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都做不到的事,秦桑榆也没对自己抱多大的信心。
但小命当前,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她学着宋祁舟的动作盘腿打坐,两人面对面坐下,宋祁舟示意她摊开掌心。
她乖乖的摊开了掌心。
宋祁舟闭眼,冰凉的指尖点在她掌心,冰蓝色的灵力源源不断的探入她的经脉之中。
冰冷的灵力顺着温热的血液一路游走,从手腕到手臂,从手臂到肩膀,再从肩膀在心口,到小腹,这股凉意蔓延全身。
她禁不住颤抖了下。
宋祁舟收回指尖,冰凉的寒意逐渐退离。
“灵力流转周身经脉,没有阻碍的汇入内府,内府便无碍。”
身体力行的演示完毕,宋祁舟循循善诱的淡声补充。
秦桑榆似懂非懂的颔首。
宋祁舟看着小师妹无辜的眼神,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直白道:“小师妹的体质很特殊,是万中无一的仙元之身,天生就是修炼的好苗子,二师弟溢散的灵力非但没有损害到你的经脉和内府,反而增加了你的修为。”
秦桑榆眉眼一亮,她惊喜的道:“大师兄的意思是,我不仅没有生命危险,反而因祸得福?”
宋祁舟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秦桑榆克制不住的溢出一串劫后余生的猖狂笑声。
宋祁舟:“……”
开心够了之后,秦桑榆冷静下来,好奇的问:“仙元之身是什么体质?”
戚白昼的小说里没有这么个设定,也没说过原身还有个这么特殊的体质。
宋祁舟微微思忖,简洁道:“关于仙元之身我了解的也不多,但修真界上万年前曾出现过一个拥有仙元之身的修士。”
秦桑榆迫不及待的追问:“是谁?”
宋祁舟目露崇敬,语气郑重道:“御灵仙宗开山鼻祖,四圣人之一,祖师爷长孙吟风。”
祖师爷!
秦桑榆瞳孔地震,险些惊呆了下巴。
原身这体质这么牛的吗?
居然还是个隐藏大佬!
怪不得需要妖帝和魔尊联手才能弄死。
秦桑榆看着满脸骄傲的大师兄,联想了一下那位牛批轰轰的祖师爷,突然有点想努力了。
要是她达到祖师爷那样的修为,是不是就不用战战兢兢的在师兄们手下讨生活了?
想想日后妖帝魔尊看不惯她却干不掉她的憋屈嘴脸,她无可抑制的笑出了声。
宋祁舟被这几声笑拉回了现实,他怪异的看着疑似中邪的小师妹,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师妹从美好的想象中回神,眸子亮晶晶的盯着他,就跟看到肉骨头兴奋起来的幼犬似的。
她一脸憧憬的问:“大师兄,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好好修炼,就可以成为祖师爷那样的人物吗?”
宋祁舟面无表情的戳破她的美梦,冷酷无情的道:“那是不可能的。”
秦桑榆的笑容裂开一条缝。
她几乎是有些急切的问:“为什么?”
“祖师爷以酒入道,是冠绝修真界的酒仙,他的修行方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模仿不了,自然无法达到他的境界和修为。”
想到自己那三脚猫的酒量,秦桑榆心态平衡了。
她不再纠结仙元之身这个看似花里胡哨实则目前毫无卵用的设定,将跑偏的话题带回原点。
“大师兄,探查内府的方法我懂了,那怎么探查识海呢?”
面对小师妹充满了求知欲的纯洁目光,宋祁舟波澜不惊的眸底掀起些微波纹,很快又归于平静。
他视线可疑的偏了偏,清冷磁性的嗓音略带几分艰涩,喉结滚动,颈部的线条僵直而突显。
他努力正经的道:“探查识海,需修士二人眉心相对,其中一人祭出魂印,进入另一人眉心,若另一人没有抵触,便可进入识海。识海是修士最真实的内心世界,不会有任何隐藏,故而需要修士二人心意相通,绝对信任才可。”
还未从爆体而亡阴影里走出来的秦桑榆听不出其中暗藏的旖旎,重点全落在了“绝对信任”上。
她心想:探查识海这事算是彻底凉了。
要妖帝对她绝对信任,除非她是能让他飞升得道的踏板。
毕竟在戚白昼的小说里,谢九都没有对师尊绝对信任。
小师妹陷入深思,似乎是不理解他的口述表达。
宋祁舟犹豫着要不要亲身演示一下,好让小师妹更好理解,可内心却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反对,好像这么做了后会有什么不可预估的后果他无法承担。
小师妹的识海里……有什么秘密吗?
他困惑的皱起眉。
记忆的缺失让周围的一切都蒙上一层雾蒙蒙的轻纱,使得他看什么都模糊不清。
可唯有一件事是清晰的。
那个声音让他待在离小师妹最近的地方。
小师妹是值得信任的。
宋祁舟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紧衣角,他郑重的抬眸,仿佛做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他沉声道:“小师妹若是不理解此法,可以先探查我的识海尝试一下。”
秦桑榆懵懵的对上大师兄沉肃的表情:“?”
探查识海需要露出这么舍身就义的悲壮表情吗?
难不成被探查识海的人,还会有生命威胁?
虽然这两人死了对她有益无害,但谁知道对这个世界而言是如何的?
主角是一部小说的主体,是一栋建筑的支柱,若是支柱没了,建筑倒塌是早晚的事。
若是主角没了,那小说世界又会如何呢?
结合不久前谢九奄奄一息她险些成为炮灰的场景,秦桑榆立马歇了探查识海的心思。
什么有益无害!她怎么那么天真!
望舒峰三个主角,她狗带的风险是最大的!
想明白其中利害,秦桑榆再看一脸舍身就义的宋祁舟,只剩下满满的惊恐。
她往后挪了挪屁股,慌乱的摆摆手,颇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宋祁舟沉默的看着两个人之间拉开的距离,薄凉寡淡的眸子不易察觉的闪过一抹失落,唇线抿得平直。
小师妹这么抗拒探查他的识海,是不想跟他太过亲近吗?
……
屋内的气氛因着秦桑榆的拒绝而沉闷不少。
宋祁舟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一如失忆以来的沉稳平静,可就是透着一股说不出的丧,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蔫蔫的。
秦桑榆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打破这种氛围,但张了张嘴,憋不出一个字。
原谅她实在无法冒着炮灰的风险对魔尊说“那就试试吧”。
“试试就逝世”五个大字仿佛在脑海中滚动播放,不断提醒她谨慎行事。
她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鼓了鼓气,很从心的转移话题:“要不我还是先试试探查二师兄内府吧?说不定二师兄也抗拒我的灵力呢。”
宋祁舟不说话,但默默扶正了歪靠着墙的谢九。
秦桑榆屏息凝神,排除脑中杂念,将灵力汇聚于指尖,轻点在谢九白皙的近乎透明的手背上。
紫色的灵流边缘有一圈浅浅的青色,灵流自秦桑榆的指尖进入谢九经脉之中,畅通无堵的运转全身,最终汇入内府,消失无踪。
秦桑榆猛地睁开眼,她触电似的缩回手,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指尖。
宋祁舟关切的问:“怎么了?”
秦桑榆没说话,她盯着指尖看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
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宋祁舟也没纠结于此,他更关心的是:“小师妹,二师弟抗拒你的灵力吗?”
秦桑榆:“……”
秦桑榆正要面不改色的扯个谎,却突然想起她学刚才这些的目的,表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虽说她因祸得福,但二师兄现在都没醒,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查探识海是为了让心里的大石头落地,给自己的小命上一重保险。
但查探识海也有炮灰的风险……
一时间,秦桑榆进退维谷。
小师妹没动作,宋祁舟也不催,他有私心,不想小师妹探查二师弟的识海,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笃定小师妹一定能进入二师弟的识海。
空气仿佛都充满了焦灼的意味,热腾腾的,催促着秦桑榆做决定。
秦桑榆闭了闭眼,还是决定赌一赌。
说不定二师兄福大命大呢!
他是妖帝,没那么容易死的。
洗脑的催眠完自己后,秦桑榆睁开眼,怀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学着记忆中原身的方法,祭出魂印。
一片透明的椭形叶片从她的眉心飘出,颤颤巍巍的没入谢九眉心。
叶片全部进入的那一刻,秦桑榆突然软倒在地,就像是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只剩下一具毫无声息的躯壳。
宋祁舟脸色大变,他松开扶着谢九肩膀的手,任由他侧倒下,膝行到小师妹身边。
他慌乱的将小师妹软趴趴的身体抱在怀里,焦急的去探她的脉象。
脉象全无!
……
微凉的风轻轻拂过脸颊,秦桑榆在一片漫无边际的芳草原野中睁开眼。
蓝天白云,芳草萋萋,像是秦桑榆曾经买过的油画贴纸,精美绝伦。
这就是二师兄的识海吗?
看着也没那么可怕嘛。
过膝的青草随风摇摆,轻划过小腿,痒痒的,酥酥的。
秦桑榆循着一个方向,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小师妹?”
熟悉的少年音在身后响起,明朗清澈,意气风发。
秦桑榆转过身,原野中不知何时出现一座两米多高的花架,玄衣少年懒洋洋的躺在花架的横杆上,高束的马尾随风摆动,衣袂纷飞,潇洒飘逸。
“二师兄!”秦桑榆见他完好无损,激动的差点喜极而泣。
谢九从花架上一跃而下,他平稳的落在秦桑榆面前,抱着胳膊居高临下的睨着她,精致的眉眼轻眯,透着不悦。
秦桑榆被他挑剔的目光弄得不太自在,手指蜷了蜷,干巴巴的问:“二师兄,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怎么进来的?”少年压迫感十足的俯下身,将小师妹逼得不得不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的抵在花架的柱子上。
二师兄不笑的时候,那张漂亮张扬的脸就充满了攻击性,给人很大的压力。
秦桑榆被吓得说话都不利索,磕磕巴巴的道:“大师兄、教的……我学了,就进来了,我也不太清楚具体的……”
听完她的解释,少年不耐的轻啧了声。
他烦躁的揉了揉额前飘逸的刘海,脸色难看得能滴出墨来。
秦桑榆瑟瑟缩缩的从他的包围圈里钻出去,刚想走几步离心情明显不好的二师兄远点,就被他揪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二师兄,有话好好说。”秦桑榆苦哈哈的转过身,求饶的看着满脸躁郁的少年。
谢九一看她这卖乖讨巧的模样,眉头不由皱的更深。
他阴沉着好看的眉眼,凶巴巴的道:“你现在就从我的识海里滚出去,然后不许跟任何人说你进来过。”
秦桑榆点头如捣蒜。
谢九松开她的衣领,眼不见心不烦的寻了个地儿躺下,不搭理她了。
秦桑榆如蒙大赦的想要赶紧撤退,但刚要动作,就想起她来这里的目的,脚步又顿住了。
她垂下嘴角,蔫答答的挪到少年身边,指尖戳了戳她的肩膀。
“干嘛!”少年不悦的睁开眼,跟看要谋害他的刁民一样看着秦桑榆。
秦桑榆一哽,对这个性格的二师兄有一种谜之熟悉感。
她试探道:“二师兄,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谢九不耐烦道:“不记得了。”
“那二师兄,你还记得些什么?”
谢九正要随口敷衍她,却在开口的瞬间脸色一变。
他捂着头,面露痛苦。
脑海中一片混乱,无数力量拉扯着神经,疼得仿佛要炸裂开来。
他抱着头蜷缩成一团,汗液从他的额头落下,在他俊美无匹的脸上留下溪流的水痕。
“二师兄!”
秦桑榆也没想到,就问了两句话,二师兄居然就痛苦成这样。
她焦急的看着疼得冷汗直冒、青筋绷紧的二师兄,很想帮帮他,但无力的发现她什么也做不了。
而随着谢九疼痛的加剧,识海中的场景也在迅速变化。
从晴空万里到电闪雷鸣,从辽阔原野到炼狱火海,除了谢九身下和秦桑榆脚下的这片草地,其他地方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废墟,最终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眼看着这片小小的草地也要被黑暗吞噬,秦桑榆深呼一口气,俯下身拉开谢九抱着头的手,然后轻柔的揉了揉他的太阳穴。
少年依旧痛苦的皱着眉,疼痛并没有被现代的物理按摩手法缓解,但好在,保住了这最后一片草地。
黑暗吞噬的脚步停下。
秦桑榆发出几声杀猪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