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天色愈发黑沉。gsgjipo
逍遥楼中,一干人等跪了满地,垂在双侧的手不断打着摆子。
“王侯贵戚、皇子公主,就连远在封地的诸侯王,隐藏在暗中的魔门之徒……也插了一只手进来?”
坐在上首一张红木椅上的年轻公子端着手中茶盏,微微笑着。水雾袅袅,透明的茶水倒映出他那双温柔多情的双眸,眸底深邃如渊。
“……从前我可不知道,这逍遥楼居然还是一块大肥肉,有如此多的豺狼猎狗想要分食。”
听到这温温和和的声音,跪在下面的众人更是身体哆嗦,连声忏悔,涕泗横流,痛诉自己是如何的鬼迷心窍,见钱眼开,不过拿了一点好处就将逍遥楼的消息卖得干干净净。
就连那些只在逍遥楼挂名的小商会会长中,其中有哪些人另有图谋,和其他势力勾勾搭搭,暗中动了什么小心思……但凡他们知道的,都被一一拖下了水。
在晏危楼那看似温柔包容的眼神下,这些人哭天抢地,大喊委屈,总有着各种各样迫不得已的背叛理由。
听了一耳朵种种借口,白衣公子缓缓起身,向阶下走去。
“从前我总想着世道艰难,此世之人诸多不易,我不过侥幸投了个好胎,又凭一己之力挣下偌大基业,富贵已极。逍遥楼能有如今之势,也有大家费心出力,些许小错,不妨宽宥一二……”
他的脚步在大堂中停下。
跪在一侧不停发抖的一个青年原本头颅低垂,一直死死盯着地面上的血迹,此时眼角余光窥见那一尘不染的靴面,他苍白的脸渐渐扭曲,眼神变得狰狞。
……暗中的神秘人心狠手辣,以他之罪必死无疑。而楼主从未展露过任何武功……要想活命,这是唯一一个机会!
他目光一定,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突然间身体蓄足了气,一下子飞扑而起,身形如猿猴一般向身边的晏危楼扑去,手臂上根根青筋毕露,就要将这位一看便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公子绑作人质!
但他双臂刚刚伸出,势在必得的一抓便落空,晏危楼神情平静,目光没有一点波澜,身形巧妙地一旋,一步踏出,便犹如一缕轻烟一般,来到了青年身后。
其动作之快,以至于在场许多人还没有看清楚过程,他整个人就好像瞬移一样凭空消失,又出现在青年的背后,一只修长的手闪电般探出,掐住了青年的脖颈。另一只手更是早早连出两击,点中对方双臂。
姿态轻描淡写。
“嗬嗬……”那青年双臂软软垂下,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压得重新跪倒在地,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双目渐渐瞪大。
晏危楼这才低下头。
“是你啊。”看着这张扭曲发青的脸孔,晏危楼恍惚记起什么,“当初你不过是个小乞儿,说是只要能吃饱饭就跟我走……现在你能吃饱饭了,又为什么要求更多呢?”
他不解地发问,表情还是那么温和,唇角带着一抹习惯性的微笑。说话时语调优雅轻柔,十分迷惑。如同一个正和人探讨学问的温文士子,没有一点杀气。
“嗬……饶……饶命!”
青年的脸上却已写满恐惧,他挣扎着吐出一句话,在那双看似温柔多情的眸子深处看见了极端的冰冷漠然。
“可惜!你也曾为我逍遥楼冲锋陷阵,替我挡下敌人报复。我本还犹豫如何处置于你,没想到你却是主动替我做出选择……如此也好!”
晏危楼神情现出几分怅惘,似有不舍。手上却是毫不留情,劲力一吐。
伴随“咔嚓”一声响,那青年立刻头颅一歪,尸体软软倒地。只是双眼犹自瞪大,满是不甘与惊恐。
眼见又是一具尸体倒地,剩下的其他人已经吓得缩成了惊弓之鸟,都跪在地上装死,大滴冷汗浸湿衣袍。
“唉!诸位都是我逍遥楼栋梁,做出如此决定我亦痛心!”见此,白衣公子怅然一叹,“然而长痛不如短痛,有些规矩也是该变一变了。”
他缓缓转身环顾一圈,目光依次在不少人身上掠过。
“罪不容恕者,难逃一命。”
一阵冷风穿堂而过,灯火晃了一晃。大堂中转眼又倒下一半的人,汩汩血液汇成血泊,夜风中都带上了淡淡血腥味。
“罪责稍轻者,暂免一死。”
剩下的活人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一口气松下来,他们才发觉自己四肢发软,汗湿重衣,个个瘫倒在地。
此时的他们,看向场中唯一站着的白衣公子,看着对方那温柔如昔的微笑,心中却是再也没有了曾经的敷衍和轻视,反而充斥着满满的敬畏与恐惧。
“多谢楼主!多谢楼主宽宥!”
顾不得瘫软的手脚,他们挣扎着拼命爬起,“咚咚咚”磕头,力道之大简直要磕掉一层头皮。这些幸运儿发自内心地感谢着楼主的宽容大度,就差指天发誓,从此以后再不敢犯,绝不再和其他势力有一丝一毫牵扯。
“不,不必如此。”优雅温和的嗓音再度响起,似乎刚才无事发生,“从今往后,一切如旧。”
……给钱拿钱,送礼收礼,至于该怎么恰到好处地回应,想必这些人深谙此道,不用他教。恰好,重新发展逍遥楼,又缺钱了呢。
晏危楼重新走回座位上坐下,目光俯视众人,缓缓露出一抹微笑。
窗外月光斜照,地面上未干的血泊在月光之下反射光华。
他的笑容比月光还温柔三分。
·
虽说是重生一回,但晏危楼除了神魂境界较高之外,其实并没有太多信息上的优势。
不像是其他的重生者,就连某年某月某日哪个地方有什么宝贝被人捡漏这样的事情都知晓。更别提料敌于先,提前便知道敌人的每一个详细谋划,并针对其一一破解了。
……这样说来,他还真是个失败的重生者呢。
而这一切自然是有原因的。
且不说就在祭元日之后不到半个月,大雍便发生大事,一夜之间,一无所觉的他便从众星捧月的天皇贵胄变作阶下之囚、砧板之肉。众叛亲离,性命难保。
那时他唯一的想法便是保住小命,逃出生天,没有心思再过问逍遥楼之事。
待他好不容易逃出囚笼,本想借助逍遥楼的渠道离开盛京,却发现逍遥楼中早已四分五裂,被其他势力各自分割。他这个名正言顺的逍遥楼主,反倒是成为了所有人的眼中钉。
于是他不得不再次逃亡。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了原先的好运气,刚刚离开逍遥楼,就一头栽入了地下暗河,落入阴魁门之手,做了三年的药人。三年之间,天下大事小事一概不知,还是后来漂泊江湖才隐有耳闻。
念及此处,晏危楼不由一笑。感觉自己的经历倒真是相当丰富。
此后半生,他曾上过圣地悬天峰,也曾落入无间之天渊。曾经众叛亲离,天下追杀,也曾血洗江湖,了断恩仇……这其中种种,或许因为那二十年毫不间断的劫火炼魂,大半细节都已模糊,只有部分记忆尚算清晰。
想到这里,晏危楼忍不住再次在心中感叹:无论怎么看,自己都不像是一个合格的重生者呢。
——既然没有重生自带的信息优势,那么从此以后,他便自己收集情报。
而逍遥楼便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此处青楼赌坊斗场等各种娱乐应有尽有,每日里不知多少人豪掷千金,又鱼龙混杂,可谓收集情报信息的最佳场所。
逍遥楼本就是晏危楼自己一手建立,尽管如今还只局限于盛京城,但只要他放开从前固守的那些限制,用不了多久便能逐步向天下各地扩张。
如此一来,依托于逍遥楼之上的情报网络亦能迅速成形,而且隐秘不为人知。
这些心思他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对人悉数相告,他只是吩咐逍遥楼中人,此后不必再有所限制,尽全力发展,待到合适时机便可向外扩张。
晏危楼不知道的是,他这破天荒般的决定让楼中上下惊疑不定。那些得知消息的商会会长更是一头雾水,不知这位一向固执的逍遥楼主为何改了主意。但无论其中有何缘由,对他们总是好事。
其中某些商会的幕后之人,更是乐见其成,此后还特意投入不少资源帮了逍遥楼一把——对早已将逍遥楼视为囊中之物的他们而言,逍遥楼发展越好,他们越是欢喜。
一时整个逍遥楼上下竟是前所未有的齐心协力,人人积极主动,争取趁着楼主还未改变心意便将逍遥楼扩张之事落实。热情程度堪比晏危楼穿越之前那些不要工资也要加班的工作狂。
……
此后将会发生的种种,如今的晏危楼尚不能预料,他只是对那些存活下来的逍遥楼执事交代了好好发展逍遥楼,以备将来扩张之势,便放任这些人离开。
看着这些人跌跌撞撞逃命般离去,活像身后有鬼在追似的,晏危楼暗自摇头,觉得这些下属未免太过胆小,简直丢了他的牌面。
……原本依他“大魔头晏无生”的脾气,合该将这些废物杀个精光。不过转念一想,如今他既然是“温柔和善的逍遥楼主”,便不妨饶他们一命。
好歹也能将就着废物利用: )。
否则,一下子杀了所有人,短时间里恐怕会耽误逍遥楼的运转。
自我说服完毕,心中记下尽快补充人手之事,晏危楼推门而出,就要离开。
时间投影化身之术百倍消耗光阴之力,每耽搁一天就要消耗百天。
如今「日之晷」中所储存的光阴之力都是不久前才从两名刺客身上抽取,刚刚又从那群蠢货身上补充了些。为防万一,还是省着用比较好。
刚刚走出逍遥楼大门,耳边突然响起一连串急促的风声。眼角余光中,黄金剑的光辉在夜幕里一闪而过,一道熟悉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燕楼主,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