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少年沐浴在银霜下,五官轮廓精致立体,笑容恣意洒脱,少年音张扬轻快,忽略黑眸深处压抑着的阴谋算计,简直就是秦桑榆少年时代的梦中情人。
璀璨夺目,光芒万丈,合该众星捧月。
不是个蛇精病就好了。
秦桑榆遗憾的收回眸子里的惊艳痴迷,将手中提着的青玉酒壶朝着谢九晃了晃,笑吟吟的邀请他:“让二师兄久等了。桑榆准备了好酒赔罪,不知二师兄可愿赏脸?”
青色剑芒在眼前划过,谢九在她身旁平稳落地,白皙细长的手指闲懒一勾,佩剑就收入系在腰间的剑鞘中。
他丝毫不见外的接过秦桑榆手中的其中一壶酒,随意的和她碰了碰杯,举杯对月,仰头喝下一大口。
豪爽干脆,没有丝毫忸怩,倒显得一口不喝的秦桑榆有些小家子气。
秦桑榆磨了磨牙,咽下主动权被对方抢走的这口闷气。
她举起酒壶,对准壶嘴,看似猛灌一口,实则酒液刚碰到唇,她就放下了酒壶,快速倾倒到壶嘴的酒液又猛地回到了酒壶中。
秦桑榆用美酒润了润唇,末了还咂咂嘴,作出一副如尝佳酿的陶醉神情。
谢九挑起英挺的眉梢,意味深长的道:“没看出来啊,小师妹也是好酒的人~”
秦桑榆碰了碰谢九的酒壶,青玉相撞出清脆的声响,在虫鸣声和风声的背景音中,悦耳又醒目。
她弯了弯黑白分明的笑眼,如遇知己的附和:“彼此彼此。”
谢九撩袍在崖顶席地而坐,仰头看着被风吹得时不时抖一下的秦桑榆,掌心凭空拿出一块软垫,放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小师妹,坐着聊。”他拍拍软垫。
人家能隔空从储物袋中取物,秦桑榆现在亲手翻储物袋都不一定能准确找到想要的东西。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啊,犹如天堑。
秦桑榆在软垫上坐下,还没虚伪的谢谢二师兄的体贴,一件领口缝着狼毛的黑色描金云鹤纹绣披风就披在了她身上。
灰褐色的狼毛暖融融的堆在后脖颈上,披风只是随意的盖着她后背,她一直起腰,就会从她身上滑落在地。
谢九突然这么体贴,背后肯定藏着更大的猫腻。
秦桑榆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眼疾手快的抢在披风滑落的前一秒抓住系带,三两下系好,将披风稳稳的披在了身上。
她抓住腰间悬着的紫焱鼎,指腹摩挲上面镂刻的精美纹路,受宠若惊的看着谢九,“多谢二师兄的披风。”
谢九漆黑的睫羽微垂,在眼睑上落下小片阴影。
眉目低敛,流露出几分低落和忧伤。
“实不相瞒……”他吊人胃口的起了个头。
来了来了!
秦桑榆从见到谢九开始就紧绷着的心跳加快了速度,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就等谢九葫芦里的药倒出来了。
“二师兄有话直说,桑榆若能帮你,在所不辞。”只要你能让我多活一段时间就行。
脑海中的嗑cp大户丁艺已经开始螺旋式上升激动,她自顾自的接谢九的话:“我倾慕你许久。”
这么激动人心的时刻,丁艺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浇下,所有的热情瞬间熄灭。
如果可以有个屏蔽的按钮,秦桑榆首先就要把丁艺禁言。
得到秦桑榆的承诺,谢九黑眸里亮起细碎的光,他期待的看着小师妹,不敢相信的确认道:“真的?”
谢九是弄死原身的主谋,宋祁舟是从犯,只要主谋不再拱火,秦桑榆活下来的可能性直线飙升。
故而秦桑榆想也不想,重重点头。
就怕你不走我这条明摆着能助攻你和师尊感情的捷径呢!
“小师妹如此爽快,二师兄也不推辞了。”
谢九礼貌性的客套一句,然后语气轻快的道:“我一直都想得到师尊的关注,奈何找不到门路,不知小师妹可否引荐一二?”
丁艺炸了:“这是怎么回事!陛下在说什么啊!这么好的机会,他不应该向你表白吗!”
秦桑榆都懒得搭理她,径直朝着谢九拨浪鼓式点头,恨不得给他拍胸脯子保证。
她信誓旦旦:“二师兄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桑榆身上。”
……
静心崖的风声呼啦啦的拍击悬崖峭壁,婴儿啼哭的怪叫声哀转久绝。
地面凌乱的倒着两个酒壶。
软垫上的余温已经彻底消失。
软垫旁边的水渍散发着美酒的醇香,随着夜风在崖顶荡开。
谢九支着额角,肩膀轻轻耸动,压低的笑声在喉间滚动。
有意思。
实在太有意思了。
小师妹准是被人夺舍了。
这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甚是有趣。
谢九笑够了,捡起掉落在地的酒壶,指腹绕着壶嘴打转。
托小师妹的福,这还是他第一次尝到师尊酿的酒。
想他拜入霜华仙尊门下现已近十四年,各种各样的花招都在姬无染面前耍过,但无一例外的失败。
姬无染就是个无缝的蛋,外部坚不可摧,内部深不可测,任他和宋祁舟如何见缝插针,都无法触动这人一分。
除了秦桑榆。
姬无染只对秦桑榆例外。
但秦桑榆就是个只知道炼丹的缺心眼,比姬无染还油盐不进。
本想着挑拨宋祁舟对秦桑榆出手,他再英雄救美获取姬无染信任,谁知道小师妹性情大变,倒是方便了他接近姬无染套取秘密。
不管夺舍而来的人的目的是什么,秦桑榆这条捷径,他走定了。
……
秦桑榆愉悦的哼着轻快的调子,手指转着炼丹师品级玉牌,步履轻盈的走在回屋的路上。
和她的雨后彩虹相比,丁艺和大白那边,简直一片愁云惨淡。
丁艺的心态都崩了,一路都在重复喃喃:“陛下怎么会这样啊?”
秦桑榆心情好,也多了敷衍她的耐心。
她轻咳一声,不紧不慢的解释道:“谢九其实是在以退为进。”
丁艺停止了嘀咕,cpu被秦桑榆这句话彻底干烧了,她魂不守舍的问:“什么以退为进?”
“你看啊,他看似是在通过我接近师尊,实则是打着接近师尊的名号和我相处,毕竟师尊根本不会因为我给他说好话就多看他一眼。”当然那要看是什么样的好话。
目前不能和这一人一猫彻底撕破脸,等她彻底解除了死亡的威胁,她再摊牌。
秦桑榆几句话,成功让丁艺消停了。
她反反复复的琢磨这几句话,字斟句酌,终于被说服。
“对,陛下心机深沉,肯定打的是这个主意。”
秦桑榆微笑不语。
果然是个cp狂热爱好者。
太好糊弄了。
但丁艺紧跟着又给秦桑榆出了个难题。
“你既然还没决定选谁,那现在就得两碗水端平了。你今晚去看了陛下,那明早就得去看看因为你而受罚的尊上,这样才算公平。”
秦桑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在想该不该去。
宋祁舟估计是不想看见她的,她去了是讨他厌烦。
但她不去的话……
她陷在深坑里那时,他踹一脚灰下来,明显就是故意的,他是起了要弄死她的念头的,谢九之前的挑拨还是起了作用。
而且,他是因为她才被师尊罚,新仇旧恨一起,难保宋祁舟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下手弄她。
她得先下手为强。
先腆着脸道歉,再试试能不能用相同的招数像说服谢九那样打开宋祁舟的思路。
考虑清楚后,秦桑榆难得的赞同丁艺,“你说得对,我明早就去给大师兄送药。”
丁艺开心的抱着大白转了好几圈。
……
“二师兄有话直说,桑榆若能帮你,在所不辞。”
“……我一直都想得到师尊的关注,奈何找不到门路,不知小师妹可否引荐一二?”
“二师兄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桑榆身上。”
做工精巧的纸鹤煽动着翅膀,将静心崖崖顶二人的谈话尽数复刻。
静心打坐的白衣少年睁开淡漠的丹凤眼,指间黑气一动,纸鹤就灰飞烟灭,碎成了渣渣。
一阵风吹过,纷纷扬扬的梨花花瓣穿过窗户,洒落了一地。
宋祁舟静静的看着地上的洁白花瓣,唇线绷得平直。
谢九故意挑拨他去对付秦桑榆,然后做好人伺机而动,果然取得了她的信任。
飞升一事关乎魔界未来,他绝不能让谢九抢先一步。
哪怕放下魔尊的面子,他也要求得秦桑榆原谅。
心里想的斩钉截铁,但落实到行动,宋祁舟却犯了难。
他没有给人道歉的经验。
想不出对策的魔尊大人召唤出了一只圆滚滚的小魔族,蝙蝠形的翅膀,脑门上有两个尖尖的小黑角。
小魔族用小黑角抵了抵宋祁舟掌心,恭敬的行礼:“尊上。”
“传音无色城城主折柳。”
“尊上静候片刻。”
约莫一刻之后,小魔族的小黑角亮起玫红色的闪光,一个娇媚婉转的女音响起。
“无色城城主折柳恭迎尊上,不知尊上有何吩咐?”
宋祁舟冷着脸,没什么情绪起伏的问:“如何向女子赔礼道歉?”
无色城城主折柳:“……”啊哈?
尊上怕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