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围聚在周围的妖魔自动散开一条路,波动的树叶窸窸窣窣地响,听得人毛骨悚然。明溪抱着小猫,差点想拔腿就跑。
然而小猫坐在她的翅膀上,小口小口地吃着烤鱼。他好像还没有意识到眼前的状况是多么的危急。
“快点滚、滚、滚——走,走开”回命老妖不满地道。
“你要我走开也没用,反正你吃不了他们。”兔子道。
声音虽然像是小孩子的音色,可是说话的语气和流露出来的气质,都让人感觉他是一个青年。
“那也不许你们碰我的猎物,这是我的。”回命老妖恶狠狠地道。
“过了这么多年,你这性格还是没改。”兔子慢悠悠地在火堆旁坐下。
兔子没有走,其他聚拢在周围的妖魔倒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了,他们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明溪身上移开。
回命老妖伸手成爪,朝着兔子抓去,只是爪子在快要碰到兔子长长的耳朵时突然停住,爪子在半空颤抖,过了一会儿,她愤愤地收回手。
“看来你还是想出去的。”兔子道。
“哼。”回命老妖撇开头。
执澈已经慢吞吞地把一半烤鱼吃完了,抬眸看到明溪的只吃了几口,他轻轻地用爪子上的肉垫碰了碰明溪。
明溪回过神,三两下解决了,把棍子扔进火堆里。
她觉得这只兔子有些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可是又想不起来了。
“你们姑且可以叫我小白,这是回命老妖,叫她老婆婆就可以了。”兔子道。
回命老妖哼了一声,移开目光。小白和她比起来,着实是亲切可爱。
“这里是怨魔林,”小白道,“是执澈魔尊这五百年为了扫平魔界一切邪念而设立的牢房,尽管它看起来更像一座森林,但它是一座货真价实的牢房。”
明溪茫然地点点头,执澈看到他,脑海里似乎有什么想挣脱出来,但当他细想的时候,又都想不起来了。
他抬头看了看周围,如妖魔张牙舞爪的树林幽深,周围的环境既熟悉,又陌生。
“所以你们都是做了很多坏事的坏人?”明溪道。
“可以这么说,但也不全对。”小白道,“烧、抢、掠,这三类都有。”
没有杀?
明溪看着回命老妖,隐约明白她为什么没有对他们下手了。
“看来你已经大致明白是什么情况了。”小白笑道,“真是令人佩服,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竟然还能保持冷静。”
那是因为除了冷静以外已经不能够做什么了。明溪腹诽道。
“那些犯了杀罪,或者罪孽更加深重的,早就被处刑了。”小白道,“能够被关在这里的,都是可以给予改正机会的妖和魔,怨魔林从外面看,只是一个不大的黑树林,可是一旦进到里面,就会被无穷无尽的密林困住,不管从哪里走,都是树林。怨魔林的四面八方都是执澈的结界,里面的妖魔,只有诚心悔过,或者过了期限,才能够走出森林。”
“从外面能够随意地进入?”明溪问道。
“不可以。”小白笑道。
他说话的语气平易近人,像是邻家大哥哥一样,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明溪,“难道我是被执澈魔尊关进来的?”
小白摇摇头:“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好呀,原来你早就发现了。”回命老妖炸道。
“我看到你从天上掉下来,本来想找你,可惜树林里树木移动,方向变幻,我刚刚看到火堆,才猜想你应该在这里。”小白说,“你应该没有被天雷劈中吧。”
“我没有,但是他被天雷打中了。”明溪把这只呆呆猫举起来。
像猫这种生灵,一旦修出灵智,便会极其机敏,这只不管说话还是神态,都给人一种呆呆的感觉,明溪想,他应该被是雷给劈呆了。
“给我看看。”小白道。
明溪抱着小猫,有些犹豫。
“你怕我伤害他?”小白道。
明溪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只小白兔告诉了她那么多有用的事,看起来不像是坏人,可正如他所说,这里是怨魔林,是关押牢犯的地方,哪里会有善类?
“你们会担心也是正常的。”小白叹道。
“诶,你……”明溪伸出翅膀,想抓住乱跑的小猫,然而他已经跑到小白脚下了。
两只不大的团子,体型差不多大,都是白如雪的毛,蓬松柔软,就像是两团雪球。小白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执澈垂下耳朵,坐在他面前。
明溪的翅膀收回来,她看着静坐的两只,忽地有种怪异的感觉,小白看小猫的眼神太过温柔,带着几丝愧疚,又好像透过小猫,在看另一个人。
“好了没,看完了就给我吃了,我饿着呢。”回命老妖道。
小白看了一眼回命老妖,回眸对小猫道:“把手伸出来。”
执澈依言把爪子伸出去,伸出去的时候,把利爪收了起来。
这时候,明溪看到了最令她发懵的一幕,只见小白也伸出了他的前爪,轻轻地按在小猫的爪子上。
这是在把脉?
“看来伤的很重,不少经脉都损伤严重,修为更是所剩无几。”小白凝眸严声道。
执澈叫了一声,算是应答。
“还记得些什么吗?”小白问道。
执澈想了想,闭上眼睛摇摇头:“只记得没有人要我,还有一群人在打我。”
小白眸光暗了暗,牵着他的爪子来到明溪面前,然后回到原位。
“因为执澈渡劫,所以结界出现了些许问题,要是不小心落在怨魔林里,会直接穿过结界。”小白道。
“哈哈哈哈,真是可怜,看来是被父母抛弃,然后被礽到了这里。”回命老妖笑道。
执澈怔了怔,那一段画面浮现在脑海,冰冷的眼神,怨毒的笑容,一棍又一棍无休止的毒打,没有人阻止,没有人来帮他,他心中郁结着一口气,身子晃了晃。
明溪抱住他,用翅膀包着:“你不要乱说,说不定是和我一样,不小心掉下来的呢。”
“你可是只胖鸟,执澈渡劫,魔界的天全是黑的,在天上飞着飞着累了掉下来再正常不过,就是这么倒霉而已。他是只猫,你见过哪只妖会不小心掉进怨魔林?你以为怨魔林是什么地方,魔界人人唯恐避之不及。”回命老妖笑道。
“依我看,他肯定是被父母抛弃,被谁扔进来的。”
明溪听着气人,翅膀轻轻拍着小猫的背,她去看小白,却见小白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
“肯定不是真的。”明溪道。
“是真的……”执澈声音虚弱地道。他的额头上冒着冷汗,心中难受万分,不管怎么骗自己,那都是峥峥的事实,“他们都不喜欢我……所以就算我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
明溪低头看着他明明很难过,却还要装作冷静的样子,心底涌上来一阵心疼。到底是经受了多大的痛苦,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相信任何一个父母会做出这样的事。如果那么讨厌,为什么要生下来呢?”明溪道,“我带你去找他们。”
“你怎么这么天真呢?”回命老妖摆摆手打了个哈欠,“这是他们家的家务事,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你去插手,总归是遭人厌烦的,最后说不定还会惹得一身臭。”
明溪哑然,对回命老妖的话,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执澈按住她的翅膀:“别去了,我也什么都不记得了。一个人也很好,好像我这些年,一直是一个人过的,不也好好地活着。”
“所以,还是不要给他们添麻烦了吧。”他轻声道,像是在说给谁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明溪望着他,神情复杂。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就根本不会记得这些,如果无所谓,又怎么会露出这样落寞孤单的神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