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小徒儿的安危问题,姬无染在沈霖山右手边的位置落座。
此刻苍云殿内的布置不同于以往,宽敞的云台上镶嵌了一面硕大的圆形凸面镜,镜面朦胧模糊,显不出任何影像。
围绕着圆形凸面镜的边缘,依次摆放了数个座位,御灵仙宗的六位峰主列位南面,掌门沈霖山和霜华仙尊位于中间。
东面落座的是玄天剑宗的掌门杭沐言和宗门其余三位峰主,而宗门的真实战力,三位剑尊都未至。
西面落座的是万佛寺的住持广德大师和他的七个师兄弟。
北面落座的是天机门的门主松济祖师和他的八个徒弟,如今亦是天机门八卦门的各门主。
仙首齐聚一堂,若按以往仙门大比的架势而言,必定是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字字珠玑,唇枪舌剑争论一番谁能夺魁。
但今年明显不同于往届,苍云殿内的气氛严肃又凝重,阴翳沉甸甸的压在每一位仙首头顶,灵气氤氲的仙山都变得滞闷起来。
姬无染是被临时召来,还不太了解情况,其他仙门的仙首也是匆匆而来,其中具体情形还未知晓,只知出了变故。
见所有人到齐,沈霖山朝着天机门的松济祖师微微颔首,示意他开始。
松济祖师从广袖中掏出一枚做工精巧、纹路清晰的龟甲,掌心注入灵力,龟甲悬浮而起,飞至凸面镜上方。
一直朦胧的镜面突然变得光可鉴人,杂乱的画面毫无规律的飞快闪动,应和着龟甲旋转的速度,越变越快,看的人眼花缭乱。
但殿内无一人抱怨,他们均目光专注的紧盯着飞快闪动画面的镜面,眼也不眨,生怕错过什么关键信息。
天机门以器修闻名于修仙界,是出了名的锻造之府,以至于渐渐地,就有人忘了,天机门最开始开宗立派的祖师爷,乃是一名能通天彻地、博古通今的卦师。
祖师爷创下的溯洄术能追溯过去,亦能窥探未来。
只不过天机门中,能走卦师一途的人实在凤毛麟角,故而传至今日,精通溯洄术的,仅有门主松济祖师一人。
龟甲转动的速度达到一个阈值后开始减缓,飞快闪动的画面也变得缓慢了一些,但看清画面后,众仙首的表情更加严肃凝重。
镜中画面明晃晃的向众仙首展示着百年后的世界,饿殍遍地,业火冲天,一片末日之景。
人界、修仙界、妖界、魔界无一界幸免于难,皆被笼罩在暗无天日的滚滚浓烟中,被业火焚烧殆尽,彻底湮灭。
“松济祖师,可否往前倒回一点?”
四下安静中,姬无染清冷的嗓音冷静镇定,一下就将众人被末日景象冲击得难以回神的情绪中剥离出来。
松济祖师颔首,龟甲逆时针缓慢转动。
冲天的火焰之中,两道身影格外清晰。
松济祖师将画面定格在这对峙的二人身上。
画面由模糊至清晰,这两人的脸清楚的呈现在众仙首面前。
看清二人容貌,所有人均是目露错愕,询问的看向那脊背笔直、纤尘不染的白衣仙尊。
……
秦桑榆买了九十九盏河灯,美其名曰,希望她们师兄妹的感情长长久久。
三个人拎着河灯到达河边时,九十九盏的排面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忽略耳边嗡嗡作响的议论声,秦桑榆拿出店家赠送的毛笔,低着头认真的在河灯的祈愿纸条上一笔一划的写出愿望。
“希望我与天同寿。”
谢九低眸看着手中做工粗糙、样式一般的河灯,眉梢拧着,看上去老不大情愿了,但最后,他还是用灵力在纸条上写了一句话。
“希望能与小师妹长长久久。”
宋祁舟平静的看着眼前飘着无数盏河灯的静谧河流,小心的把写好愿望的河灯放入河中,冰冷俊美的脸上掠过一抹浅淡的柔和。
他的愿望是,“希望小师妹喜乐无忧。”
师兄妹三人各怀心思的放了第一盏河灯。
天边明月皎皎,天幕泼墨。
河边万家灯火,连成烟火人间。
放完九十九盏河灯,秦桑榆的心情更加舒朗了,她哼着音调稀碎的小曲,沿着河边慢悠悠往汀兰镇外走。
她身后,跟着两道颀长的身影,一道清冷如皎月,一道艳丽如朝霞。
师兄妹三人难得平和的走在一起。
秦桑榆晃悠着晃悠着,突地想起什么,停下步子,转过身若有所思的望着两位塑料师兄。
“大师兄,二师兄,是师尊让你们来找我的吗?”
宋祁舟淡淡颔首,应证秦桑榆的猜测。
上次离开宗门为她寻找修补炼丹房的材料是,这次她独自一人在山下也是,明明这俩人是害死小师妹的罪魁祸首,但每次她不能陪在小师妹身边时,都是把小师妹的安危托付给了这二人。
从师尊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来看,师尊明显是知道这二位的身份的。
那么,师尊究竟是为什么做这样的安排呢?单纯是因为这俩位失忆了把她认作最亲近的人绝不会伤害她吗?
秦桑榆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但她又想不清楚其中关窍,总感觉这个世界的某些东西在偏离戚白昼的设定,朝着不可知的方向发展。
秦桑榆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排解掉脑海中让她不安的念头,努力让自己别想太多。
不要把事情变复杂,如今她只需要考虑仙门大比的事即可。
只要拿下丹修第一,就能获悉飞升秘密,就能摆脱这二位如影随形的死亡纠缠。
秦桑榆这么一想后,又觉眼前豁然开朗,晃悠的步伐也更轻快了。
看着小师妹自顾自烦恼,自顾自开导,自顾自又开心起来,宋祁舟和谢九均是无奈一笑。
小师妹的脑补和自愈能力,当真不一般。
三人一路徒步至汀兰镇外,走到汀兰镇城墙口时,秦桑榆的精力终于消磨一空,她靠在城墙上,虚弱的喘息着,大有一种要在城墙边将就一夜的打算。
宋祁舟抓住秦桑榆的左臂,谢九抓住秦桑榆的右臂,两人跟架犯人一样,一左一右把她快要顺着城墙滑落的身体架了起来。
“我不走了,我不行了……”秦桑榆挣扎不开这二人的钳制,只得无力的摆摆手,一副筋疲力竭的气虚样。
谢九微微蹙眉,不太满意小师妹的体力:“这才走了多久你就不行了,是否闭关时也偷懒了?”
“没有偷懒。”秦桑榆对上谢九怀疑的目光,欲哭无泪,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那你怎么这么……”弱?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师妹反握住手腕强行闭麦。
秦桑榆可怜兮兮的控诉:“我是丹修不是体修啊,我们丹修主修识海和元魂,体能只是辅助啊。”
纯剑修·谢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宋祁舟稳住小师妹虚软的身体,淡声道:“传送符损耗灵石,小师妹不如与我一道御剑回望舒峰?”
根本不缺灵石的小富婆秦桑榆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说出这个稀碎理由的大师兄。
大师兄是脑子被驴踢了吗?怎么开始说冷笑话了?
秦桑榆张了张口正想说她灵石多的是,不必劳烦大师兄载她,右臂就突然传来一阵拉力,拉扯着她往右边偏了偏,右肩正好撞进二师兄坚硬有力的胸膛。
少年朝气蓬勃的炙热的体温随之侵袭而来,烫酥了她半边肩膀。
谢九跟抢洋娃娃一样,先把洋娃娃霸占过来,再用那种挑衅的目光睨着大师兄,清澈干净的少年音怎么张狂怎么来,浑然不见先前对宋祁舟的配合,就像是一只据守地盘、寸步不让的小狮子。
岁月静好瞬息消失,剑拔弩张的火焰越来越高。
秦桑榆半边身体抵在少年怀里,手臂几乎紧贴着少年的胸肌腹肌腰线,炙热的体温烫得她耳垂赤红,手臂的触感让她想起精神食粮中某些不可言说的片段。
她努力稳住心神,不被男色所惑,但手臂却诚实的悄悄移动,隔着薄纱和少年质感上乘的布料,仅能朦胧的感知到少年隐藏在黑衣下的身材确实很有料。
谢九一心和宋祁舟较劲争锋,自然没注意到自己正在被小师妹悄摸摸的吃豆腐占便宜。
他还洋洋自得的想,小师妹都没有挣脱他,显然是也想跟他一起御剑,在她心里,他肯定更重要。
宋祁舟看着这两人越发亲昵的姿势,面上覆了一层寒冰,眼底封冻,不理智的妒火逼得他也做出了一些幼稚的动作。
他手上加了力道,但控制着不会伤到小师妹,趁着谢九得瑟大意,一把把小师妹扯出了谢九的怀抱,揽着小师妹的肩膀,将她半拥在身前。
被半强迫埋胸的秦桑榆脸颊贴着大师兄的胸肌,听着大师兄有力的心跳声,脸颊慢慢升温。
我去!这什么情况!
她居然跟师尊的两个男人有了肢体接触,还是这么亲密的接触!
这个世界果然有问题。
虽然时刻牢记这两位是蛇精病,还是师尊的男人,但从来没见过大师兄和二师兄这么好看的男人的秦桑榆,在男色面前,还是禁不住任何考验。
比如被男人抱住,她第一时间不是挣扎,而是头脑风暴着不应该和这男人身材也好有料。
谢九被突然截胡,脸色也难看了下来,但看到小师妹安安静静的任由宋祁舟抱着也不挣扎的时候,怒火顿时就拔地而起,烧没了他最后的理智。
剑刃出鞘的声音格外刺耳。
秦桑榆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两位失忆了,最在意的人从师尊变成了她,所以争风吃醋的对象也变成了她!
而她,没有师尊那能压制魔尊和妖帝的实力,根本不能让这两位主儿安分的止戈休战。
宋祁舟怕误伤她,将小师妹护到身后,拔出佩剑,一副要跟谢九不死不休的架势。
秦桑榆看着前方两人不可避免的一战,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试图远离战场。
察觉到她的意图,两个人泛着寒光的刀都不闪了,齐刷刷的盯着她。
秦桑榆:……
不是要打架吗?
她远离战场有错吗?
干什么这么盯着她?好像她必须得站在这儿看他俩打架一样,明明刚才还一副要保护她不受伤害的样子。
哼,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