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陌寻措不及防,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跳吧,看不到君行不甘心的表情,怪没意思的;不跳吧,都坐这里准备好了。
他在那里纠结良久,最后决定先不跳,他就不信君行大废周折的带他出来,就没有别的目的,且等着他狐狸尾巴露出来再说。
饼是不敢吃的,怕他下毒,涯边也不想坐了,怪冷的,白陌寻打开君行的饼回到了山洞里。
君行也不气恼,捡起饼放进自己的储物袋,然后在山洞里转了几圈,到处看了看,最后停在一片草丛,挽起袖子扯草丛里的长草。
他扯了两大捆,手都被染绿了,白陌寻好奇他要做什么,一直盯着他看。不一会儿,君行坐在长草旁边,开始编起了绳子。
他一个修道者,干起这种凡夫俗子的活儿来,也不厌烦,也不嫌累,一点一点的把草编成两指粗的绳子,每编一段还会拿起来扯扯结不结实,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白陌寻觉得无聊极了,打了个哈欠,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待白陌寻醒来,一眼便看见自己身上多了件青色的衣服,那衣服的背上还有很多粘着血渍的破洞,他知道是君行的,心里生出一股厌恶,用手指将衣服掀在地上。
君行的绳子已经编好了,他将一口系在一块大石头上,另一头放了下去,他听见动静,回头道:“你醒了,一起下去吧。”
白陌寻想都没想就道:“不去。”
君行惊讶的了他一眼,又问一遍:“真的不一起下去?”
白陌寻冷哼一声,心道我就不如你的意,看你还能忍到何时。
君行没再多说,他捡起衣服穿上,径直走了。
白陌寻心道这一定是欲擒故纵,他坐在原地等君行回来。眼看着那根绳子由绷紧变的松缓,被夜风吹得摇晃许久,下面还是没一点儿动静。
白陌寻坐不住了,他走到洞边往下一看,空无一人,君行早已经不知去处。
还真走了?白陌寻心里一阵发慌,他顺着绳子爬了下去,事到如今,这里就剩他一人了,他也不再多想,顺着自己的本能到处找君行。在走过一块大石头后,背后突然传来君行的声音:“你找什么?”
白陌寻一惊,他不好意思回头,硬着头皮快步的往前走。
身后传来脚步声,君行跟了上来。
在山里走了五天,君行乾坤袋里的食物吃完了,二人饥肠辘辘,却无论如何都走不出大山。这三日来别说人了,就是个鬼影都没见到。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第六天时,二人同时看到了远处袅袅升起的一缕青烟,他们相视一眼,同时快步朝着那缕青烟走去。
白陌寻比君行伤的轻,这几日又吃了大部分的食物,没走几步就将君行甩在了身后。他很快看见了一处农宅,那宅子前面有一方院子,院子用栅栏围着,里面种着好些瓜果蔬菜。
白陌寻眼睛里只剩了菜园里嫩绿的胡萝卜樱,恨不得立刻拔出来吃一个,可还没走到跟前就被栅栏挡住了。
他用脚踹了两脚,栅栏完好无损,他转到别处要找个地方跳进去,突然从天而降了什么东西,“哐当”一声砸在他脸上,直砸的他眼冒金星,捂着脸栽倒在地上。
此时耳边想起一阵尖利的女音:“哪来的野人,也不看看这是谁的院子就闯,你再进来试试,看老娘不打断你的狗腿。”
眼前的金星好不容易散了,白陌寻看到一个身着青色布衣的妇人边骂边走了过来。妇人的头发紧紧的梳在脑后,袖子挽起,身材高挑腰肢纤细,脸上却是横眉怒目,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威慑力丝毫不输壮年男子。
白陌寻还没站起来,那妇人已经从地上捡起了刚刚扔出来的扫把,边劈头盖脸的打边骂道:“就这么半亩菜地,全被你们偷干净了,谁家在这山里种几根菜容易?你们偷一次也就罢了,还再三的偷,你真当我们家好欺负。”
白陌寻自诩从来没吃过这种亏,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杀了这毒妇,但偏偏站不起来,直到君行过来抓住妇人的扫把,这才阻止了这一场殴打。
妇人开始打白陌寻的时候,君行本来就离得不远了,妇人的话他都听见了,他立刻领会这妇人是误会了什么,走过去抓住了妇人的扫把道:“夫人,别冲动,您听我说,我们是第一次来这里,在山里迷了路饿惨了,看到您的菜园子一时没忍住,您千万抬抬手,再打下去我这兄弟就废了。”
那妇人名为醉枝,她被君行拦住,本来火冒三丈,要连君行一起打。但是转头却看见一张极为儒雅的脸,拦她那人虽然衣衫破烂,但言谈举止皆不似俗人,醉枝心里不由对他的话信了三分。
她将扫把抽了出来打量着二人问道:“好端端的,来这深山作甚?”
白陌寻此时刚回过神来,他从没想到有一天竟然在一个凡夫俗子手上吃了这么大亏,而且这凡夫俗子还是个妇人,他又羞又恼,咬着牙狠狠道:“我一定要杀了你。”
醉枝的眼神变了,她默不作声的看了一眼不远处砍柴的斧头。
君行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倒吸一口凉气,忙道:“夫人,您看到了吧,我弟弟的疯病已经到了这般程度,我若是再找不到福泽草,我这弟弟恐怕一生就只能这样疯疯癫癫了。
醉枝警惕道:“什么福泽草,我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听过。”
君行道:“夫人没听过实属正常,道长说了,这是仙草,可遇不可求。得带着病人一路叩拜到深山,感动山神才能得到。所以我带弟弟前来求草,谁知竟然走不出去了。”
醉枝愣了一会儿,她看着君行满脸虔诚的样子忍不住问:“那道长拿了你多少银子?”
君行道:“我把房子卖了都捐了香火,只要能治好弟弟的病,这些都不算什么。”
醉枝的眼神又变了,她像是在看村口的二傻子,但眼睛里的同情明显大于嫌弃。
君行见状,趁热打铁,用哀求的语气道:“夫人,还请您发发善心,赏我们二人一顿饭吃,只要能救弟弟的命,我君行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白陌寻本来很愤怒,但是他没想到君行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扯起慌来竟然还如此的纯熟。他被吸引注意,见那毒妇还与君行搭上戏,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还怪有趣的。
醉枝又看了白陌寻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嫌弃大于同情,她皱皱眉,瘪瘪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这疯子麻烦是麻烦了些,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进来吧。”
白陌寻咬紧后槽牙,恨不得立刻杀了毒妇,但他还是忍住了。
没把握一击杀之,万一不成怕还挨一顿毒打,还是先进去吃饭,寻个妥当的机会再杀。
醉枝带他们进了院子,自己去准备饭菜,没过一会儿,满园飘香,白陌寻和君行的肚子都咕咕的叫了起来。
醉枝端上来三样小菜,一荤两素,白陌寻拿起筷子就伸向那唯一的荤菜。
还没夹到菜,手上突然一阵剧痛,白陌寻忙抽回手捂住,醉枝正一脸凶相的看他,手里还拿着打他的筷子。
“先让哥哥吃,你哥哥为了你多辛苦。”
醉枝边说边把一大块肉夹到了君行碗里,还换了一种温和的语气对君行说:“多吃点儿,还有呢。”
君行道谢,得意的朝白陌寻笑了笑。
白陌寻脸都气白了,他恨不得立刻拆穿君行,但饭香又一个劲的往鼻子里拱。他咽了咽口水,偷偷瞟了一眼醉枝,那眼神太凶了,拆穿君行这顿饭肯定吃不上,所以还是先忍忍。
白陌寻大口扒拉着饭,醉枝在一旁絮絮叨:“我看你这兄弟没疯到底,还知道害怕呢。”
君行吐出骨头:“是是。”
“怎么疯的啊。”醉枝问。
君行又夹了一块肉:“爹娘被强盗杀了,他还小,就在旁边看着,以后落下个时不时就喊杀人的毛病。”
白陌寻死盯着君行,恨不得用眼神把他杀了。
然后他头上就又挨了一筷子:“不许用这种眼神看人。”
白陌寻简直要气哭了,他往嘴里塞满了饭,拼命忍住眼泪,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毒妇碎尸万段。
此时旁边闪过一道黑影,那筷子又来了,白陌寻条件反射一样扔掉筷子护住自己的头,半响,那筷子没打下来,放下手臂小心翼翼的看去,碗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块肉。
醉枝递给他一双新筷子:“知道怕就行,只要你听话,什么吃的都少不了你的。”
白陌寻紧张的去接那筷子,生怕醉枝再打他,好在有惊无险,他顺利接到了筷子,赶紧把碗里的那块肉扒拉到嘴里。
醉枝道:“依我看啊,你也别去找什么仙草了,你弟弟这病不难治,多半是惯的,奖罚分明,慢慢就给他掰回来了。”
君行连连点头:“学到了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