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雨势渐长,雷鸣阵阵,整座山笼罩在磅礴雨幕之中。
雨露可稀万物,血染青砖,殿外已然一片惨象,腥热之气扑鼻。
殿内,云见月心中百转,明面沉默,用眸光寸寸扫视名门正派,气氛一时僵持。
几位发声的热心掌门,虽有贼心却还想维持几分体面,谁也不想做出头鸟。
倒是从未多言一句的万毒谷主雾昙,喑哑声音冷不丁来一句:“抽出识海一瞧,是人是鬼自是一目了然。”
蓝纹面具之下隐匿神色,只有那双眼睛透过暗洞森然紧盯二人,“我想,这位月姑娘也不希望凌宗主死不瞑目吧?”
随波之人言语惊人,却丝毫不在意各方审视。
“自然。”云见月反应极快,“只是这做法着实有违常伦,谷主难道没听过玉石俱焚吗?”迅速提出制约疑虑制止雾昙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和**,那是宁愿死亡也不愿撕掉的布。
而那些秘密都藏在识海中。
抽出识海,那么这个人所有的记忆都将一览无余公之于众。
若非自愿献出,用外力强取则会落得两败俱伤,被抽者会死,动手者耗费精力。
就连她自己亦是宁死不屈,心中的那些前尘往事,说不定就会被断定为夺舍野鬼被诛杀。
云见月能感觉到身边人紧张,就算不为了任务,她也不会不管他。
出人意料的是,这个雾谷主的目的,似乎和其他人不一样?冲着反派而来。
果然,系统任务不会那么轻松。
“我自愿献出识海自证清白!只求各位掌门放小的一条生路”络腮胡伸长了脖子,向前几步。
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得云见月措手不及。
“好,那是自然!”雾昙第一个回应,转头朝着身边几位同僚知会声:“各位没意见吧?”
无人反驳,也无从反驳。
络腮胡看过来的神色藏不住轻蔑,人在中间转向各派,拱手开口:“我所述句句属实,那就请诸位做个见证。”
那自信模样,就连云见月不免多看一眼边赫。
毕竟两人才第一次见,不可能做到百分之百信任。不过,云见月还是相信仲长溪与此事无关,因为系统不会发布自相矛盾的任务。
如果与他有关有怎么会让他和自己一同调查凶手。
还是看看这搅屎棍到底耍什么花招。
边赫被云见月这么一看,深知全身而退的希望渺茫。
他很清楚那人说的是瞎话。不想这群老狐狸双簧唱得响亮,好处倒是一点都不想落下。
“啊——”
一声惨叫施法打断,面前壮硕身躯直直倒地,狰狞面目,微张的嘴想说的话戛然而止,七窍慢慢流下血痕。
死不瞑目。
雾昙一个箭步上前施救,使出浑身解数,半晌也只得摇摇头得出结论,“他中了炙毒,是生长在黑雾岭的一种炙鸟之毒。”
全场哗然。因为黑雾岭,属魔族地盘。
虽说五百年前玉清始祖与魔尊同归于尽,但是魔族地界魔尊所设的咒阵却没有消失。
那诡谲的法阵,会将入内修为者的灵力隔绝,化作**凡胎。以至于这么些年,讨伐魔族气焰旺盛,却无一人敢真正声讨。如今还真和魔族牵扯上了关系。
旧疑点随着新疑点埋葬,如此,所有目光都聚集一人身上。
“我记得这位兄仁死前似乎指认过魔族细作。”雾昙不紧不慢点到为止,口中说的是仲长溪目光却直直盯着云见月,似有挑衅。
这一幕自然也被边赫捕捉入眼。原本他还以为雾昙如此针对自己,莫不是知道些什么,现在看来怕是多虑了。
绕这么一大圈,难道他的目标是活捉这个女人?
若是如此,恐怕下一个中毒身亡的就是自己。然后这个女人成为第一嫌疑人,被带走?
只是他和黑雾岭又有什么关系?
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边赫望着对面乌泱人群,平静的面庞流露隐秘的笑容。
可惜这具身体太弱了,弱到曾经习过的往生之术都施展不了。
好在他早想过有这一天,阅尽千卷古籍,倒也是有匹配当下处境的低阶秘术,只不过那秘术九死一生。
他记得,需封住心脉等重要穴位,用外伤制造假死状况,好在这具身体还是筑基阶段,没有被死后刨丹的风险。
边赫侧目看向一直挡在自己身前之人,虽然这个人会失诺,但到底还是护过自己的。此劫若是侥幸生还,倒不吝给她立个衣冠冢。
云见月要是知道边赫心中所想大抵要来一句:你真是个好人呐。
也不知是不是心灵感应,云见月恰好转头,两人视线交汇。她将手中佩剑交由边赫,郑重道:“不论如何,你都要握紧剑柄。”眼神坚毅,“相信我。”后不在多语。
剑修的剑誓死不弃,难不成,这个女人要用微薄修为来为我争取逃跑时间?
边赫不知是笑她天真还是什么。
这点动静,自然被几位元婴古董纳入耳中,两声钝音全场安静。
厄纳禅师:“施主,你还是把这个人交出来吧!”
花阁主:“莫不是一丘之貉?如此吞吐。”
云见月无视咄咄话语,凝视边赫双眸,用全场足以听清的声音一字一句问询:
“告诉我,你有没有勾结魔族,背弃师门。”
边赫虽不知她此为何意,却还是斩钉截铁摇头,“没有,我没有勾结魔族,更没有背弃师门。”
因为我就是魔族,无需勾结;当年,也是师门背弃了我。边赫说的是实话,只是后面这些心中所想无人知晓。
“呵呵呵,怎么,这种鬼话也会有人信?”雾昙低敛着嗓音反应迅速。
“我信。”云见月语气坚定不移,边赫瞳孔微震。
“好啦,月师侄你就不要再搅和了,还是把人交出来吧”古藏眉头一皱,耐心消磨殆尽。
云见月扑哧一笑,对着昔日师尊‘好友’自顾言语,“我云见月,二十二岁,金丹后期。难道各位掌门真的不想知道我年纪轻轻,修炼精进迅速的秘籍吗?”
都传她是罕见的天才,其中辛秘谁又知道呢?只道一句天赋异禀,就毁了她所有的努力。人们只愿意看到自己人前的荣耀,却忘记了背后百倍的付出。
见几人似有触动,云见月再添一把柴,“我是师尊亦是一骑绝尘超越各位长老,难道大家从未怀疑过吗?”
当年仙魔大战,玉清宗损失惨重,当时幸存下来资历最老的只有身为大弟子的凌云之,他一人扛起大任,背负复兴玉清的重责,一步一个脚印将跌入末流的宗门,重新推上宝座无人敢欺。
起初云见月只是好奇天下怎么会有师尊这么好的人,温以待人,严以厉己。有着高深修为,却没有丝毫架子,也从未在他脸上见过丝丝厌烦之气。
所以她查阅宗史翻阅了他的过去,钦佩他的才气,被他的经历折服。
同时,师尊凌云之也变相成为云见月在这个世界的偶像。
“月师侄,此言当真?”古藏面上将信将疑,实则心中笃信不已。
他虽是这群人中修为最高最为年长的,可却迟迟无法突破这层境界。眼看再过百年大限将至,他不得不费尽心思寻求突破。
早在多年前他就盯上了凌云之,费劲交好,送了许多罕见药材珍宝,想请教一二,没想到那兔崽子严防死守撬不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这次本想着收回本,不想竟有意外之喜。
“我求庇护,有什么理由欺骗各位?”云见月坦然自若。
她确实没有理由,在几个元婴大能面前,说谎能骗过几时?除非不想活了,就连雾昙也未出声。
“好好好,只要月师侄你如实道来,古伯伯定护你无忧!”古藏喜上眉梢,语气止不住的愉悦,都忘记此刻殿外惨象,这声音有多么不合时宜。
“咳咳”古藏收敛几分,转而问身旁几位“老衲一把年纪,难得主张一次,各位没意见吧。”
自然不会有人反对提升修为。
所有人都在恭耳倾听,只有边赫全程低头紧握剑鞘。
“可是,我如何相信你们呢?古伯伯”
“你想如何?”
“以表诚意,你们先放他离开”云见月话间看向了边赫,又道,“待他安全,我自会献出识海,供各位探视。”
“师姐”边赫低声惊呼。
“信我。”
边赫勉强点头,看着她那九稳的模样,似是有全身而退的法子。
况且,她连这具身体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拿命去换?
那边,几位掌门面面相觑却无一人阻止,触及利益,便维护利益。所以一致决定,可以放人离开。
刚才那副伸张正义的嘴脸荡然无存,避而不谈,也无人再追究什么勾结魔族,灭门之祸了,着实讽刺。
殿中开辟一条道,云见月将边赫推了出去,“记住我说的话。”
边赫重重点头。
殿外雨帘依旧,清瘦身形很快隐匿其中。众人重新将云见月围了起来,一双双眼睛汇集一处。
“现在可以了吧,月师侄?”古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脾气’。
“一炷香,我要确保他已经安然离去。”云见月冷了下来,口吻不容置疑。
顷刻,香烟袅袅升起,萦绕在侧。
殿内悄然,只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雷鸣电闪荡漾在心悸。
云见月看着燃烧过半的檀香,底气也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
她在赌,拿命在赌系统的机制。
【叮!】
【救下反派仲长溪任务成功!】【恭喜执行者获得6月寿命值】
好在,她赌赢了。出门在外,底气是自己给的。
云见月眼瞧着面前剩余寿值天数从个位数提升到三位数,第一次过百。
“兑换锦囊”毫不犹豫。
【执行者确认扣除四月寿值来兑换锦囊吗?】
“确认”
【扣除成功,获得锦囊妙计一条。寿值剩余六十二天,锦囊剩余两个】
云见月几分期待,她还从未打开过锦囊,除去师尊外,这算她唯一能保命的金手指,可惜只能用三次。
然而锦囊打开,四个月却只换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