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掉水里。”萧烬一边说着,一边把花凌抱得更紧了。
这话让花凌一愣,竟忘记要挣扎了。
前世来惊虹门,他也是被人轮番敬酒给活活灌醉了,走夜路的时候头晕的特别厉害,结果一不留神就掉莲花池里了。还是碰巧路过的郝英俊及时跳下去救人的,当时的萧烬……在陪白林晚赏月。
后来郝英俊又喊又叫的才惊动了萧烬。
只是为何这辈子的他会说这话呢?
巧合吗?
萧烬把花凌放到榻上,又去桌边倒了杯茶。
花凌没接,他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萧烬见状,先放下茶杯,然后伸出双手想帮花凌揉摁,被花凌一个后退躲过去了。
萧烬只好收回手,温声道:“我去给你熬一碗醒酒汤,你先躺会儿吧!”
杀伐果断的萧公子不仅将他抱回了住处,反而要亲自下厨给他熬醒酒汤,花凌非但没有丝毫感动,反而觉得诡异。
事实上,自打重生之后,萧烬身上就处处透着诡异。
“不用。”花凌从乾坤囊取出一枚药丸,就着茶水服下,原本还有些涣散的眸子瞬间清明了许多,“你回去吧!”
萧烬的殷勤还没献出去就被扼杀在摇篮里了,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关心太多余。别人的心爱之人生病了,他们可以为他煮粥做饭,为他熬药喂药,在对方发烧的时候还可以给对方擦身。但花凌不一样,有什么头疼脑热的自己就治了,往往在他人还没发现他生病受伤之前,人家就自给自足,自行处理了。
萧烬忽然意识到,他连为花凌熬一碗醒酒汤的资格都没有。
“我……”萧烬嗫嚅半天才开口道,“白林晚要和南宫涛成亲了,听说两家商议,将婚事定在明年六月。”
“所以呢?”花凌表情淡淡的,“和我说这些作甚?”
“……”萧烬尴尬了。
他的本意是,白林晚和南宫涛终成眷属了,所以自己这辈子是单身。不过这话说出来好像味道不太对,这一世的花凌也无法理解其中含义。
为打破凝固的气氛,萧烬硬着头皮道:“我只是觉得,他们被天道指婚,很是般配。”
花凌抬起眼眸:“你同意他们联姻?”
萧烬理所当然道:“天命所归,我怎会反对?”
花凌无比诧异,首先萧烬应该深爱白林晚,又怎会允许白林晚和南宫涛结亲呢?除非是这辈子的命运有所改变,就算萧烬在新秀试炼之时对白林晚有好感,但在蓬莱洲撞上他们俩人嘿咻嘿咻,这点好感也就不复存在了。
即便从私事上萧烬和白林晚再无瓜葛,但公事上呢?毕竟苍月岭和昭华圣殿结盟,对水鹿城太不利了。
萧烬只一眼就看出花凌心中顾忌,他无所谓的笑笑,道:“功名利禄,天下第一仙门的头衔,那些并非我所求。”
花凌始终认为萧烬是个有野心的人,他突然这样宁静致远,让花凌感到不安。他定了定神,眼底微光浮动:“若你想插手他们二人的婚事,我倒是可以略尽绵薄之力。”
萧烬当场一愣:“你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花凌果断点头:“不同意。”
萧烬整颗心都凉了。
和花凌纠缠百年,他深深了解花凌与人方便、顺其自然的性子,他是绝对不会插手这些破事的。再说了,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花凌岂会干涉这种天打雷劈的事?
萧烬急道:“他们可是天生一对,你出手干预,不怕遭天谴?”
花凌望着空中的尘埃怔怔出神:“我又不是第一次拆散天道指婚,何惧之有?”
一道光自萧烬脑中“蹭”的闪过,白天的时候那个不祥的念头又重新涌上脑海,不等萧烬想明白,又一个念头涌入脑子——为什么花凌要这么干?
萧烬感觉心口上有团看不见的火在灼烧:“阻止白林晚和南宫涛,对你有什么好处?”
花凌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种“关你屁事”的态度顿时点炸了萧烬的引信,属于魔尊的气场在顷刻间狂泻而出,他一把抓住花凌的手腕,唇边自然而然的勾起弑杀的冷笑:“怎么,染尘长老是舍不得自己的真爱被抢走,还是舍不得昭华圣殿儿婿的宝座落于他人之手?”
花凌心底一震,本能的挣动道:“放开!”
萧烬非但不放,反而攥得更紧,花凌恼怒,用力甩了几下没甩开,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花凌感到腕骨生疼,不得已迎上萧烬足以将人焚烧成飞灰的视线,心中顿时被气乐了。
这人就是这样,稍不如意就暴走,脾气差,下手没轻没重的,总是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视众生,以武力要求对方照他的意思行事。
前世和今生猛然重合在一起,花凌感到五内俱焚,背心寒凛,比起对魔尊本能的惧怕,更多的还是不齿和羞愤。他用了十足的力道却也没甩开萧烬的手,气急攻心之下,他怒极反笑道:“对,我就是深爱南宫涛不可自拔,所以我要破坏他们二人的婚事,怎么样!?”
萧烬傻眼了。
“松开!”花凌厉喝,很轻松的挣脱了浑身僵硬的萧烬的束缚,“你给我滚出……”
“枫亭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当当当当,惊虹果!这可是惊虹门的特产,我老早就跟你说了,这东西汁多微甜还延年益寿,十年一开花百年一结果,哈哈哈………………哈,哈哈,哈……”
夏玉左手提着竹叶青,右手拿着一篮红彤彤的果子,站在门外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偏偏后面跟着的郝英俊一点眼色也不会看,笑嘻嘻的跑进屋道:“这才几时啊,太早睡觉了,快快快起来吃惊虹果!”
花凌掩去所有情绪,再面向众人的时候,已然恢复往日那副风清月白,清韵似雪的模样。
萧烬魂不守舍的坐到蒲团上,郝英俊挨个颁发玉杯,倒满竹叶青:“这是凡酒,喝不醉咱们,敞开了灌!”
萧烬先端起一杯一口闷了,如果他手下的力道再重一分,价值不菲的玉杯非得粉身碎骨不可,他看向花凌:“你……”
花凌果断朝夏玉说话:“舅父怎么样了,我见他没少饮酒,睡下了吗?”
夏玉:“睡下了,我来的时候经过白公子屋外,他们房里还亮着。”
郝英俊准确逮着信息:“他们?”
夏玉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南宫公子也在啦,我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了。”
萧烬的脸色瞬间不对了。
郝英俊是何等敏锐,早看出萧烬和花凌之间的气氛不对劲,但他身为“史修”,从来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怕惊涛骇浪,就怕风平浪静,这下就忍不住调侃道:“呦呦呦,这还没过门的呢就这么恩爱,一晚上都等不了,啧啧啧……”
萧烬忽然笑了声,花凌面无表情。
郝英俊不怕事,夏玉可怕啊!就他的观察,萧烬绝逼喜欢花凌,但花凌和南宫涛之间不清不楚的,他可怕了这复杂的修罗场了,急忙把屋里仅有的两盏蜡烛熄了,口不择言道:“咱们,咱们来讲故事吧?”
“什么?”花凌猝不及防。
夏玉说道:“郝公子不是想成为史修吗,肯定见多识广,知道很多修仙界趣闻。”
郝英俊一听这话就来劲儿了,整个人膨胀的不行,叽里呱啦各种显摆。原本是说些没有记入史册的小事,结果说着说着,为了配合死寂无声的氛围,居然讲起了鬼怪故事,更让花凌无语的是,夏玉居然怕的跟什么似的。
郝英俊:“突然,书生的脑袋整个爆开,血肉和碎骨溅的满屋子都是!”
“啊啊啊啊啊!”夏玉抱头惨叫。
花凌不忍腹诽。正想安慰夏玉两句,突然感到手腕处一紧,他低头一看,居然是萧烬抓住了他。
透过单薄的衣料,花凌能清楚的感觉到萧烬掌心的热汗,冲着月光去看萧烬的脸色,坚如寒铁,看起来冷酷的一笔。
花凌瞬间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无比惊悚的问道:“你怕鬼?”
萧烬好像没听见,一双阴寒的眸子紧盯着郝英俊嗡动的双唇。
花凌:“……”
堂堂魔尊!与妖王共饮,同群鬼共舞,一言不合就屠人满门的十方神君,居、然、怕、鬼!?
开什么六界玩笑!!!
郝英俊捧腹大笑,一边拍夏玉的肩膀一边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没搞错吧夏大公子,你居然怕鬼啊,你还是不是修士啊?瞧你那芝麻胆子,这要是来个鬼修,你怕是打都不敢打,直接屁滚尿流抱头鼠窜了!”
夏玉哭丧着脸:“这怎么能一样,鬼修是有实体的,我可以打得到,但鬼没有啊!它们来无影去无踪的,我用剑去刺去砍只能碰到空气……”夏玉说完还狠狠打了个冷颤。
花凌注意到萧烬用力点头,那充满欣赏的小眼神恨不得认夏玉当亲儿子。
花凌:“……”
服了!
“远的不说就说我们惊虹门吧,”郝英俊恶劣的在夏玉耳边吹口气,“有鬼。”
夏玉:“啊啊啊啊!”
花凌叹了口气,叫道:“郝英俊。”
那躺地上笑的直打滚的人气喘吁吁道:“我没瞎说啊,惊虹门真的有怪事,就后山禁地,经常传出哭声,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特别瘆人。”
花凌心头一紧,终于说到虹屠修罗阵了。
花凌问:“你有去看过吗?”
“当然了,我是谁啊?追求真相记录事实,这可是史修的责任。”郝英俊拽的二五八万似的,说完这话又蔫了,“不过我出师不利,被我爹逮个正着,不仅没看到后山的人,还被我爹臭骂一顿关了禁闭。”
夏玉被勾起了兴趣:“能让郝门主反应激烈,肯定非同寻常。”
花凌:“你没再去过?”
“开玩笑,我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么?”郝英俊下巴翘得老高,“我总共去了七回,每回都被我爹逮着了,最后一次我爹放下狠话,要是我再这样就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这么严重啊?”夏玉张大嘴巴。
花凌看他一眼,忙提醒道:“你可别动歪心思,好奇害死猫。”
夏玉虽然点头答应,但花凌可不放心,便提出和夏玉同住,准备盯他一晚上。
到了后半夜,可能是药劲儿上来了,花凌见夏玉老老实实躺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一时放松警惕就睡了过去,等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花凌抬头一看,瞬间清醒。
床上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