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旁的玄遥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中闪过一刹那的红光。
她旋目间,发现山洞里到处都是尸骸,不是人的尸骸,而是各种野兽的。
玄遥蓦地睁大了眼睛,看向洛拂笙。
就在她睡觉的草席上,玄遥看到白天来寻她的丹圣正站在那里。
手上握着长剑,剑上鲜血一点点滑落。
丹圣的笑容诡异,脸色白得瘆人,他提着剑正向玄遥走来——
洛拂笙指尖捏着毒草,犹豫着看她。
其实自从她配了解毒的药后,玄遥发病的次数就明显在减少。以她的经验,若玄遥眼中有红光,她必然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入溪水中清醒。
这种状态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知道玄遥是又发病了,还是做恶梦了?
洛拂笙警惕着走了几步,探了探头,轻声唤她,“凌歌?”
玄遥一只手向后一撑,目光紧紧眯了起来。
夜晚的山洞晕暗,洛拂笙看不出她此时的表情,只能看到她晶亮的眼睛迸发出一道光芒。
这光芒相当危险,又带着不容侵犯的警告。
出于安全考量,洛拂笙站住了脚步,再次大声唤她,“凌歌,你听到没有?”
玄遥不答,反而双膝一屈从地上站了起来。
高挺的身躯刹时遮住身后的月光,洛拂笙目光向上,终于看到月光下她阴翳晕白的脸庞。黑黝的双眸仿佛陷入了无底洞,没有一点光彩。
洛拂笙意识到了不对劲,她眼中没有腥红,但目光涣散得像个没有意识的人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毒性又发生了质变。洛拂笙没有时间思考,第一反应先过去拉起她。
每次在玄遥最开始犯病时,她的意识还能勉强坚持,足够支撑着跑到湖水旁。
但这次,洛拂笙一拉,玄遥居然反手一扣,差点拧断了她的手腕。
洛拂笙疼得缩回了手,她一面后退一面大声叫,“凌歌,你清醒一点,我是小遥。”
她大声叫,这是希望能唤醒她的意识,只是可惜,玄遥目光僵直,巨大的愤怒与杀气慢慢溢出。
洞口山风一吹,玄遥的黑袍向上掀飞。
洛拂笙打了个哆嗦。
这夏夜的风再冷,也不至让洛拂笙颤抖。但此刻她心尖上却像过了筛一般,抖得厉害。
她在想自己要不要转身跑走。
洛拂笙正在左右为难之际,玄遥下颌一垂,眼中白色的瞳孔爬了上来,完全占据了黑暗。
她大跨了一步,抬手抓住了玄遥的手腕。
洛拂笙反应过来抬腿就朝她的下面踢去,只是脚还没有碰到她的衣服,就被玄遥反客为主地用另一只手抓住。
她两只手同时用力一甩,洛拂笙整个人凌空一转,生生被甩到了洞口。
她疼得骨头散架,却不敢耽搁半刻,赶紧爬了起来。
洛拂笙就是这样,每次玄遥犯病她都不想放弃,所以到最后都会把她弄伤。
可她还是不愿放弃,总想着玄遥如果自己能战胜这毒性,这毒也就解了大半。
远处有兽嗷的声音隐没。
玄遥身形一动,完全看不到是如何靠近洛拂笙的,可她的手已然掐住了洛拂笙的脖子。
玄遥手指的骨节咯咯作响,声音却是不急不徐,低沉道,“你不是一直想杀我吗?今天给你个机会,如果你杀不了我,我就杀了你。”
洛拂笙双手扒住她的手掌,脖颈间传来压迫的窒息感,喉间的骨头像被碾压般撕疼。
她想胎腿,可是玄遥好像早就料到她会如此,一只脚踩在了她的腿上。
玄遥长睫高高抬起,硬朗的下颌更加□□,眼中的杀气已然被兴奋取代。
她不是意识不清,而是混乱了意识,将洛拂笙认成了自己的仇人。
意识到这一点,洛拂笙也不指望她能恢复清醒,敏锐的思维让她两眼一闭,佯装晕死过去。
洛拂笙不再挣扎,过了没多久,玄遥当真松开了手。
她没有迟疑,原地翻身一滚,迅速爬起来就往山洞外跑。
外面月光朗朗,溪水潺潺。
洛拂笙不作她想,直接跑到了湖水旁。
她还是不死心,准备给玄遥泼点冷水试试,看看能不能让她矫正意识。
玄遥来的快,根本不是走来的——
湖水跟山洞也就几十步的距离,洛拂笙用跑的刚到湖边,身后玄遥的身影已经出现。
洛拂笙没有转身去看,不确定玄遥是如何过来的。
她动作连贯地掬了一把溪水,转身就拨到了玄遥的脸上。
长发被水泼湿,一缕缕滴答着水滴。顺着玄遥的下巴流到喉结上,喉结一滚,又流进亮白的锁骨上。
她的目光带着阴翳。
洛拂笙已经想好了,实在不行就跳到湖水中,反正在水里玄遥也不容易抓到自己。
想到这里,她转身就想跳。
下一刻,自己的身体被玄遥单手举起——
突然的凌空,让洛拂笙吓了一跳,她感觉只有肚子上的一个支撑点,双手双腿像八爪鱼一样在半空中划动。
想掉下去又发现掉不下去。
这个姿势多少有点尴尬。
洛拂笙有点失算,平时让玄遥养尊处忧,力气都用在她身上了。早知道平时多使唤她一点,让她消耗些体力,现在说不定就没力气了。
湖水中月光的倒映正好照在洛拂笙的眼睑上,连睁眼都困难。
手上的力道突然间一顿,原来坚硬的手掌也开始软了下来。她的身体顺势一低,本以为会摔到地上,没想到却被玄遥单手一揽,揽进了怀里。
洛拂笙这一转一旋间满眼都冒了金星,恨不能也飞上天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算了。
玄遥的目光慢慢恢复了正常,眼中的杀气退去,眼瞳中黑白分明,却愈发深浊浓郁。
她越看越不对劲,没有时间多想,抬腿又去踹她,不料一条腿被玄遥的双腿夹住。
洛拂笙一顿,抬手去推开她。
不料手也被玄遥钳制住。
一道流星疾速划流,像一把锋利的刀芒划过玄遥的脖子。
洛拂笙看到她的喉咙频繁滚动。
洛拂笙总觉得玄遥此时的状态更加奇怪,总之不是正常的样子。
她胸口快速起伏,看着洛拂笙的目光也越来越浑浊,眼底像有火光在涌动。
仿佛玄遥马上就要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口将她吞吃入腹。
洛拂笙惊慌中抬起头。
心脏扑通扑通正在狂跳不止,一只手下意识地挡在了她的胸前,仿佛是在自欺欺人地阻止她的侵袭。
她想要挣开她的钳制,用力间却又被玄遥揽进一分。
二人面对面站着,呼吸间全是彼此的味道。
洛拂笙紧张地微张着唇,唇瓣带着唾液的光泽,像被咬开的果肉。
玄遥被这戾毒逼得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全身沸腾的血液如千军万马般在咆哮。
洛拂笙的呼吸在颤抖,全身都在颤抖,玄遥的眸光又深了几分。
目光向下一滑,挣扎间她被扯开的胸口,如凝雪般的肌肤暴露在月光下。
玄遥背对着月光,脸上罩下一层阴霾。
被她看得有些毛骨悚然的洛拂笙双腿一阵软意,她跑不了也躲不掉,
玄遥的瞳孔只缩成了一个小黑点,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她全身颤抖得比她还要厉害,嘴唇和呼吸都在巨烈地抽动。
玄遥垂眸看她的目光像释放的山岚,模糊而又迷乱。
这样近的距离,洛拂笙都能看见她眼底自己的影子。
她不动,洛拂笙也没动,小心翼翼道,“凌歌,你好些了吗?”
玄遥没有答话,依旧在她的嘴唇和锁骨之间上下打量。
洛拂笙长发轻扬,一双怯怯而又强迫自己无惧的狐狸眼生涩明媚,玄遥不断地舔着自己的唇。
她最后一丝理智彻底崩溃,猝不及防地低头吻住了洛拂笙。
洛拂笙只觉唇间一凉,柔软的触感瞬间满溢。
她如五雷轰顶般动弹不得,玄遥竟然意识错乱到连男女都分不清了吗?
啊啊啊啊!
洛拂笙马上向后一仰,躲开她的唇,抬手想推开她。却不想玄遥双手分别抓住她的双手,向里一带,她再次撞进了玄遥的怀里。
巨大的阴影将她层层包裹。
洛拂笙一度不能呼吸,十指被玄遥紧紧地扣住,她挣脱不开。
紧张和恐惧感同时蔓延全身。
洛拂笙目光一移,玄遥细长拢起的五指,好似待开的花蕊,粉红柔软。
玄遥被戾毒折磨几欲发狂,尽管拼命压抑自己濒临灭绝的人性,却发现到头来都是徒然。
眼前的女人一举一动,哪怕是惊若小鹿,神色受伤,她都觉得是极大的诱.惑。
玄遥拉过她的手,张嘴含住她的手指。
一阵电流袭卷,洛拂笙一个机灵才反应过来。
四周的空气静如休止。
玄遥微眯的长睫轻颤,唇色饱满,唇边水泽光亮。
洛拂笙指尖传来又痒又麻的触感,只好微微仰头,她轻转过脸,实在无颜面对这荒唐的一幕。
身上越来越燥热难耐,她的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此时的洛拂笙无力思考,她只是奇怪,为何这毒性会演变成了这个模样。
“凌歌,你别......”
话没说完,玄遥的听觉神经再次被她撩拨,心里紧崩的弦戛然而断。
霸道而灼热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这次她的吻带着侵袭,大脑嗡地一声,只觉头晕脑胀,像十几只老鹰盘旋而冲击而来。
玄遥不再受自己意识地支配。
解放的双手想要推开玄遥的身体,却在用力地一刹那发现根本使不出任何力气。
她像悬浮在云上的空气,轻飘飘地只能双手攀附在玄遥的肩上。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失忆后第一次接吻居然吻得这么骨酥肉麻,而且还是跟一个女人。
洛拂笙挣扎着一丝理智,猛地用力一咬。
月光从阴霾间挣脱,猛然向洛拂笙袭来,如洪流般呛得她憋住了一口气。
脑后的力量逐渐薄弱,洛拂笙马上后退一步,抬手压住自己的胸口一阵猛烈地喘息。
意识慢慢回潮,唇舌间的刺痛,手腕处的酸疼,她勉强支起了身体,赶紧后退了几步。
玄遥单膝跪在地上,上半身微微佝偻,巨烈的喘息声久久不能平静。
周围的湖水声还是那么静和缓慢。
二人一站一跪,都在巨烈喘息。
半晌后,玄遥慢慢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再次将月光驱散。她的身体略有些摇晃,清淡的眸怔怔地看了洛拂笙片刻。
她慢慢转身,向着月光的方向一步步走远。
洛拂笙有点懵。
不确定刚才那一眼是不是从玄遥眼中看出了几分痛苦与愧疚,但不可否认,这些情绪都被她收敛得出神入化,洛拂笙似乎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参横斗转,旭日东升。
回到山洞,玄遥又开始闭目打坐,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只是一场错觉。
她不讲话,洛拂笙正好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这样的状态正好,两个人回到以往的相处模式,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洛拂笙决定了,以后到了晚上,不管玄遥有什么表情,绝对第一时间把她拉到湖里去。
宁枉勿纵。
坐在草席上,双手抱膝,时不时用余光扫过玄遥。
玄遥的脸色一阵比一阵苍白,唇色渐渐干涸。
折腾了一个晚上,洛拂笙不知道她的毒退下去没有。
怕她有事,只好朝她走了过来,站不远不近的地方站住,洛拂笙轻声唤她,“凌歌?”
打坐的人根本没有睁开眼,身体笔直有如雕塑。
洛拂笙又走近了几步,俯下身体,“凌歌?”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
洛拂笙颤巍巍地抬头,抚上了她的额头——
触手一片冰凉,比夜晚的溪水还要冷些。连鼻息轻匀的呼吸都带着寒气。
看来她还是不正常。
快要到正午了,这个时候在山洞里生火是不行的。
洛拂笙思来想来,只好脱下自己的外衣给玄遥披上。
玄遥的眉心微微一动,衣服自己掉到了地上。
洛拂笙知道是她故意的,有气无力地捡起来重新给她披上。
她身上这么冷,必须要先暖和起来才行。
只是洛拂笙每次披上,衣服就自己掉下来。
二人如比角力般反复了几次。
洛拂笙自认这段时间对她很好,她伤害自己,自己还照顾她,从没有发过脾气。
她不是一个敏感的人,甚至有些没心没肺。
但这一次她却生气了,凭什么每次受伤的人是她,而生气的人总是玄遥?
她是不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洛拂笙把衣服往玄遥的身上一摁,居然彪悍地喊道,“你敢给我拿下来试试。”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