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开始就决定了要演戏,那自然是要贯彻到底。
卿如尘倒在地上,露出了一副惊恐的表情。她指指自己,又指指风翎羽,一脸的难以置信:“我……你?成亲?我和昆玉…”
她脑子彻底乱了,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会……”
惊恐令卿如尘的伤口扯开,好不容易包扎好的伤口,又涌出了鲜血。
风翎羽不想再听到“昆玉”两个字,索性耳不听为净,长袖轻拂,掠过卿如尘的面颊,藏在纳戒中的迷穀粉末洒向卿如尘的面颊:“说来话长,等你伤好了再说吧。”
浓郁的迷穀粉末灌入口鼻之中,一下子就麻痹就卿如尘的神识。卿如尘浑身一僵,困倦地合起了眼皮,全身不受控制地往前倒去。
风翎羽眼明手快,将她接入怀中。
她揽着卿如尘的身躯,在屋檐的长廊下屈膝跪坐,让卿如尘整个趴在她腿上。
长风从远方的荣余山吹来,轻轻摇晃着院落里的紫藤花。纷飞的紫色花瓣随着日光飘落长廊,洒落在卿如尘皎白如月的长袖上。
风翎羽一手揽着卿如尘的腰背,一手拢着她黑亮的发丝,眸光流转,温柔似水:“睡吧……睡醒一觉,什么都好了。”
她这般说着,俯身低头,将自己的额头贴在卿如尘的太阳穴上,弓身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身上。
风翎羽调动全身的灵力,汇聚在额头,灌入卿如尘体内,操纵着灵力,修复她的断腿,以及身上的伤口。
伴随着灵力的运转,风翎羽闭着眼,在卿如尘细微的呼吸声中,好似陷入了一个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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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卿如尘就很喜欢在这片长廊下喝酒。
晴天的时候,卿如尘就穿了件白色的大袖,长发松松散散地系在尾端,坐在廊下,光着脚踩在院子里的鹅卵石地面上抻着腰晒太阳。
那时风翎羽总很忙,荣余山的山神小泥巴驮着大堆大堆的魔教事务,交给她处理。明明忙得要命,卿如尘却根本不会顾忌她的死活。兴致来了,就会把她抱在腿上,咬着耳朵哄她张开。
风翎羽躲不了,落在纸上的笔就会越发的抖,批阅的字迹都是乱的,气得她想打人。
卿如尘就是想看她生气,越生气,她就越开心,吻着她眼角的泪,然后用术法哄她。开心的时候,还会将那些乱了的字迹吹成粉末,又让它一个又一个整齐地落在纸面上。
风翎羽就更加气了。
明明只是看一眼就能解决的事情,非要全部都交给她,卿如尘真是懒死了。
下雨天的时候,卿如尘就更懒了。
她也不喝酒了,就拢着袖子整个人没骨头一样,倒在风翎羽腿上,将脸埋在她的腹部,在她沙沙沙的书写声中,听着雨声入眠。
这样的日子,她们在一起过了很多很多年。
一开始,风翎羽只觉得是稀疏平常,直到卿如尘身死之后,她竟然开始怀念了起来。
在这十七年间,每一个闲散的日子里,她坐在廊下,喝着以前卿如尘做好的花茶,仰头望着蓝湛湛的天空,从白天走到黑夜,从星光看到晨曦。
似乎又是这样过了一日,当天色再度暗了下来,风翎羽依稀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她下意识转过头,朝身后看去,卿如尘一袭白衣,长发铺散在肩头,拢着袖子踩着白袜朝她走来:“找了你很久,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晦涩的月光穿透紫色的花树,朦朦胧胧地照在卿如尘身上。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清光,连带着面孔都笼着一层幽光,看不真切。
风翎羽浑身怔住了,仰头望着她,神色怔忪。
这是在梦里,风翎羽很很清楚这一点。因为只有在梦里,她才会又一次见到卿如尘。
在她的注视里,卿如尘拢着袖子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朝她探来:“你在喝什么?”卿如尘取下她的杯子,放在鼻尖嗅了嗅:“茶?”
卿如尘这般说着,将茶放在唇边抿了一口,脸色顿时扭曲了起来:“嘶……好苦……”
她嫌弃了一声,扭头看向风翎羽,拧着眉道:“这不是我之前制作的失败品吗?我不是让你销毁了,你怎么在喝这个?”
“我给你留的茶你不会都送给你那些裙下之臣吧?”
梦里的卿如尘总是比她记忆里的模样要活泼很多。
因为是梦,所以风翎羽直接伸手,将卿如尘手里的杯子抢回来:“你送的茶太甜了,我不爱喝。”
她将杯子放回身旁的小茶几上,神色淡淡。
卿如尘屈起一条腿,吊儿郎当地坐在她身旁,单手撑着下巴,伸出另一只手指着她说:“此乃谎言,你最爱吃的就是甜了。小时候练功,但凡辛苦一些,总是哭着脸来找我。不给你吃糖,一晚上就直勾勾地看着我,板着脸不说话,默默哭着。”
在风翎羽二十岁以前,她们的关系是非常亲昵的。
那时候风翎羽不记得自己的身世,只以为自己是被卿如尘从万魔之渊出口捡回来孩子,对她很是亲近。
风翎羽听她这般说,抿唇顿了顿:“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总是会长大的。”
“也是……卿如尘点点头,倾身挨着风翎羽,凑在她耳边贱兮兮地问,“所以你杀了我之后,选了谁?”
“言澈?还是碧沧海?又或者是那个练器宗的呆子……”
还没等卿如尘问完,风翎羽忽而抬手往后,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卿如尘瞪大了眼睛,被她死死地捂住嘴:“唔……”
风翎羽冷眼望着她:“你今天话太多了。”
除了在床上,风翎羽从来没听过话。小时候也这样,一点也不尊师重道,天生就是个孽障。
卿如尘笑了起来,抬手将她的手拉下来,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整个人压在她背后:“我知道了……”
她一边说,一边压低了身体,将风翎羽压在身下,倾身在她耳朵上轻呵一口气。风翎羽有些不太适应,略微躲开了一些,就听得她在耳边轻声道:“你走不了,你一直在东林山等我。”
“对吗?”
风翎羽别过脸,侧身躲开她的吻,还未等她想好怎么回答之时,天上忽而风起云涌,一道闪电“轰隆”一声劈落下来,她骤然从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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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风翎羽睁开眼之时,天上已乌云密布,风起云涌,雷霆滚滚,汇聚在东方的天空,盘踞不散。
她抬眸,朝天边望去,却见滚滚雷霆里,言澈率着上百名达成修士御剑飞行,正强行突破东林山的迷雾森林地界。她一边持剑飞行,一边震声:”翎羽,将人交出来,我等即刻退离东林山。”
“你若不交,就不要怪我们强闯了。”
她传音很广,整片东林山的鸟兽都惊飞了。漆
黑的天空之下,无数鸟兽纷飞。风翎羽垂眸,将视线落在卿如尘脸上,却见她趴在自己膝盖上,微微蹙眉,显然已经被惊扰。
风翎羽抬手捏诀,将身形一分为二,掠过黑夜,展开大袖如同雪鹤一般,飞往迷雾森林。
当她的身形被迷雾森林淹没的一瞬间,只听得“铃铃铃”一连串的铃动声,嘹亮地在空中响起来。
以言澈为首,原本在御空飞行的上百名修士,纷纷捂住自己胸口,半跪在空中,发出惨叫声。
“啊!”
修士们惨叫着,半跪在空中,捂住自己的胸口,疼得死去活来。身体的灵力在极速的流失,朝着胸口疼痛的地方,滚滚而逝去。
跪在言澈身后的碧沧海疼得面容扭曲:“是藏灵蛊!藏灵骨!”
她话音落下,众人纷纷面色大变:“十七年前,魔尊下在我们身上的藏灵蛊不是解了嘛,怎么会……”
碧沧海艰难地抬头,朝雾影重重望去:“是风翎羽重新下的……”
黑暗之中,风翎羽露出一个淡淡的白色身影,立在万人上空:“没错,是我新下的。十七年前,给你们解药的时候,我也给你们下了新的蛊毒。”
站在众人身前的言澈闻言抬眸,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翎羽,难道你也要称霸天下吗?”
众人抬眸,愤怒地望着她。不只是愤怒,有些甚至带着些失望。
当年道盟众人策反风翎羽之后,一直以她为盟军首领,如果不是风翎羽,卿如尘根本不可能死。
卿如尘死后,风翎羽完全脱离魔教,没有任何插手的意思,甚至还帮忙处理善后,众人一直觉得她是正道这边的。
直到今天,卿如尘疑似活过来,风翎羽的立场完全颠倒了。
风翎羽捏着那一把操控银铃,眼神淡淡的:“我对称霸天下不感兴趣,对你们的死活也不感兴趣。”
“我只想和那个人待在东林山,如果你们执意要她死,那我不介意先送你们去死。”
众人抬眸,望着她淡漠的眼眸,浑身发冷。
是了,这才是风翎羽。从前大家一起做质子的时候,她身为魔宫圣女,照拂有方,不过是为了拉拢众人,替她把王座上那位拽下来而已。
如今那一位已经在东林山,她们就没有任何用处了。
言澈仰头,望着她手上的铃铛,将身体的疼痛强压下去:“我明白了,我会在东林山布下结界。如果你们踏出东林山一步,哪怕拼了我这条命,我都会杀了她。”
风翎羽没有什么神情,很无所谓道:“随你。”
言澈当即拱手:“告辞。”
她说罢,转身对众人道:“撤!撤出东林山,永不踏入此界!”
众人虽有不甘,但还是散去:“是。”
仙门一气退出东林山,风翎羽目送她们离去之后,这才收好她们的把柄,转身落回自己躯体里。
天上的浓云一瞬间散去,月华落了下来。卿如尘睡得安稳,甚至还翻了个身,将脸埋入风翎羽的腹部。
风翎羽垂眸,见状叹了口气,她伸手拢着卿如尘的发丝,温柔地梳了下来 ,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人总要失去什么,才懂得珍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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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复生: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