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榆不由得抬起头,将视线看向前方激烈精彩的打斗现场。
她们掉入了钥匙中,钥匙仅有缘人可取……也就是说,钥匙里设置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考验有缘人!
那么,这只长了触手的蜚蠊,在机会均等的情况下,会率先攻击的人,就是有缘人。
秦桑榆将自己的猜测用传信入耳的方式传递给战场中难以脱身的三个队友。
三个队友身形短暂的停滞,随后不约而同的分别向三个不同的方向逃离。
秦桑榆看着她们的反应,缓慢的眯起眼睛,一脸若有所思。
看来,她们也知道钥匙这个隐藏获胜规则。
猎物朝着不同方向远离,触手在空中胡乱扭动了一番,随后拖着下方拼命往土里钻的蜚蠊,准确无误的冲向——
叶青回的方向!
另外三个方向的三人对视一眼,心下明了。
秦桑榆传音叶青回:“叶兄,这是你的主场,开大吧!”
叶青回逃离的脚步停下,他转身迎着来者不善的触手,举起手中的宝剑,指尖一寸寸划过剑身,灵力与剑气呼应,剑身分裂出无数残影。
剑气翻涌,裹挟着凌厉的锋芒,年轻修士的袍袖无风自动。
剑修一剑斩妖魔的丰姿仿佛在眼前具象化。
叶青回冲向触手,快出残影的剑芒令人眼花缭乱。
秦桑榆激动的盯着黄沙飞舞的战场,心里懊悔:早知道叶青回可以单挑boss的话,他们哪里用周旋这么久。
专注的盯着战场的秦桑榆三人并没有注意到,一缕缕散发着灰败气息的灰气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将整个空间彻底拖入绝望的窠臼。
灰气铺天盖地,身形巨大的蜚蠊在被灰气吞噬的一瞬间,膨胀炸裂成褐色的汁液,触手渐渐无形,灰色的烟雾如无数只手,争先恐后的想要将剑气凛然的剑修拉下深渊。
叶青回被灰雾纠缠着拽入那个阴雨绵绵的村庄。
观看决斗的紧张激动还未褪下脸颊,秦桑榆就发现自己不能动了,紧跟着就被强制闭眼,陷入一片漆黑。
雾蒙蒙的潮湿冷气爬上赤着的手臂,秦桑榆在一股冷颤激灵中猛地坐起身。
入目是一片破败,破败的木板床,破败漏洞的茅草屋顶,淅淅沥沥飘入屋中的雨丝,无孔不入的森寒凉意。
唯一亮眼的就是斜靠在角落的小和尚和红衣飒飒的少女。
秦桑榆凑过去,把两人叫醒。
上官简简迷茫的看着漏雨的屋顶,“这是哪里?”
秦桑榆假公济私的捏着小和尚好摸的脸颊,猜测:“应该是钥匙给叶青回的考验幻境。”
上官简简皱眉,“对他的考验,那为什么我们也会在这里?这会不会太冒昧了?”
上官简简考虑的也正是秦桑榆疑惑的,一般而言,能被称之为考验的幻境,往往呈现的都是修士内心最深处的隐秘。
就这样让他们甚至是水镜之外的人围观,是不是太不尊重**了?
无忧面无表情的绷着粉雕玉啄的脸,避开秦桑榆意犹未尽的手,起身道:“秘境中的幻境,除了像我们刚才经历的那种,是不会被呈现在水镜中的。”
得知不会被旁观,秦桑榆稍稍放心。
无忧又看了看周围破败的环境,若有所思道:“至于让我们入幻境,这可能是钥匙的用意。”
现下在水镜监视之外的地方,秦桑榆不用藏着掖着,便好奇的问另外两人:“你们是如何知晓钥匙这个隐藏获胜规则的?”
无忧:“是师尊喝醉了主动告知的。”
秦桑榆瞠目:“佛修也能喝醉吗?”
无忧说起这个,表情更淡了,“师尊醉果露。”
秦桑榆:“……”真有你师尊的。
她又看向上官简简,上官简简面无表情道:“仙门大比前夜,你们宗门的蒋海川披着件黑斗篷,伙同我宗门的齐恙、玄天剑宗的陈珂珂,在鹭霭居挨个上门一百灵石卖仙门大比内幕消息,卖了两个时辰,最后被玄天剑宗凝冰峰真传弟子苏如念抓到,才消停的。”
秦桑榆嘴巴慢慢张成了O型,难以置信她费那么大劲从师尊嘴里套出来的消息居然已经除了仙首们之外都人尽皆知。
上官简简合上她快掉的下巴,认真道:“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人发这种信息差的财。”
“好吧。”秦桑榆短暂的惊愕后,接受了事实,同时默默在心里把上官简简提到的那几个名字记下。
下次可以直接找他们买消息。
“走吧,我们去看看叶兄的考验。”上官简简上前推开木门,阴沉沉的天光和细细密密的小雨一同涌了进来。
她回身递了两把伞给无忧和秦桑榆,然后继续从储物袋里取出伞,抬步率先走了出去。
薄薄的雨雾笼罩着破败贫穷的村庄,断垣残壁散发着陈旧的气息,泥泞不堪的土地在细雨的践踏下愈发软烂。
“这是人界的村庄。”上官简简左右打量一番,笃定道。
秦桑榆听到一声细弱的呻|吟,立马扭头,神情警惕的朝上官简简和无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蹑手蹑脚的靠近声音来源地。
“救救我……”
随着靠近,那痛苦的呓语越发清晰。
秦桑榆悬着的心落下,快步跑过去,却在看清楚时骤然停下,喉咙一瞬间干涩,失去声音。
“怎么不……”走了?
上官简简表情一瞬间也呆滞下来,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年岁最小的无忧合掌叹息:“阿弥陀佛。”
倒塌的房屋废墟里,到处是裹着白布的人,他们面色灰败,躺在角落里,艰难费力的喘息。
无忧神情平和,满目悲悯,他看着被冲击的失声的秦桑榆和上官简简道:“是瘟疫。”
“娘亲、娘亲,这是甘大夫开的药,你喝了病就会好了。”孩童哭哭啼啼的捧着一碗乌漆麻黑的汤药,小心的喂进奄奄一息的妇人嘴里。
生老病死乃世间疾苦,无可避免。
秦桑榆深吸一口气吐出,然后大步朝着孩童所在的角落走去。
她有预感,这小孩就是叶青回。
脸颊上的冰凉不再增多,孩童泪眼婆娑的抬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秦桑榆。
少女着一身灿烂的浅黄衣裙,干净美好,和这个灰败阴沉的雨季散发出截然不同的气息。
孩童呆呆的问:“你是仙人吗?”
秦桑榆蹲下,伞身向这对可怜的母子倾斜,她温和的笑了笑,语气不自觉柔软下来:“我不是仙人,我们只是恰巧路过此地的过路人,能告诉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孩童眼里的期许暗淡,他抱紧怀里病重的娘亲,麻木又茫然的看向周围的废墟,低声道:“南州和东都又打仗了,村长清扫战场时,救了两个伤兵,把他们带回来不久,村里就爆发了疫病,好多人都逃走了……”
人界四域,东都,南州,北地,西原。四域维持着表面的和平,但边境冲突不断。
秦桑榆看着孩童蓬乱的头发,脏兮兮的小脸,不忍的吸了吸鼻子,克制住喉咙里的酸涩。
秦桑榆转身走回来,上官简简低头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眶,努力掩饰自己不太自然的嗓音,装作若无其事的问:“怎么样?他是叶兄吗?”
秦桑榆摇了摇头,实话实说:“我不太确定,但他目前是这里唯一一个看上去有活下去希望的人。”
上官简简询问的看向无忧:“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无忧沉思两秒,做下决定:“他刚才提到一个甘大夫,我们去找找那个甘大夫吧。”
秦桑榆和上官简简觉得可行。
三人继续去找甘大夫。
他们一路走过泥泞,在破旧的城隍庙寻到一缕炊烟。
城隍庙里,熬药的药罐咕嘟咕嘟的冒着泡,难闻的药味弥散几里。
药童歪坐着,怀里抱着把蒲扇,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儒生打扮的男人卷起泛黄的书籍,不轻不重的敲了药童两下,赶走了他的瞌睡虫。
“困了就去睡,别在这儿浑水摸鱼煎坏了我的药。”男人横眉竖眼,一副不好相与的架势,冲淡他身上的书卷气,显出几分尖锐来。
药童捂着脑门,傻兮兮的露出一口白牙,浑然不怕男人的冷脸。
面对药童的装傻充愣,男人还是没什么好脸色,他正想再说什么,抬眼却瞥到秦桑榆三个人。
见他目光扫过来,秦桑榆三人均有些讪讪不知所措,还是上官简简打破尴尬,淡声问:“你是甘大夫吗?”
男人目光不善,并未因她们是三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少年就放松警惕,扬声道:“你们找他什么事!”
上官简简不知怎么回答,求救的看向无忧。
无忧老神在在的看向秦桑榆。
于是,男人不善的目光也顺着落在了秦桑榆脸上,大有她不说出个三七二十一,就要她好看的架势。
秦桑榆:“……”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大难临头你顶上”的队友情啊!
秦桑榆咽了口口水,磕磕巴巴:“我们……路过此地、听闻在闹瘟疫,甘大夫在这里行医救人,就想来、帮忙……”
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秦桑榆还肯定的重复道:“对!我们就是来帮忙的!”
男人狐疑的扫了他们一眼,发出一声嗤笑:“就凭你们三个刚出山门乳臭未干的修士,能帮什么忙!”
他这话一出,上官简简率先被激怒了,冷声反驳:“你说谁乳臭未干呢!我可是天机门乾门真传弟子!未满百岁的青品炼器师!”
男人不为所动,甚至还想拉仇恨。
他语气平平的反问:“那又怎样呢?你难不成还能挥一挥手把这里的瘟疫都给驱除吗?”
上官简简被他气得涨红了脸,气呼呼的想反驳,但因为她并不是医修,对瘟疫爱莫难助,只能偃旗息鼓的生闷气。
秦桑榆若有所思的看着男人,下意识低头去寻求无忧认同,恰好看见无忧朝她轻轻点头。
看来她俩想的是一样的。
这人不简单,居然一眼认出她们是修士。
而且他称他们为“修士”,但凡人一般都称他们为“仙人”。
将心中的猜测压下,秦桑榆往前一步侧身挡在上官简简面前,目光直直的看着男人,不闪不避,掷地有声。
“她不怎样,那我呢,我是玄阶三品炼丹师,这样,够让你尊重我们一些了吗?”
男人的目光一瞬间就变了,连复杂挣扎都没有,他听见炼丹师,眼里骤然发出亮光,甚至激动了往前了几步。
“你是炼丹师!?”
秦桑榆扯下腰间的炼丹师腰牌,直接抛给他。
他接过腰牌,仔仔细细的看了看,顿时又哭又笑。
“太好了!有救了!”
他拿着腰牌过来,二话不说就跪下,吓得三个少年不约而同的退后。
上官简简像只炸了毛的猫,“你干什么!”
男人一改之前的不客气,面色柔和,诚恳的恳求道:“三位仙人,是我有眼无珠,冲撞了你们,我愿意给你们磕头赔罪,以死谢罪也可以,只要你们能救救这一村的百姓,我愿意做任何事!”
说着,他双手呈上秦桑榆的腰牌,虔诚而恭敬,视他们为救命稻草。
秦桑榆和无忧上官简简面面相觑一番。
秦桑榆一脸后悔:冲动了。
上官简简欲言又止,想说不是她的错,但又觉得这句安抚过分苍白。
无忧想了想,转换思路传音道:“仙门虽有规定,除斩妖除魔外,不得插手凡人命运,以造因果,但这里又不是真正的人界,这只是一个考验幻境而已。”
秦桑榆和上官简简同时眼前一亮,毫不吝啬的冲无忧竖大拇指。
不愧是你,我们的智囊!
无忧矜持的摆了摆手,正想谦虚两句,就见这两人注意力已经回到了男人身上。
无忧:“……”
用完就扔,这就是师尊常言的“塑料队友情”吧。
秦桑榆接过腰牌,把男人扶起来,但也不敢打包票,毕竟这不是针对她设置的考验,也不知道她能发挥多少。
“刚才只是意气之争,让先生您见笑了,我虽是玄阶三品炼丹师,但从未炼制过治疗瘟疫的丹药……”
秦桑榆小心的觑着男人的脸色,见他隐隐又要变脸,急忙补充道:“不过,我会尽全力而为!”
男人看了看满脸诚恳的秦桑榆,似乎是想到什么,深深地叹了口气。
“罢了,你们肯留下帮忙就是村民的福气了,刚才是我狭隘了,我知道你们仙门的规矩,不能干涉凡人因果,不能强求你们。”他似乎一下子失了力气,背佝偻了几分。
他引着三人走进破庙,淡淡道:“我就是甘大夫。”
三人悄悄对视一眼,并未多言。
药童眼巴巴的看着甘大夫带回来的三人,好奇的眨了眨眼睛。
“甘大夫,这三个是?”
“帮你一起煎药的。”甘大夫没好气道。
药童欢呼一声,“好耶,我有帮手了!”
秦桑榆看着活泼开朗的药童,默默给这个“叶青回候选人”画了个叉。
刚刚遇见那小孩就是叶青回的判断又笃定了三分。
但还不知幻境的具体考验是什么,秦桑榆三人只能暂时在破庙里住下来,边等边研究治疗瘟疫的丹药。
……
是日,阴雨绵绵,秦桑榆又一次炸炉,炸得灰头土脸,她默默掐了个清尘诀,继续再接再厉。
靠在一边给药罐扇风的上官简简凝眉,“还是不行吗?”
秦桑榆有些挫败的摇了摇头,甘大夫不在,她也就实话实说了:“炼丹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但这里我感应不到天地,像是有东西阻隔了一般,所以炼不出丹药。”
无忧支着下巴,“那估计还是因为这是幻境对叶青回的考验,它不希望外力破坏。”
上官简简:“这么说,只有叶青回才能拯救这里的村民?那我们这几日在这里干嘛呢,天天被那甘大夫使唤就算了,还全做些无用功。”
秦桑榆炼不出丹药,也不挣扎,拿起一旁的药材开始切,边切边道:“也不全是无用功啊,起码靠着给病人送药,这个村里的人,我几乎都认全了。”
上官简简不明其意:“认全了人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吗?”
秦桑榆:“简简,你想事情别那么直肠子嘛~你迂回一下,我们要找叶兄,而叶兄说不定就是村民里的一员,送药人是最能让村民们卸下防备和信任的人。”
上官简简的重点在秦桑榆第一句话就偏了,她危险的眯了眯眼,语气不妙:“直肠子?你是想说我头脑简单吗?”
秦桑榆拨浪鼓摇头,同时转头找外援无忧:“我没有这个意思,不信你问无忧小师傅。”
上官简简就看向无忧。
无忧合掌叹息一声,将话题拉回正轨。
“可查探许多天,我还是没探听到叶兄的消息。”
上官简简不免有些失望。
秦桑榆打了个响指,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语气上扬,努力想让他们跌落谷底的情绪振奋起来。
“但我锁定了几个叶兄嫌疑人。”
上官简简一头问好:“什么是嫌疑人?”
“就是嫌犯,”秦桑榆简单解释一句,然后拿起一片甘草片在桌子上写写画画,“据我观察,我觉得叶兄极有可能是我们第一天来见到的那个男童,破庙后面那个破茅草屋里那个瞎眼老伯身旁的孩童,叶村长的侄子……”
秦桑榆噼里啪啦说了一连串名字。
等她分析完,无忧皱起眉问:“我有一个问题。”
秦桑榆:“你问。”
无忧:“你为什么确定叶兄一定是个孩童?”
秦桑榆想都没想,“这个幻境一看就是叶兄小时候的遭遇啊!”
这下连上官简简都皱眉了,“你怎么确定这就是叶兄小时候呢?万一这里是钥匙凭空捏造的呢?”
“如果是凭空捏造的,那能把叶兄困这么久吗?”秦桑榆反问。
“而且这么短的时间,钥匙若给叶兄凭空捏造一个幻境,还要给叶兄设定一段记忆,那也太费时间了吧。所以我认为,只有从叶兄记忆里挖掘设置幻境考验,才能让叶兄沉浸其中,作出最真实的反应。”
秦桑榆一说完,无忧和上官简简都陷入了沉思。
他们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觉得秦桑榆说的也不无道理。
上官简简:“那按照你说的,目前有这么多个叶兄、嫌犯,我们该如何确定谁是叶兄呢?”
秦桑榆看了看外面越发阴沉的天气,将手里的甘草片扔进嘴里嚼了嚼,苦味回甘没有嚼出来,只感觉自己在嚼树皮。
她呸的一声吐出甘草片,又吐了好几口才吐干净碎渣。
戚白昼无聊的时候怎么会喜欢嚼这种东西呢?
上官简简一巴掌拍在她的背上,打断她的伤春悲秋,没好气的说:“装什么深沉,快说你的发现。”
秦桑榆被她拍得差点灵魂出窍,上官简简这手劲真不小。
“不要急,快了。”
秦桑榆还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只能这么安抚她。
……
湿漉漉的冰凉啪嗒啪嗒的落在脸颊上。
叶青回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泥泞里。
他坐起身,低头看着身上的粗布麻衣,脏兮兮的手指蜷缩伸直好几下,他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和力气。
“我是谁?”他轻声低喃,只有凉丝丝的雨点轻飘飘的拂过他的耳畔,除此之外,没有人给他任何回应。
五岁的孩童大脑一片空白,从泥地里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前奔去。
他漫无目的,不知来路,不知归途,只知道往前。
慌忙的脚步被拐角处一只横伸出来的腿给打断,孩童摔了个结实,半天没爬起来。
“小孩,看路啊!”瘫坐在角落废墟里的人蓬头垢面,看不清面貌,他声线粗糙,嗓音如砂纸摩擦。
叶青回睁着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角落里的人,明明对方连头发丝都透着凶悍霸气,但他却莫名的觉得亲切,好像他认识他一样。
这个念头一跳出来,叶青回先惊了一惊。
他不敢再停留,迈开腿就要远离这个怪人。
还没迈出一步,那怪人突然坐了起来,一把薅住他的后衣领,喉咙里发出低低的笑声。
“没想到老子运气还不错,居然在这种地方都能捡到宝!”
叶青回回过身,拳打脚踢的挣扎着。
“你放开我!你这个坏人!”
“哈哈哈,你这小子还挺有劲!看来还没染上疫病,运气不错。”怪人根本不管叶青回的挣扎,自顾自的朗声笑着,一改刚才的颓靡。
等叶青回挣扎够了,没有力气了,怪人才松开他的衣领。
他下意识还想跑,却不知怎的全身上下都动不了。
于是,他瞪着眼,又凶又狠的看着怪人。
怪人撩开挡住脸的枯草乱发,露出一张刀削斧凿的糙汉脸,咧开嘴笑得甚是开怀。
相由心生,叶青回看着他的脸,眼里的凶狠就散了三分。
怪人:“你这小孩听说过修仙者吗?就是那种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仙人。”
叶青回一片空白的脑海骤然出现一些画面,仙风道骨的修士斩妖除魔,保卫苍生。
他满心沸腾,涌现出阵阵豪情。
他眸子亮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盯着怪人。
“我知道仙人,他们是大好人!”
“那你想成为仙人吗?”
叶青回犹豫的低下头,手指不自觉的搅着,他声音又轻又弱,满满的不自信:“我……可以吗?”
“你小子天生剑骨,修炼于你有如吃饭饮水一般容易,自信点,你是剑道天才啊!”怪人一巴掌拍在叶青回瘦弱的肩膀上,爽朗自信的话语瞬间激励了他,将他所有的迟疑不决抹杀。
叶青回热切的看着他,坚定道:“仙人,我要修仙,求您带我入道!”
见到他的决心,怪人此刻却轻松了下来,他拍拍叶青回的肩膀,安抚道:“入道一事嘛,不急不急,修仙者虽说并非要六根清净,但凡缘还是要了却的,以后入了仙门,再想插手凡人的命运,就难喽!”
叶青回年纪太小,还不太懂,他点了点头,稚气未脱的问:“那仙人怎么称呼?”
怪人一笑:“我嘛,姓澹,你叫我澹先生就行。”
叶青回郑重道:“澹先生。”
澹先生趿拉着一双破了洞的布鞋,慢悠悠的带着小孩往村子里走。
“小孩,你还有啥亲人吗?”
“亲人……”叶青回喃喃,空白的脑海中随之出现更多画面,他垂下头,低落的说:“我是个孤儿……”
“那有什么在意之人吗?”澹先生大心脏,也不纠结于此,很快换了个问法,不让小孩过多沉溺于伤怀中。
在意之人……
叶青回怔了怔,他脑海中一瞬间回忆起无数画面。
从小长到大的村子,热情淳朴的村民,每一个人都对他很好,但是画面的最后,他们全都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面容枯槁。
村长给了他三个馒头,让他走,让他离开村子……
村子里染了疫病,村长顾不上他,让他自寻活路,送他离开之时,发黄的眼白里满是红血丝,目光悲恸而不舍。
叶青回如大梦初醒,猛地回过身,他一把抱住澹先生的胳膊,眼泪哗啦哗啦的就流了一地,他哭腔哽咽:“澹先生,求求你,救救我的村子!他们染上了疫病,快要死了,求求你!他们都是我最在意的人,求求你,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