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事件迅速发酵, 参斥靖王的奏折也越积越高, 郑后早朝时挑选着看了几眼,随手搁在了一边。mengyuanshucheng
“此事尚有疑点, 光凭尔等推测臆想,并不能证明这件事与靖亲王有关,先会审再说。至于绞灭流民一事,再议。”
“那怎么行!”
郑后话音一落, 朝堂下立马响起了几道惊诧惶恐的觐劝声。
“帝后三思啊!当年魔族肆虐, 吞噬了我族多少生命, 现在外面那些人跟堕魔者如此相像,若放任下去, 后患无穷啊!”
“说起来这件事靖亲王也不可推卸责任,若不是他监管不力,魔气怎会漫延到皇城之内, 现在不光城民怨声载道, 其它城池的修士也人人自危, 再不决断,恐难服众……”
内阁要臣们争相谨言,除了中立派系的首辅戚真、太傅袁罔等人还保持着镇定默默观望, 其余人心底皆涌起了几分担忧后怕。
苍龙人对魔族的恐惧厌恶深深刻在骨子里,之前不知道流民身上的异纹与魔有关也就罢了,如今诧然得知这些人当中已经有不少人失了心智,身上的诡异纹路也彻底转化成了魔纹,他们怎么可能不害怕。
但怕归怕, 在座谁也不想承认自个内心对魔族的莫名恐惧,更担不起迫害民众的骂名,自然默契地选择了将罪名推给地位薄弱的靖亲王。
朝臣们暗下对视一眼,见一直力荐亲王复位的首辅大人只是象征性地劝和了几句,并没有生怒的样子,瞬时壮起胆子来。
一位老臣微微躬身:“帝后,帝国之事无小事,此事万万不能再拖了!”
“是啊帝后!这些罪民肆意伤人,死有余辜,咱们不可为了这些贱民寒了万千城民的心啊!”
“帝后……”
“够了!”
朝臣们苦口婆心的谨言声忽然被一道厉声喝止。
郑后威严扫视诸人一眼,语气森寒。
“靖亲王毕竟是帝族血脉,年纪尚浅,做事难免不够谨慎……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流民的事我自有安排,日后此话题不必再议。”
“……”
诸人闻言面色一苦,只得压着心气恭敬应下。
而安置棚外,庞晏看着满地精神委顿,被圈禁着龟缩在角落的流民们,满脸同情地摇了摇头。
“可怜见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坏心眼的引来了魔气,若不是被感染,估计这些民众还在与家人欢聚呢。”
说完他若有若无地往池郁那边看了眼,微微扯了扯唇角。
说起往事,附近流离至此的流民们浑浑噩噩想起往日同家人共享天伦的温馨画面,心底对受到这无妄之灾的惶恐激愤也随之浓厚起来。
可即便再如何痛恨害他们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此刻被圈禁着,拖着病发之后越发虚弱的身体,他们也作不了什么,唯有睁着赤红的眼来回瞪着附近来往看守的将士药师,狰狞得像随时要挣脱出去咬人的疯狗。
玄音叹了口气:“再这样下去,不出三日,起码又有数十人感染魔气,情况更加严峻了。”
“怕只怕,朝中根本不给咱们研制解药的时间……”
谁都知道,只要沾染上与魔族有关的事,帝族向来只有铁血镇压,拿命填的份。
她们身为炼药师,担任救助这些流民的职责,如今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渐渐走向灭亡,却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就连依仗的丹药都失去了作用。
诸人相视而叹,随即低头默默包扎好病患因□□而加重的伤口,两相无言。
慕凌俯蹲在一旁,给魔纹暴涨而昏死过去的病患强制灌下一枚丹丸,良久没等到反应,眉心一时也拧了起来。
这已经是事发后紧急研制的特级丹药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那夜开始这些人血脉便似加剧变化了般,服了药症状不减反增,甚至加快了魔化的速度。
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双大手在隐隐牵制着她们的举动,暗中推动着这一切发生。
慕凌第一次升起这种无力感,她仰起头,目光从一众将士转移到不远处沉默而立的俽长身影上,默默顿了一息。
像是感应到什么,青年偏移的眸光忽然倾斜过来,隔着人群定定望了她一眼,而后才转过头,冷哂着回应庞晏的挑衅话语。
“三殿下有事说事,何必指桑骂槐。”
“呵,本殿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庞晏心情愉悦地抱起臂膀。
若他估算没错的话,朝堂大概已经在商议该怎么处决这个替罪羊了,可这不够,这野种身份被父尊亲口拟定,这点罪名,根本不可能拉他下马。
庞晏环胸围着安置点走了一圈,借着督查令的名义东拉西扯地讲起监管事宜牵制池郁的脚步,直行至临近城民聚集的入口之处,方止了话头,状似关心地笑笑。
“今天的巡视就到这里吧,你也别生气,毕竟前后都是你我在监管这块地方,出了问题我俩都逃不出干系,至于涉事那几位部下,皇弟别担心,刑部已经在审了……”
正说着,先前派去打听的侍从忽然满头大汗快步小跑过来:“殿下!殿下,不好了……”
这声音引得附近民众纷纷侧目望来,冲着二人来回打量。
庞晏神态不悦地沉下脸。
“怎么了毛毛躁躁的!”
“殿下……”
侍从急急顿住,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与池郁一眼,正准备回禀,身后忽然传来刑部侍卫威严的厉喝声。
“靖亲王在这,快把他拿下!”
“啊呀,怎么忽然抓起人来了?”
诸人看到来人阵势先是一惊,待听闻牢里的人已经招认,称流民之祸乃是靖亲王指使时,目光顿时纷纷从惊震变为愤怒谴责。
“太可恶了!这里站着的可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光是三日就感染了数百人,魔化而亡的不知几何,他怎么下得了手?!”
“难道皇权贵族的命是命,咱们普通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么!还有没有天理了!”
众人义愤填膺地掏出家伙,仇视地瞪着前方那道衣尘不沾的矜贵身影,恨不得将手中的东西化为刀子投掷到对方身上去。
可被那冷嗖嗖的眸子一扫,诸人即将出口的谩骂顿时堵在了喉里,面色涨红地说不出话来。
刑部侍卫已经抓着铁镣防备地围了过来,人还没扣到,对方身旁的将士倒气急败坏地冲他们举起了大刀。
“看什么看!王爷是你们能拷的么!胆敢污蔑王爷,看爷揍不死你们!”
大胡子将士大喝一声,二话不说便挡在池郁前头,手中元气翻腾直欲出鞘。
“混二!放下!”
池郁眉心一拧,沉沉按住他的肩。
旁边庞晏也在劝慰:“说不定是审错了呢,我看皇弟你就委屈几天先去刑部坐坐,等母后查清楚,自然会放出来的。”
一听这话,大胡子混二立马忍不住执起刀:“主上!这些人分明是在污蔑您!您放心!有我混二在,谁都别想捆走您!”
说完就抽刀冲了出去,一时逼得民众们惊恐乱蹿,四处混乱一片。
这声响自然引起了玄音等人的注意,出了这等大事,诸人眼下也顾不得处理伤口了,纷纷自安置棚钻出头来。
慕凌远远听到什么靖亲王、污蔑的字眼,一时心急,丢开药纱便跑往城门方向,可没想到临近城门,却看到的是池郁紧紧扣着一个络腮胡大汉肩颈,自身却迅速蔓延出满身暗红异纹的可怖样子……
“池郁!”
慌乱无措的呐喊声被嘈杂的尖叫声掩盖。
众人惊恐乱叫着,眼睁睁看着那名大汉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迸发出满身魔纹,连带着牵制他的靖亲王都变了个样,瞬间吓得魂不附体慌乱逃窜。
而混乱中心,混二浑浑噩噩地盯着池郁手肘上被自个挥霍中划到的破口,激愤混乱的心神因为上面龟裂漫延的暗红异纹而停止了跳动,渐渐转变成难以言喻的悲伤自责。
“主上,对,对不起……”
混二定定看着跟前这个追随了近十年的头领,望着他那双淡漠得没有一丝感情的黑眸,他双眼渐渐由愧疚怀念,迅速化为灰黑一片。
一声闷响,后头勾来的利刃划过他的脖颈,一颗头颅咕噜噜滚了下来。
背对着重重刀尖围困,池郁转过身,爬满暗纹的脸缓缓面向远处红着眼仓惶赶过来的娇艳身影。
而后动了动唇。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