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寒你这疯子,你在做什么?叫他们住手。”
顾轻云猛然靠近,揪住段寒的衣领把人抵在轿壁上,轿壁红绸垂落,印在那面不改色妖艳的脸,更显凉薄。
后背狠狠撞上身后轿壁,发出咚的一声,段寒仰靠着没有抵抗,甚至还笑了一下道:“不能住手,还必须全部留命在此。”
虽然什么对方都没有说,但顾轻云已经猜到段寒为什么这么说。
趁着接亲顺利,大梁国放松警惕时,段寒和戚天里应外合动手,谁也不会想到这场变故。
又为了送亲队里没有人能回去报信,段寒要把送亲队里不是自己的人,全部铲除。
可那一百人人毕竟无辜,顾轻云怎能袖手旁观,松开段寒,还未出花轿,有人比他动作更快一步,顾轻云的脖子被人从后面单手锁住,用惯的右手也被后面的人反手到自己后腰。
“你不能走,”两人挨地极近,段寒倾在他的后颈,吐出温热就在耳边,说出的话却让顾轻云冷若冰霜:“若他们不死,要死的就是许渺渺。”
“你在威胁我?”
迟疑了一瞬,顾轻云没再挣扎。
“你若觉得是,那就是。”段寒声线寒冷而诱惑道:“你看,你也并没有那么想要泽被苍生,比起你在乎的人,你迟疑了。”
如果这样就想动摇他的道心,段寒还是看轻他了。
耳朵微痒,顾轻云细微地侧开了些,一张黄符悄无声息的离开顾轻云的袖子。
顾轻云口头拉扯道:“许渺渺在哪?”
段寒已没有拖延的必要,直言道:“许渺渺这时只怕是到了黄泉道,你若去迟些,只怕是只能去收尸了。”
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顾轻云却不惧:“如果只是黄泉道,我可以救了许渺渺就跑,犯不着替你打开锁恶塔。”
“可若是许渺渺硬要进去呢?”段寒笑道。
“那就把她打晕带走,我不会出手,段寒你今日注定要失手了。”顾轻云道。
“是吗?”
闻言段寒不但没有生气,好像还更高兴了,他笑得眼底带疯,手腕改圈为掐,拖住顾轻云的下巴上扬。段寒的身体突然靠近,几乎是贴在顾轻云后心,段寒贴近道:“如果我要救的人知道你的身世呢?你一个被宗门圈养的人,就不想知道这后面的故事吗?”
顾轻云被迫后仰,露出脆弱雪白的脖颈,其上的喉结凸起一座小山峰,这一切落入段寒的眼中,而顾轻云却无心顾及满心满眼都是那句宗门圈养。
这番话对顾轻云无异于晴天霹雳,终于听到段寒再次开口道出这句宗门圈养,他竟一时激动到无言。须臾,缓和过来的顾轻云颤抖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只要你帮我破了锁恶塔,你想知道的你都可以知道。”段寒半诱惑半胁迫道。
顾轻云摇头,痛苦闭眼道:“不行,我做不到。”
破锁恶塔纵恶而出他做不到,为此危害整个修真界他做不到,不救许渺渺他做不到,明明心心念念的身世真相就在眼前,却视而不见他更做不到。
做不到!
做不到!
他什么都做不到!
他感觉自己走到了一个迷宫深渊,放眼四望,极目茫茫,感觉不管怎样做他都会掉下无尽深渊。
可就此什么都不做吗?
不可能!
睁眼再开,顾轻云眼中已是一片清明,阵纹在他脚下发出阵阵金光,单手捏诀,手中凭空出现一把利剑,剑身轻薄,是在岳林书院希斋先生赠予的,虽不算名贵,却也是铸剑宗的精品。
剑光闪闪,其锋不可避,段寒几乎是本能的御魔气成罩,竟也被生生震开。
他撞在坐榻上,单手撑着茶几,一手捂着胸口桀然笑道:“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顾轻云剑尖直指段寒,一圈一圈的阵纹绕着剑身环绕,顾轻云沉稳道:“段寒,同行一路也是缘分,可你若为恶,我必斩之,就此别过,我劝你好自为之。”
不等段寒再说,顾轻云已冲出轿外,段寒刚想追出去,一道金色的阵法就把他拍回原处,他只能停步苦笑一声叹道:“真是难搞。”
再说另一头的顾轻云,他冲出轿外的时候,送亲队里需灭口的人,已经所剩无几,扫视全场,天齐国主戚天和他的亲信也不知去向。
伸手探袖,顾轻云一手挥出几十张传送符,符咒分散,很快被劫杀的人就被凭空传送走,至于传送到了哪里,顾轻云自己也不知道,但总比在这里等死的强。
刚刚面前还在催死挣扎的人突然消失,突然的变故,让在场痛下杀手的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顾轻云身上,却无一人敢上前。
绝世的面容淡然清冷,他挺拔居高临下站在哪里,其姿艳逸,身上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强者之势。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不禁叹道,原来这便是仙人之资!
惊叹间,站在轿杆上的仙人已原地消失,众人却还未从刚才的一幕回过神来。
顾轻云一路赶往黄泉道,想到许渺渺昨夜本就失血过多,今天还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放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自己到来。
想到此处,顾轻云加快了脚步,化成一道疾风,疾风又化成一道残影。
来到黄泉道多少时候,黄泉道已是遍地尸首,入门的山头,一块写着黄泉道三字的石敢当已被鲜血浸透,旁边还倒着一个无头穿着胸口许氏家徽的弟子。
生灵涂炭,如何不叹。
顾轻云摇头轻叹一声,绕过石敢当,来到黄泉道,他自然是不敢大意。
闯过几个机关,顾轻云暂时还能应付,都是些乱石阵,机关丝,费了些手段。站在一处七岔路口前,顾轻云被难住了,七条路通向不同的七个方位,可那一条才是许渺渺走过的路呢?
道法自然,顾轻云突然就想开了,他随便走了一条看着顺眼的路,结果一念之差就让他吃尽了苦头,内中的机关阵正是鲁正大师拿手困龙锁,顾轻云纸上谈兵也了解过这道机关,可了解不代表会解。
走出困龙锁的顾轻云算不上狼狈,只是希斋先生新送的剑断成几节,这让顾轻云内疚不已,毕竟是长辈赠予,还只用过一次。
再来的路就比较顺风顺水了,走过机关遍布的黄泉路,接下来就是锁恶塔的封印,顾轻云站在完好的封印前沉思。
他脚下是一堆堆的皑皑白骨,别看白骨陈旧,顾轻云却清楚的知道这些人死亡不超个半个时辰,他们都是触碰封印的一瞬间被吸干骨血,只余白骨。
有人来了。
顾轻云侧耳一听,还来了不少人,他瞬间躲入一堆乱石,几张符篆拍出,气息全消,顾轻云不需几秒就和乱石融为一体,他现在就是乱石堆中最不起眼的一块小石头。
很快来人站到顾轻云原来的位置。
天齐国主戚天的那一袭婚服依旧抢眼,顾轻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身上抱着一个昏迷的女子,唇色惨白到不像活人。
是许渺渺!
两人的红衣交叠在一起,让人一时分不清谁是谁。
“国主,进不去。”
封印阵纹高耸入云天,高中站在封印前为难地看着戚天。
身为戚天从小相依为命的亲信,有些话由他来说最合适。
他们一行亲信五十人,出生入死一路下来存活下来的也只剩十三人,不能再冒险了,高中和众人心里一样都生了退意。
“段寒呢?看见他了没?”
戚天回头看了看来时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是两国开战的结果,就此止步他不甘心。
亲卫们纷纷摇头,高中道:“一路下来都没有人看见他和他的人,国主,我们是不是被利用了,他-。”
戚天打断道:“不会,利益同道不会这么不可信任。”
话音刚落,懒散随意的声音至他身后响起。
“国主真乃知音也,今天是朋友不一定明天是朋友,但只要在一条利益捆绑线上,就一定坚不可摧,你的这些亲信格局还是小了。”
段寒的身边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他闲庭漫步慢慢走来,就好似如同千军万马般可靠。顾轻云也只认出其中一人是魔龙洛长风,另外一个罩在黑色披风里,身体容貌被遮掩的严严实实,他只能从身形判断,是个女子。
他的出现无异给了众人信心,被点名的高中不但没有就此生气,还恭敬地对段寒行礼道:“段公子说的是,受教了。”
没有再找人麻烦,背着手的段寒而是围着封印外围走来几圈,然后问道:“许家的人在里面?”
被问到的高中拱手道:“我们趁其不备突然进攻,许家人来不及回守,大部分已被暗卫斩杀,只有小部分被国师救走,逃进锁恶道中,要不是封印阻拦我等定能斩草除根。”
闻言,段寒讶异转向戚天,看似欣赏又带有几分嘲讽:“戚国主果然是天生的孤家霸王,对许家如此不留余地,就不怕你未婚妻,哦!不对,是国后了,你的国后醒来知道与你不共戴天?这样看来你一定要想方设法的求娶她,我倒是有几分怀疑你真心了。”
戚天望着怀中闭眼的人,痛苦一闪而过,很快就化作一抹狠色,有些事戚天不想做,但身为国主却不得不做,坐了他这个位置那个不是手染罪孽,早就洗不干净了。
他抬头说道:“此事我自然不会让她知晓,还请段公子按照约定守口如瓶。至于真心段公子都没有交付过真心,又怎么知道真心是什么样的?”
“灭人全族?总归不会是你这样的。”段寒笑了,带着算计后的几分得意,了然道:“至于其他,好说好说,我这人最是诚信,说好的不说绝对会对人守口如瓶。”
躲在暗处的顾轻云愤恨的握紧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