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大幽皇室世世代代装神弄鬼, 通过夺取孩童道基增强资质的事,还有徐徽本人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刚才一路上, 宿星寒已经从孩子们口中得知。xinghuozuowen
此时,晏危楼又将他通过源河找到徐徽闭关的密室, 随后发现大幽宝库的过程, 也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宿星寒。
他唯一隐瞒了在密室尽头发现的那幅画, 那副有着宿星寒画像的画卷。
只看那每一笔每一画中表现出的意境与情感便知道, 画师定然对宿星寒深恨不已,这样带着恶意的东西, 别说已经被他销毁, 连提都不必再提。
“大幽皇室后裔竟然藏在这里”
得知徐徽的身份, 宿星寒惊讶过后, 露出几分了然之色。
他心头迷雾散去,不再不解于徐徽所表露出来的怨恨之意,反正一片清明。
二人的到来受到了村民们的热情欢迎, 家家户户都迎出了门, 杀猪宰羊,将家中最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一群小孩子不知道是不是听多了晏危楼斗倒河伯解救他们的事情, 都对这个大哥哥很是喜欢, 像一群动物幼崽似的,一有机会就黏到晏危楼身边。
对天性纯粹的小孩, 晏危楼稍稍比旁人多出一些耐心, 也不厌烦他们的纠缠。他还兴致所至, 随手削出一柄木剑,在小孩们面前舞了一套简单的剑法。
日光明丽,树影纷纷,少年收剑而立,那过于锋利冷硬的脸部线条被一抹微笑柔化“怎么样学会了吗”
虽然他所使的只是一套入门级别的剑法,但在这个武道兴盛的世界里,武学功法甚至比诗书还要珍贵,一般人从不外传。哪怕只是最简单最基础的功法,也不是一般平民人家所能拥有的。
像这些没有任何出身的普通百姓,想要学几手功夫,至少都得从小将孩子送到武馆做学徒,出钱出力,任劳任怨好几年,才会被教授武功,最后学到的也多半只是江湖上不入流的功夫。
即便真有天资出众者,有机会拜入江湖宗门,也不可能光享好处,还得承担宗门中的种种义务。
况且,在武馆或宗门中学到的功法,未经允许,也是不得传出去的,哪怕是传给自己的孩子。
像晏危楼这样,毫不藏私地拿出一套至少入了流的剑法教给孩子们,甚至没有限制他们以后继续往下传承,放在偌大神州浩土,已算是难以想象的慷慨了
这些孩子还意识不到他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但村民们却很是清楚,这简简单单的一套剑法,或许就改变了许多孩子乃至其子子孙孙的一生命运。
这下子,村民们的热情高涨了十倍。拎着鸡鸭鱼肉,捧着瓜果蔬菜的村民,几乎要将晏危楼临时居住的小院围满了。还有人直接从围墙外扔东西进来。这就是他们表达谢意最淳朴最直接的方式。
晏危楼应付这些人之余,宿星寒似是不习惯这般热闹,同他说了一声,便悄无声息从侧门走了出去。
晏危楼也没放在心上,只笑着提醒道“不是说朝暮碎片就在附近吗明光你别忘了仔细感应一番,弄明白具体地点,咱们早些去找。”
宿星寒答应下来“阿晏尽管安心,我已知道碎片在哪里,这就去取。”
与晏危楼那边的热闹相比,另一处却很是冷清,那就是村西头的一片牛棚。
徐徽好不容易清理完牛棚,忍受着满身臭烘烘的气息快步走出去,轻功心法使出了平生最快的水准,一路飞跃至河边,将自己全身清洗了三遍,总算感觉身上那股怪异的味道散去不少。
但心理作用下,他还是觉得浑身都不舒坦,不由紧锁住双眉,脸色黑沉。
此时此刻,他心中对晏危楼的怨恨,几乎与宿星寒并驾齐驱了。
这两人,一个是当年害得他大幽国破的罪魁祸首,从根子上断了他的尊贵地位,也让他这堂堂皇室后裔自小担惊受怕,隐姓埋名,过的还不如普通小民;
另一个更是奸诈狡猾、又凶残冷酷,非但如强盗般夺走他祖祖辈辈以为倚仗的大幽宝库,断绝了十余代人复国的希望,还将他视作奴仆一般,交给一个小丫头片子如此折辱
徐徽用力咬紧牙齿,脸部肌肉抽动,只感觉口腔中都出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低头看着河水中自己的倒影,咬牙切齿地发誓“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我要报今日之仇”
“那一日,你恐怕等不到了。”
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无波无澜的平静语气,就像是在阐述某个必然正确的绝对真理,理所当然的笃定。
徐徽警惕地回过身,看到来人,他下意识连退三步“你你想做什么”
一袭白衣的宿星寒悄无声息出现在河岸边,氤氲蒸腾的水雾在他周身弥漫,衬得他仿佛神仙中人。
只不过,在此时的徐徽眼中,这人却比地狱的修罗恶鬼还要可怕三分。
宿星寒没有说话,只拿一双清而冷的眸子沉默凝视着徐徽。一股冰冷的杀意随着水雾弥漫,充斥在徐徽身周每一寸空间,宿星寒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你认识我,早已知道我的身份”他淡淡开口,语调里带着纯然的好奇,“你从哪里知道的”
不等徐徽回答,宿星寒便自顾自说道“看来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他们如此记仇,是还想报复吗”
徐徽被四周沉重的气势压得身体发颤,几乎弯成一只虾米。尽管强撑着没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但身上还是渗出了大颗汗珠,十分狼狈。
之前在村口突然看见宿星寒,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预料,这也让他来不及做足心理准备,一不小心将心中的怨恨倾泻了出来,此时自然要赶紧补救。
“您说笑了,祭司大人。”
徐徽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先祖将您的画像代代传承,不过是为教后辈牢记,不可轻易冒犯。哪里敢存有丝毫报复之念”
“画像”
宿星寒睫毛便是一颤。
阿晏得了大幽宝库的事情他已知晓,那画像会不会也在其中这些大幽遗民描绘他时,绝不会有丝毫美化,不知在阿晏面前如何败坏他形象
空气中的杀意骤然凝重起来,像是浓重而粘稠的墨汁缠绕在徐徽身上,让他呼吸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艰难挣扎着,他不甘心地仰着头看向宿星寒,露出一抹惨笑
“先祖已经为他们的过错付出了代价,如今我这一脉只余我一人,祭司大人还要追到此地,是要斩草除根吗”
他显然误会了晏危楼二人来此的缘故。
宿星寒并未解释,只说道“我要朝暮剑的核心碎片,你知道它在哪里。”
“哈”徐徽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诞不经之事,连尊称都忘记了,“你要它你还想重新铸成朝暮剑”
四周的温度急剧下降,氤氲的水气在极寒的温度中化气成水,又凝水成冰,而这柄冰冷刺骨的冰霜之剑被白衣人握在手中,锋利的剑锋直抵徐辉眉心。
“告诉我它在哪里。”
一滴血珠从眉心滚落下来,徐徽笑得几乎不可自抑,声音中却满含悲凉。
“当年你为碎灭朝暮,不惜自损灵性,灭我大幽一朝。如今却又想从我这大幽后人手中夺回神剑碎片,重铸朝暮这让人情何以堪因一剑而亡天下,天下已亡,却又重铸神剑”
“哈哈哈,曾经不惜灭一国也要斩断枷锁的囚徒,如今却欲重新戴上枷锁镣铐,自囚己身,真是可笑啊”
“既然这枷锁你不欲摘去,我大幽之灭何其无辜”
半空中剑锋一闪,一线冰冷寒光划过徐辉的喉咙,并未伤其性命,却让他再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同为枷锁,钥匙在谁手中大不相同。欲以朝暮挟制于我”
倘若是其他人,难免会对徐徽这一番癫狂作态心生同情,宿星寒却无动于衷,甚至颇有些不解,他认真开口。
“大幽不行,其他人也不行。”
但阿晏可以。
那剑锋还横亘在徐徽脖子上,宿星寒继续问道
“你之性命,与神剑碎片,孰轻孰重”
他的语气里都听不出太多威胁之意,好像就只是个简单的选择题,一双漆黑而纯粹的眸子里冷冷淡淡,似乎只要徐徽作出选择,他就会立刻执行。
徐徽可不是那种为了骨气不要命的人。刚才他本就以为性命难保,又情绪激动、大起大落之下,才放肆了一些。现在知道还有保住小命的希望,当然是立刻认怂,选择告知朝暮碎片所在。
“我说,祭司大人,我这就全都告诉你。”他忙不迭说道,生怕说晚了一些小命不保,“神剑碎片就在连山坞,大横山脉尽头的连山坞。”
嗤
下一瞬,徐徽眉心一痛。
一道霸道至极的冷芒冲入他的灵台,瞬间将其大半神魂连同肉身一并诛灭,只余一缕残魂轮回转世而去。
他愕然瞪大眼睛,不甘倒地,眸子里还残留着难以置信的神采。
宿星寒没有丝毫说话不算话的愧疚心虚之意,散去手中冰剑,转身就要离开。
方才这人念叨着来日要找阿晏报仇时,他就说过了,没有来日
他刚刚转过身,一道人影已然飞掠而来,出现在他面前。
宿星寒下意识将刚才握剑的右手收回袖中,睫毛颤动了两下,像是个刚做完坏事心虚无措的孩子。
“明光,你这是”晏危楼目光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转移到宿星寒身上。
他眉心一拧,唇边溢出一声冷笑“这家伙又发疯了是不是他想对你不利简直不知死活”
宿被欺负的小可怜星寒“”
晏危楼关切问道“明光,你没受伤吧”
宿星寒心虚地咳了一声“没有。是我杀了他。”
晏危楼毫不在意“杀的好留他一命,本是无关紧要。但如今他似乎对你我深怀怨恨,还是早除后患为妙。”
徐徽之死的确没有引起任何波澜。村民们不过惋惜少了一个苦力,但他们可不会因此怪罪到对村子有大恩的晏公子及其同伴身上,最多只怪那人福薄罢了。
晏危楼更是不会在意了。
与之相比,他更在意宿星寒带回来的消息“连山坞那好像是徐徽作为大当家时建立的匪帮,应属三山九寨之一。前段时间应当被渡九幽屠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