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的白月光不好当 第52章 怜悯

囚车表面看起来没有什么奇怪，但他刚刚明明有感应到有一阵奇怪的风吹过，他狐疑慢慢地靠近囚车，蓦然掀开囚车上黑幕的一角，确定没有任何不妥处才回到原位继续睡觉。

大气都不敢出，顾轻云整个人贴在囚车车底，见人影走开他才缓慢地爬出车底。

感应到囚车上只有一道微乎其微的呼吸声，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显然那人已经重伤昏迷或者是用药迷晕了。

感受没有威胁，顾轻云钻入黑幕，他抬手便摸到了到坚硬的兽骨栏杆，不敢点光，他一时看不清栏杆的那一头有什么，鼓出一坨的黑幕就算有夜色的遮掩也会显眼，顾轻云快速缩骨穿过兽骨栏杆，这才聚灵于双眼看清囚车里有什么。

囚车的空间不大，顾轻云半蹲着的脚下，倒了一个人，那人衣裳被鲜血染红看来有些时间，已看不清本来的颜色，墨发蜿蜒盖住了脸，只露出一丁点下巴。而他的手脚均被残忍折断瘫在那里摆出诡异的形状，饶是如此他的手脚还是被两根铁索牢牢傅住。

太惨了！顾轻云忍不住心中感叹一声，把人折磨到如此这般惊心动魄的程度，却还有一命，这人也真是命硬。

动了恻隐之心的顾轻云缓缓伸手撩开那人脸上的青丝，露出的真容顿时让顾轻云膛目结舌地愣在了原地。

段寒！

竟然是他！

没想到再次相逢，对方已经落到了如此地步。

其人不貌，物是人非。

顾不得对方身上发出的阵阵血腥久留后的恶臭，顾轻云一把捞过那人的肩膀，耳边传来段寒无意识压抑着的痛哼声，顾轻云不由放轻动作。

怕囚车外的守卫的注意，顾轻云不敢出声唤段寒，灵药不知喂了多少，却依旧不见好转，而再不替段寒接上腿脚，只怕他的四肢就要废了，可要在囚车里替他医治，有动作难免暴露。

思虑片刻，顾轻云脑中做了一个大胆且极为不理智的决定。

背起段寒，一步浮生蓦然出鞘。

强大剑意透过黑幕炸裂开来，气贯方寸天地，兽骨栏杆四散间，砸中了不少看守的弟子。

众弟子全部蓦然从浑浑噩噩中惊醒了过来，其中一人大喊道：“什么人？”

只见只剩下车轮和底板的囚车上站着一道蓝色身影，他身后还背着深系着他们一百多条人命的重要囚犯。

不等他们反应，顾轻云身影腾空而起，跨步而去。

众人猛然抬头，面面相觑间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没想到还有人能有这般胆色敢在他们人力极为殊途的情况下明目张胆地动手。

这边动静很快就引起他人的注意，很快整个千人队伍都被惊动，乌泱泱的焚音谷弟子围着顾轻云的方向聚集而来。

剑意阵符相互辅助，顾轻云无意战斗，只为脱困。段寒全身的伤时间上无转还，故而他出手间不留余地，一条条身影伏尸在他的脚下，鲜血扑鼻而来。

他越战越快。

半个时辰的时间算不得快，顾轻云却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样缓慢。

离戍边城的位置越来越远了，荒芜的大山中，脚下只余顾轻云脚踩出来的新路，头顶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树枝绿叶层层叠叠，阳光已透不进来。

已经离开了焚音谷弟子的追捕范围，但顾轻云知道他们还没有放弃，危险随时都会降临。

他必须找到能暂时安置段寒的地方。

段寒厌恶背叛，可背叛对他从来是如影随形。

被公山废去手脚的疼痛仿佛就在刚刚，那种震惊过后的酸涩与失落，仿若他被世界所遗弃，让人难以忘怀，他费力的睁开眸子，入眼是青丝间熟悉的领口蓝色云纹。

段寒蓦然抬眼，一缕缕天光破开压抑的枝叶，光束中尘糜浮飞间，落在顾轻云那近在咫尺的眉眼上。

突来的阳光刺眼，随着顾轻云的眼睫微眨，那双扫过来的眼睛中闪耀胜过星辰，为之一震，段寒心口承载着无尽痛苦的不甘与戾气，仿若开闸放水般汹涌后快速消失。

眼前的一切都仿若蒙上一层阳光，段寒心底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释然，他静静的感受着周围的一切，山鸟，植被，阳光，微风，还有自己那不受控制的心跳。

顾轻云眼角的余光扫过，他淡声道：“醒了？”

段寒只觉喉咙被无言的情绪堵住，他停顿片刻，轻轻地低头嗯了一声，把脸埋进顾轻云肩头微乱的青丝间，呼吸间是顾轻云身上的淡淡的冷然木香味。

“怎么不说话？”

突然老实的段寒让顾轻云担心地问出声，他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左右张望，寻找下一步的落脚点。

段寒这人平日里一向多话，这突然换了性子不由得让顾轻云担心是不是段寒的嗓子也被人动了手。

好在段寒及时出声，打断了顾轻云的胡思乱想，他道：“往左，再行十公里处有一荒废的孤山小破庙。”

那处破庙还是他小时候逃亡时无意中发现的。

御灵气于双腿，顾轻云听从段寒的提议往左奔去，对普通人来说这种没路的荒山野岭，十公里可能要走上半天，可对于顾轻云来说不过几盏茶的功夫。

小庙破烂，好在也是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眼看夜幕将近，想来焚音谷的弟子也不会冒着危险，在这妖魔横行的野山里追击。

两人也得以喘息之机。

进了破庙，顾轻云生好火堆，抬眼便见一生要强的段寒，正艰难地用唯一一只能用但颤抖不止的手配合着嘴，在另一只骨折的手上绑顾轻云找来的树枝。

铁链已被暴力扯开，就堆在段寒的身侧，

顾轻云走了过去，擅自抢过段寒嘴下的活，一面开口道：“别逞强了，我来吧。”

段寒空了手在半空僵了一下，他眼神微沉，放下了手没有拒绝。

接触到段寒奇怪的视线，顾轻云手下动作不停，开口笑道：“怎么？还不服气？你都这样了，坦然地接受别人的好意并不那么让人觉得丢脸。”

闻言，段寒嘴角勾起，气质一下子恢复到了那副顾轻云熟悉的吊儿郎当贵公子模样，他懒散的纠正道：“错了，我并不是觉得丢脸才不让人在受伤的时候碰我，我是怕有心人趁人之危对我动手动脚。”

这话一语双关，听得顾轻云难受，嫌他用词不当，顾轻云微微蹙眉道：“怕人偷袭就怕人偷袭，还说什么趁人之危动手动脚？你把岳林书院头筹的名声都放地里踩了？”

眼神扫视顾轻云正在包扎的手，段寒故作疑问笑道：“难道不是？”

叹息一声，顾轻云认了，说：“字面上的动手动脚，行！说不过你。”

段寒眼带调侃，顾轻云生怕他又吐什么惊人之语，他赶紧出声叉开话题：“你这伤是谁弄得？”

这么惊心动魄都还没死，果然是命硬的。

顾轻云还头想来，段寒历来那一次不是惊心动魄，可他仍旧活得好好的，甚至看起来连心理都好似没有留下疮疤。

段寒漫不经心道出一个名字。

“公山。”

呃！

顾轻云愣了一下，他抬眼看着对方，不解问：“你不是不惜覆灭大梁国都要救他出锁恶塔吗？按道理说你们的关系应该不错，他又这么会突然给你反手一刀？”

这么说焚音谷弟子的龙尊，就是公山无疑了。

只是如果顾轻云没记错的话，锁恶塔时他在洛长风口中已知晓，公山对段寒来说应该是父亲的存在。

想来被最亲近信任的人背叛，段寒心里应该不好受。

毕竟当时魔尊生下段寒后，就把他交到了公山的手中，而十多年前救段寒脱出白袍至尊的樊笼也是他。

想着想着，顾轻云凑过头，又接着小心劝慰道：“要不然你从你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为什么你身边这么多人都想要背叛你？”

段寒蓦然横了他一眼，眼中情绪晦暗不明，他轻快道：“顾轻云？你自己背叛我也就算了，怎么还想倒回来操控我的思想？”

这事提得憋屈，顾轻云不服：“我哪有背叛？我都说过了，当时我掏出你的诅咒之心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然后才好救你脱困。”

“哦？那么说你当初想杀我都不是真的了？我一睁眼就被人丢弃在冰天雪地，就都是误会了？来，既然都要解释，不如现在就来说说你为什么要杀我？”

这要怎么解释？

段寒一连串的话语说得顾轻云顿时哑口无言，思考间他绑绷带的手定住了，丢重伤的段寒在冰天雪地的锁恶塔，是亏待了他也亏待了自己，因为他还为此失去了金丹。

至于在天极宗的那晚，顾轻云是真的起了杀心，这无可狡辩。顾轻云在怔住片刻，总算反应过来。

他为什么要解释？

选择武力压制，顾轻云绑绷带的手下蓦然用力，出口威胁道：“解释？为什么要跟你解释？别忘了，你现在落在我的手里，你若惹怒了我，小心我等下就要了你这条小命。”

段寒摇头，了然笑道：“你现在应该不会杀我。”

顾轻云故作狠态，却不自觉松了手里的力道，“你又怎么知道？”

段寒蓦然凑近，深邃的眼神里透出着肯定，他勾唇道：“因为你现在在可怜我。”

“胡-，胡说！”

顾轻云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目光，说出口的话却连自己都在责备恨铁不成钢。

段寒说：“哦？那说好听一点，怜悯？心怀天下苍生的天极宗大弟子你在怜悯我。”

被人猜透心思的心情真的并不美好，但顾轻云又不能跟一个伤号计较，故而他干脆闭嘴不语，安心地替段寒处理好后面的伤。

此时的段寒一个人唱不了独角戏，没有了顾轻云的配合，场面陷入一段漫长的沉默。

“好了。”

顾轻云给绷带打上最后一个结，然后掏出储物袋续筋生血肉的灵药，都快到段寒嘴边了，顾轻云拿药的手突然停住，他看向段寒那只能用的手，开口道：“吃药。”

段寒被看着的那只手抖了抖，没有抬起的迹象，而是露出脆弱的神态，拖长音调，余音绕梁：“这手也是断的，我没有力气了。”

顾轻云顺口接道：“你是在对我撒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