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两人继续上路。
林瑕在一道狭窄的峡谷峭壁前停下脚步。
苏清欢隐约猜到什么,望着林瑕。
只见他从包裹里抽出一张符箓,上面绘满了充满强大灵力的符文。随着他低声念咒,上面浅绿色符文纷纷化为光点,升起来,渐渐形成一道椭圆形的古朴大门。
传送阵法不能直接传送到合欢宗大本营,只有少数几个地点才能传送。而这些地点,被别的魔教宗门看管着,一旦有人传送,会有元婴魔修御风赶来,破坏阵法。而这里,应该是另一个魔教宗门的管辖地。
苏清欢忍不住抬起头,望一眼天空。
半小时后,传送阵法形成,期间天空只飞来一只乌鸦。
好呀,难怪我说怎么儒家君子突然杀上门,也没人通风报信,原来是有人“弃暗投明”,卑鄙小人!苏清欢默默在心里的小本子,记上了一个不讲义气的名字。
林瑕抓住她手腕,轻轻一拉,走向传送阵法。
苏清欢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自己熟悉的这处天地,才与林瑕一起踏入传送阵法之中,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眩晕。
阵法另一头就是享誉浩然大陆的书院所在地—正则城。
等苏清欢恢复视线时,差点被满眼的明晃晃银色晃瞎。
仔细一看,周围几乎挤满了银色长枪的铁甲战士,紧紧围着两人。
“站在原地,请接受检查。” 一位小队长说道。
这些看上去是山下世俗王朝的护卫们神态轻松,完全是一副例行公事的样子。
有的人还在心中抱怨规矩古板。君子大人强大又正直,根本不需要检查,犯不着每次开启传送阵法,都要过来撑场子。他们立着长枪,只盼望着检查早点结束。
“开始甄别善恶。”
随着一道老头的声音。一道淡淡白色灵力缓缓落下,林瑕身上散发着温和白光,而苏清欢浑身散发着象征邪恶的红色灵光。
在极为短暂的冷场后。这些护卫们匆忙抓起长枪,指向中心的苏清欢,长枪与铁甲的碰撞声彼此起伏。
林瑕坦然地丢下长剑,说:“诸位,这是我从魔教妖女手中解救下的无辜妖怪。”
说罢,他将苏清欢头上的兜帽带下,露出女孩可爱精致的面容与惊世骇俗的狐狸耳朵。
林瑕继续说:“身为儒家君子的我会教导她走上向善的道路。”
负责检查的队长腾腾向后两步,扭头命令道:“快通知书院山主大人,君子疑似被狐妖魅惑!”
说罢他扭过头:“君子,请举起双手,放在脑后,蹲在原地不动。”
林瑕苦笑,乖乖蹲在原地,双手抱头。一时和苏清欢一样高。
苏清欢差点笑出声,她偷偷瞄林瑕的脸一眼。没她想象中的怨恨,只有一丁点委屈。
真是乖孩子嘞。
不一会,一位须发皆白的儒家书院山主走来。他脸庞削瘦,留着胡子,眼珠闪烁着智慧光芒,给人一种普通的教书先生的感觉。
他穿着古朴的青色长衫,腰上别着一把戒尺。
随着他靠近,苏清欢只觉一座山峰在向她压来。
山主瞥她一眼,眼神充满厌恶,就像直视什么污秽的东西一般。苏清欢顿时感觉自己身处在熊熊烈火之中,烈火舔舐着她肌肤。她忍不住松开抓住林瑕的手,向后退一步。这股灼烧的感觉才烟消云散。
山主上来就是轻点林瑕的眉心,用灵力确定林瑕心智是否良好。
他问:“林瑕,怎么回事?”
“我想教化她。”林瑕说,“她也只是一位可怜的受害者。”
“你还记得关于狐妖的知识吗?”
“知道。”
“这是欺骗。”
“我不能抛弃她,这是我许下的承诺。”林瑕一脸严肃。
山主深吸一口气,苏清欢瞧他的表情,就好像自家的傻儿子深陷传销似的。
看来,书院里的人也不都是傻子嘛。
“你违反了书院规矩....算了,既然都许诺了。”
山主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说狠话。林瑕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一时不慎被女孩迷昏了头,也说得过去。
年轻人总会犯点错误。他需要的是指引教导,一味的打压反而可能会让他走上歪门邪道,不如宽容一点,让他自觉。
“违背书院规矩,你知道是什么结果。”山主淡淡说道。
“山…山主。”林瑕吞吞吐吐,“还..有一件事。”
苏清欢莫名觉得自己脸也在发热。
是什么事情让正直坦率的君子大人变得婆婆妈妈?所有人心中的八卦之魂都被点燃,认真侧耳听。
顿时,整个房间里安静得可以听到蚊子的叫声。
山主看了眼林瑕脸上的红色,与苏清欢脸蛋上可疑的粉红色,顿时就有不详的预感。
也算过来人的山主,下意识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你该不会被这狐妖夺走处子之身了吧。”
房间里,顿时响起一阵难以遏制的惊叹声。
伟光正的君子大人,浩然界年轻一代读书人的楷模,被视为板上钉钉的下一位圣人候选人,难道....
“不,不,我没有,我没做过。”林瑕连忙否认。
山主松口气。只觉自己想多了,这孩子,从小女人缘就不错,出去历练时身边的小姑娘哪个不身世清白,不拥有倾国倾城的容颜,就这样,林瑕依旧是处子之身,人又老实,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被外面的一小狐妖诱惑。
他问:“那是?”
林瑕憋红了脸,沉默不语。
这句话,顿时勾起大家的好奇心。
山主徐清风忍不住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只想在人少的时候说。”
山主徐清风正要点头时,一阵幽幽的女声响起:“也就是不小心成了人家的奴隶嘛。”
这低低的女声,在寂静房间中显得无比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轻轻落在耳中,在所有人心中掀起一股滔天大浪。
“哇嗷!”
一位守卫忍不住惊叹出声。小队长立即回头,用眼神禁止他。这位出头鸟立即安静下来,但随即,他左边一大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声。
“哇嗷!”“奴隶契约!”“儒家君子成了那个狐狸精的奴隶。”
整个肃穆的房间内,顿时变得如同菜市场一般热闹。
众所周知,儒家书院一向规规矩森严,追求人与人相善的大道。而奴隶契约,违背了书院追求的大道,是书院极力反对的违禁符箓之一,他们坚决打击一切签订奴隶契约的人。
当然,有时,被誉为好脾气的书院夫子们也不介意对签订奴隶契约的人重拳出击。
自从某位不听劝的大宗门修士被书院好好“教育”一番后,一些不安分的修士们也不约而同地变得守规矩了起来。
无数瞪得溜圆的眼睛,看向林瑕。
林瑕仿佛听到自己光辉形象破碎一地的声音。他忍不住捂住脸,无颜面对众人。
山主徐清风望着林瑕,眼神无比复杂。他想到了书院对于林瑕“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评语,又想到这消息传出去,必是书院的一大污点,恐怕仅次于一万年前一位女贤人跟一个魔修私奔的丑闻。
这孩子,心底纯洁,心思通透....
要不都杀了吧,一了百了。
头疼的山主徐清风,一时冒出如此可怕的想法。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苏清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蓬松的尾巴得意地翘起来一晃一晃。坑害林瑕,身心愉悦,之前的忍辱负重、屈尊于儒家君子所致的抑郁一扫而空。
这时,山主徐清风灼人的目光又朝苏清欢扫来。他整个人犹如一团翻滚的赤红火焰,似乎下一秒就会随手一记法术把苏清欢弄死。
苏清欢一下觉得自己置身于熊熊烈火中,得意的尾巴立即无精打采地垂下,小心翼翼地躲在林瑕身后。
“哼。”山主徐清风瞥了她一眼,重哼一声,沉声对林瑕说:“待会你会被文庙夫子们审判。”这基本上相当于被定罪了。
“我接受。”林瑕低下头,“但她现在是无罪的。”
苏清欢听到后,心一沉,书呆子,这不是火上浇油么。
果然,山主徐清风又看了她一眼,眼里仿佛写满了死字。
怎么好像是我拐走了你家傻小子一样.... 苏清欢一声不吭。
“等到文庙再说吧。”山主徐清风说着,命令道:“将林瑕关起来。”
“是!”
守卫们眼神复杂,脱掉林瑕身上象征书院读书人身份的长袍,为他戴上封锁灵力的镣铐。
苏清欢也学着林瑕,乖乖伸出手,等着被拷。
一位高个子的守卫,手里拿着沉重冰冷的黑镣铐,走向苏清欢。他的双眼满是警惕与厌恶,看起来他恨不得用手中的镣铐,把导致君子堕落的苏清欢给当场勒死。
林瑕愧疚地看向苏清欢一眼,有一种口惠而实不至的尴尬。山主徐清风眼角余光注意到林瑕的表情,便抬起手,止住守卫,说:“一个新生的狐妖,派人看好就行。”
林瑕松口气。
注意到这一切的苏清欢,心中默默给山主徐清风标上老狐狸的标签。
一个镣铐戴不戴,对她接下来的命运,没任何影响。
但山主大人不让戴的话,反而会卖君子一个人情。看来,书院里的人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么单纯且不世故嘛。
半刻钟后。
苏清欢被押到一单人牢房中。铁窗上的足有四指粗,锈迹斑斑的栏杆隐约可见散发庄严气息的符箓。里面有石桌,石床,以及一床单调的被子。
牢门前,是两位三大五粗,头发发白的大妈在看守。
身后的牢门咚一声关上。
“这里足可以关住一位魔道巨擎了。”苏清欢说,“我很欣慰,这才符合我的地位嘛。”
接下来,就看林瑕的了。
苏清欢相信,以林瑕的名望与书院对他的重视,足可以保下一只狐妖。但成功与否,要看他的决心大小。
她坐在石床上,心里忧心忡忡,窗外太阳天空中的太阳渐渐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