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宛听见这句话,如遭雷击,心道此人还真是个直白不做作的登徒子。他不像上辈子那般武功盖世,如今受制于人又无力反抗,只得紧紧抱住自己身上的衣裳,厉声道:“你要不要脸!我是个男人!你要是敢动我,我绝不会放过你!”
楚慕看着戚宛瞪着一双圆眼睛,脸色煞白,活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心中既无奈,又感到有些困惑。
魔界的人向来对楚慕趋之若鹜,但是眼前的这个小白脸,似乎对他真的很抗拒。其实楚慕原本也没有喜欢看男人穿女装的特殊嗜好,只是……他有着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在楚慕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认定的人。
此人在他心中占据着无与伦比的地位,是他唯一的夫人,可他却把对方弄丢了。从那时候起,楚慕便日复一日地寻找着对方。起初他还抱着些许渺茫的希望,时至如今,他只求找到一个相似的身影。
今日,楚慕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见了戚宛。
对方身姿挺拔,短脸杏眼,和他心中的那个人实在是太过相像。在那一刻,楚慕甚至错将戚宛认成了本尊。可是很快,当他真切地看清戚宛的长相时,心中的狂喜又被莫大的失望取而代之。
对方终究不是他,终究只有八分相似。
……
楚慕望着戚宛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又想起过往的种种,神色渐渐冷了下来。
他往后退了两步,语气淡淡道:“省省力气,少在这儿自作多情。”他又望了望戚宛身上色泽明艳的喜服,觉得甚是碍眼,不悦地皱了皱眉:“把身上的衣裳换了,本座不想再看见你穿这身。”
楚慕说完,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多待,没再看戚宛,转身快步走出了门。他走到门口,脚步一顿,又道:“你就待在此屋中,不要四处乱跑。否则……你知道后果。”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戚宛愣愣地盯着门口片刻,听见对方走远了,终于松下一口气来,又立即感到恼怒不已。
楚慕长得是真的好看,性格也是真的变态。方才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戚宛当真以为楚慕要对他做些什么。他虽然对前世发生的事具体记不太清了,但还勉强记得一些关键的事和认识的人。在他的印象里,自己活了两辈子,桃花一直就没断过,却始终守身如玉,连初吻都在。
戚宛现在没心情去追忆前世的几朵烂桃花,何况他也记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绝不可能在这个鬼地方坐以待毙。
于是戚宛在屋子里翻找了一通,最后从衣橱里寻到一件素色的常服,将身上那件碍事的喜服换了下来。
这身常服好巧不巧是戚宛前世最喜欢的样式,素色的衣裳配有束腰,袖口还滚了花边,显得他腰身挺拔,气质卓然。
戚宛的心情无端端地好了许多,他用力把门一开,堂而皇之地走出了屋子。
他转了转眼珠,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把楚慕骂了好几百遍,心道,听话是不可能听话的,老子这就把你这个破地方一锅端了。
可是未等戚宛看清屋外的景象,一道黑影忽然从天而降,拦在了他的面前。
黑色的雾气慢慢散开,戚宛这才看清,那一团黑色是一个人。那东西的形态还在变换着,再加上极快的移动速度,不像是人,倒像是一团鬼魂。
少顷,一个身量修长的少年出现在了戚宛面前。
说他是少年,却也不太准确,因为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皮肤是灰白色的,嘴唇也呈青灰色,身上满是纵横交错的伤疤,却没有血液流出,显得很是吓人。
那个少年面无表情地盯着戚宛,声线没有一丝起伏:“尊上吩咐了,您不能离开屋子。”
戚宛有些诧异道:“你是什么人?”
那名少年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他,简明扼要道:“属下炀茗,魔尊座下七煞众之首。奉尊上之命,特来做您的护卫。”
戚宛闻言一哂,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最后抬手推了对方一把,径直向前走去。
“我管你是几煞众,给我滚开。”
可是戚宛的手却没能碰到对方,反倒是从少年的身上穿了过去。
这下戚宛能确定,对方就是鬼魂了。
戚宛活了这许多年,阎王殿都去过,什么妖魔鬼怪入得了他的眼,可是如今见了炀茗,心中也隐隐有些惊奇。鬼魂原本是十分阴邪之物,大多没有强烈的神识,可是眼前这个少年,神色十分清明,处事也冷静,实在是稀奇。
鬼魂没有肉身桎梏,极难驾驭,能养一众鬼魂做侍从,楚慕还真是有本事。
炀茗见戚宛执意要离开,心下焦急,可是又念及尊上吩咐过不能伤人,一时间只能用黑雾挡在戚宛面前,不让戚宛往前走。
戚宛见炀茗比寻常的鬼魂要更加生动些,想到对方和自己一样,是已死之人,不由得感到一阵亲切。他索性停下脚步,抱着手臂问对方:“那你告诉我,如今是何年月,此地又是何处?从此地如何去往下仙界?你们魔尊为何要抓我?他是不是有病?”
炀茗一五一十地答道:“现今是魔历两千一百六十五年。此处是遥夜峰,魔界的制高点,也是尊上的住所。自两千多年前,仙魔大战之后,尊上一统下仙界,将其变为了魔界。而曾经的上仙界,就是现如今的仙界。”
戚宛听到此处,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睛。时光易逝,不过区区两千年,曾经亘古不变的上下仙界,竟然已经荡然无存,真是令人唏嘘。
炀茗并未觉察出戚宛内心的汹涌澎湃,他数了一数,发觉还剩两个问题没有回答,有些为难地想了一想,继而郑重道:“尊上并非是要抓您,他寻良人寻了千年,好不容易才寻到夫人您,自然是十分珍视的。若您总是欺负尊上,对他非打即骂,尊上是会伤心的。”
戚宛听到这儿,差点喷了:“究竟是谁欺负谁?而且,”他说到这儿,眯起一双杏眼,冷声道:“你若再敢叫我一声夫人,信不信我把你打回阎王殿去?”
炀茗垂着眼睛,似乎十分忌惮戚宛,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片刻,戚宛猛然想起,自重生以来,他还没有真正地试一试,这副身体究竟是何水平。
他余光正巧瞥见炀茗系在腰间的佩剑,发现剑柄是经过加固的,便知对方是金灵根,和他前世属于一种根系。
戚宛心中一动,朝炀茗扬了扬下巴,道:“你的佩剑借我一用。”
炀茗微怔,下意识握住剑柄,十分戒备地瞪着戚宛。
戚宛转了转眼珠:“若你给我,我便让你的差事好办些。”
炀茗闻言颇为心动,却又十分为难。眼前这位,尊上分外重视,特地派他来看着,既要护着,又得防着人逃跑,难办得很。对方也实在不是什么好惹的主,他断不敢把佩剑轻易交出。
戚宛懒得和炀茗废话,使了个巧劲,直接将对方的佩剑夺了过来。
他原本是剑修,此刻重新摸到剑,只觉得通身舒畅,就好似回到了故乡,也不去计较什么旁的了,抬眼得意洋洋地朝炀茗笑道:“给你露一手。”
恰逢夜空满月,月光正盛,戚宛左手持着剑鞘,右手握住剑柄,手背朝里,顷刻之间,利刃出鞘,冰冷的剑光照映在戚宛俊俏的面容上。他的目光在这一刻变得凌厉冷绝,眨眼之间,已经转过身去,一套剑法如同行云流水一般在月下施展开来。
炀茗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剑法,一时间也看得呆了。
彼时戚宛已经将剑身横转过来,正对上皎洁月色,可是在下一刻,他却像失了平衡一般,一下子跌回了地面。
在此刻,他这具身体的灵力已经到极限了。
戚宛前世的星辉剑法,便是将月光吸满剑身,再将灵力附于其上,既一出鞘,便是星辉漫天,万籁唏声,如同将月亮摘落了一般。
前世的他灵力如同一片汪洋大海,可是现如今,却只是一汪寒酸的小水谭。
就算是剑法再惊世绝伦,灵力一旦耗尽,也再掀不起波澜。更何况他现下这具身体是风灵根,而非金灵根,是无论如何也使不出原本那惊世绚烂的一剑了。
戚宛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心道,也罢,横竖他已经死了这许多年了,老天垂青他,让他一朝重生,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自己又何必在这儿患得患失呢。
他最后默默地站起身来,将剑塞回炀茗的手里。
戚宛紧抿着嘴没有作声,站了良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你们在做什么?”
戚宛转过身,看见楚慕正抱着手臂,蹙眉望着自己。
炀茗赶忙俯身行礼。
楚慕看着戚宛一袭白衣,手中执剑的模样,微微晃神,过了片刻轻轻道:“你会用剑么。”
戚宛闻言,想起方才种种,神色黯然,淡淡否认道:“不会。”
楚慕听了这话似乎有些失望,他注视了戚宛一会儿,纤长的睫羽扇动着,眼中晦暗不明。又过了半晌,楚慕不知为何隐隐生起气来,他隔着袖子抓住戚宛的手腕,将人扯到自己身前,语气冰冷道:“既然不会剑,你又在这里闹什么。本座说了,不许乱跑。”
楚慕的手劲很大,戚宛被他弄得手腕生疼。三番两次被这样粗鲁地对待,戚宛心中恼怒不已,他猛得将楚慕的手一把甩开,抬手用剑鞘抵住对方的肩窝,冷声道:“我凭什么听你的?我想留便留,想走便走,哪里轮得到你管?你是我的什么人?”
楚慕一怔,随即唇边勾起一抹讥笑。他反手握住剑鞘,用力往回一拉,戚宛骤然失了平衡,往楚慕的怀里倒去。
楚慕单手环住戚宛的腰,在他的耳畔一字一顿地道:“凭什么听我的?就凭我是你夫君。”
“我既已将你娶进了遥夜峰,从此以往,你休想再逃出我的手掌心。”
这话听得戚宛脸上又羞又臊,心里恼怒至极,他愤愤地推了楚慕一把,瞪起眼睛正想骂,却见楚慕忽然脸色微变,抬手捂住了心口。
戚宛十分吃惊地看见楚慕掩着嘴,咳了半晌,最后吐出一口血来。
戚宛愣在原地,他抬起方才推楚慕的那只手,反复打量着,确认自己那一掌根本没有注入任何灵力。
莫名奇妙就强娶,一言不合就装晕,真是好不要脸。
戚宛越想越气,忍不住十分不忿地对着楚慕嚷道:“你怎么还讹上我了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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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