颤。
"还求宗主告知师兄下落,若不然,初言宁愿跪死在这儿。"
屋内却不见得被她这行为打动,反而传来一声冷哼。
宗主生气了:“冥顽不灵。既然说着不听,那你们两个就都去陪你师父吧!”
屋内传来的声音冰冷,带着一丝怒意。
三长老的一声惊呼随即响起,还带着几分气愤。
“哎呀!师兄啊,你怎么能说这么重的话!”
“我……”
后面的话,沈初言听不清了。
静谧,长时间的静谧。
屋内已经没有人说话了,而宗主显然是不想让她进去。
沈初言心神大乱,满脑子都是想着刚才宗主说的,都去陪师父这句话。难道,师兄死了?这个念头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她奋力朝前爬去,用力去锤那道屏障,每一下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竟带动了山间一丝灵力。她没有被弹开,反而屏障被她锤得巨响。“大师伯,我求您告诉我,师兄到底怎么了?他受了很重的伤吗?他还活着吗?”声音带着哭腔,满是绝望与哀求。
“大师伯!”
沈初言吃力地捶打着,大概四五下之后,灵力一泄,她就被屏障弹开更远,摔倒在雪地里,身上的伤口被雪水一激,疼得她几乎昏厥过去。
她又一次爬近。没有人回答她。
整个执法堂山顶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寒风呼啸,像是在为她悲叹。
就在沈初言感觉自己已经要没有知觉了的时候,屋内传出了一声叹息,一道温和的灵力包围着她。
“你随我来。”是宗主的声音,虽然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无奈。
沈初言牢牢握着那丝灵力,她膝盖和手都被磨得血肉模糊,身上又被屏障震出了内伤,嘴角溢着血丝,每走一步都疼得她脸色煞白,但她却十分坚定地跟着宗主。
三长老心疼地看着她,又输出一段灵力借给她扶着走路,眼神中满是关切与不忍。
宗主带着两人在蜿蜒曲折的密道中穿梭,好不容易穿过了这仿若迷宫般的暗门通道,眼前豁然开朗,一片茂密的森林映入眼帘。
树木高大而茂密,枝叶交错,阳光只能透过缝隙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三人在密林中前行,脚下的枯枝败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沈初言的脚步踉跄,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每走一步都牵扯着伤口,疼得她眉头紧皱,脸色愈发苍白。但她的眼神却无比坚定,紧紧盯着前方宗主的背影,仿佛那是她找到师兄的唯一希望。
穿出密林,前方是一处悬崖。凛冽的山风呼啸而过,吹得沈初言凌乱的发丝肆意飞舞,她那满是血污和尘土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坚毅。
只见宗主毫不犹豫地御剑一跃而下,身影瞬间消失在悬崖之下。沈初言见状,咬了咬牙,眼中闪过决然的光芒,毫不犹豫地就要跟着跳下去。
就在她的脚尖即将离开地面的瞬间,一只手猛地拉住了她的手臂。沈初言回头,看到三长老满脸焦急。
“唉,别别别。”三长老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被沈初言这不管不顾的行为吓得心脏猛然一缩,仿佛要跳出嗓子眼。
他看着沈初言,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师侄,也不知道怎么养的,平日里就胆大,如今更是不管不顾,全然不考虑自己现在只是个**凡胎,身体还带着重伤。
三长老抬手抹了抹额间,虽没有汗珠,却也满是紧张与担忧。
“我说小言儿,你以前胆子大就算了,”三长老语重心长地说道,眼神中满是关切与不忍,“你现在**凡胎的,是想跳下去摔个稀巴烂吗?”他轻轻摇了摇头,拍了拍沈初言的手臂,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不要这么莽撞,我带你下去。”
说着,三长老手指轻轻一弹,一道柔和的灵力如同一层透明的气泡,缓缓包裹住沈初言。灵力接触到她伤口的瞬间,沈初言忍不住轻轻颤抖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但很快就被她强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