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域领主[西幻] 第50章 第 50 章

恐慌滋生流言，流言令恐慌播散。如果不幸又发生了什么……

夜行的商人在城郊发现趴伏在草丛中的女人，水蓝色的发丝和裸露的脊背令人遐想无限。不必评断商人的品格，这个故事既不浪漫，也不香艳。那个古怪的女人，下半身不知所踪，颈部、而后有着巨大的伤口。最诡异的是，如此可怖的伤口，竟不见一滴血液流出。

寂静的野地，商人惊恐至极的尖叫，演绎了另一出鬼故事。

可怜的商人在神圣的大教堂瑟瑟发抖。逐利的人啊，宁愿散尽家产，也不肯走出神灵的领土。

入夜后街道上没有晚归的行者，越来越多的人们来大教堂寻求安宁。最贪婪的神官也无法为突然增加的收入开怀。身披神之荣光的圣职者也被恐慌笼罩，温和悲悯的笑容透着敷衍，匆忙的脚步不复从容。

这种时候，安娜贝尔小姐不再追逐爱情，转而在神像前日夜祈祷，并不令人奇怪。

一反常态的，克莱斯特大人身边的阿卡莎女士频频外出。或是游览知名古迹，或是购买华服珠宝，或是品尝颇负盛名的美食。作为一个初来乍到的外地人，不就是应该四处走走看看吗？但是，这个时候？

大教堂的大门口，克莱斯特拦住了正要外出的阿卡莎。看着容光焕发的女人，他头疼的揉着太阳穴，疲惫地说：“不要让我担心，好吗？”最近发生的事让他心力交瘁。

“有什么好担心的呢？‘恶魔’已经死了，不是吗？而且，你不觉得最近几天大教堂的气氛好了许多吗？”阿卡莎歪歪头，一派天真烂漫模样。

是的，海妖已经死了，残缺不全的尸/体被夜行的商人发现。她的尸/体弥漫着恶魔的气息。克莱斯特红衣主教的情人敢出门游玩，给了许多人问题不严重的暗示。他们稍稍把心放在肚子里，期待问题彻底解决。

“问题是，谁杀了它。”克莱斯特皱着眉头，说。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舒展眉头是什么时候了。

能够无声无息的从大教堂救人，能够不动声色杀死海妖，那可是真正的恶魔啊，捏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简直跟玩儿似的。能够安抚无知人们的情绪是好的。那种虚假的平静，不值得用阿卡莎的安危换取。

阿卡莎忽然笑了。不再是甜腻腻的虚假笑容，那笑容能够令人从心底里感到愉快。她说：“到此为止吧，这件事已经结束了。你不可能抓到她。她已经走了，带着她的战利品。这里没有能够吸引她的事物。”

“‘她’？‘她’是谁？”克莱斯特追问道。

阿卡莎但笑不语。

仿佛被闪电劈中，克莱斯特不由自主的战栗。他知道那是什么了。他又不知道“她”是谁。

拽着阿卡莎的手臂，转到僻静的角落，克莱斯特把阿卡莎抵在墙上。他压低声音，喝问：“你知道那个恶魔？！你怎么会知道？！你做了什么？！”似他这样的超凡者，情绪激动时，不经意释放的威压足以令普通人心惊胆战。

“我的研究与他们有关，你不是早就知道吗？”阿卡莎放松的倚着冰冷的墙壁，不见分毫恐惧，分外无辜的说，“放松，我的红衣主教大人。我承认，你这个样子令我兴奋。但是，如果别人看见了，可就糟糕了。”那显然不能用突发奇想的亲热来搪塞。

克莱斯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激动的情绪。过了那么一会儿，他咬牙说：“我知道你不是循规蹈矩的女人。你喜欢刺激，玩起来不管不顾。平时你怎么玩都没关系。现在不是你疯玩的时候。恶魔可不会看我这个红衣主教的面子。”

“你的面子可比你想象的大多了。”瞧见克莱斯特瞪圆的眼睛，阿卡莎立即乖巧的说，“我知道，我不会做找死的事。”

“我深表怀疑。”克莱斯特停顿了一瞬，问道，“那个恶魔，到底是什么玩意？”不意外的，他看见了阿卡莎得意洋洋的笑脸。

“蜘蛛夫人，邪蛛后，拼接者，随便你怎么称呼她，但永远不要叫她‘蛛女’。她认为，由年幼者提起这个名字，不够尊重。”阿卡莎调皮的眨了眨左眼，似乎在述说无伤大雅的秘密，“在魔域，恶魔被粗暴的分为两种，诞生于魔域的纯种恶魔，以及凡世生灵堕落而成的恶魔。大多数恶魔不喜欢这些外来者，因为他们不够爽快，有着各种各样的穷讲究，或许还有点儿不可触碰的心结什么的。蜘蛛夫人恰好相反。她喜欢他们。同时，她有不满意外来者的形态。好吧，简单地说，她不喜欢人类的体态。她乐于将其他生物的躯体与人类的身体拼接，这也是她被称为‘拼接者’的原因。投靠她的恶魔都经过这样的改造。异类的躯体不会凭空出现。有时候，她会来凡世收集素材。”

“所以，海妖所有非人类的部分都被切除了？”克莱斯特放下钳制着阿卡莎的手，沉吟道。

阿卡莎侧过头，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克莱斯特又把眉头皱起，说：“你怎么会知道？”

“那位夫人很有名。不用担心，那种领主级别的大恶魔不会轻易踏足凡世。她只对异类感兴趣。比起我们，不知道抓了多少异族的奴隶贩子更值得担心。仇恨的芬芳，吸引的不只是蜘蛛夫人呢……”眼眸中透着难以解读的迷醉，唇角勾起恶劣的弧度，阿卡莎靠近克莱斯特，在他耳边低语，“他们活该，不是吗？”

古怪的氛围令克莱斯特不自在的后腿半步。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阿卡莎，说：“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是诱人堕落的魔物。”

阿卡莎不以为杵地说：“在古早的年代，确实有‘艳冶的女性是恶魔化身’的说法呢。”她骄傲的扬起下巴，“我足够美丽，不是吗？”

在古老的年代，什么都可以是恶魔的化身。那是谋杀的借口。

克莱斯特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测。你无法证明它。”

“所以你要把我关起来吗？”阿卡莎双手在胸前交叉，做祈求状，可怜巴巴的说，“直到所有的问题解决？不，求求你，不要！我会无聊死的！譬如花朵，远离了雨水与泥土，唯有凋零一途。”

轻哼了一声，克莱斯特伸手揉了揉阿卡莎的头发，像揉搓宠物。他说：“出去玩儿注意安全，入夜前一定要回来。”

“遵命，克莱斯特大人。”阿卡莎乖巧的回答，末了顽皮的伸出一小截舌头，暧昧的舔了舔嘴角。

克莱斯特翻了个白眼。这点儿挑逗已经不能打动他了。他挥了挥手，打发阿卡莎离开。

克莱斯特信任阿卡莎的判断。这并非色令智昏，而是源自霍尔夫妇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仅仅是为了美色，他怎么会冒险把霍尔家的女儿带在身边？遗憾的是，他无法说出消息的来源，更不能说他信任的缘由。他只能尽可能做出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让有心人自己猜测。

自古以来，教廷一直致力于打造无所不能的形象，尤其在面对恶魔的时候。但实际上，人力终有尽头，那些在凡世犯了事儿，逃回魔域的恶魔数不胜数。甚至有些根本就是特地在圣职者面前晃荡一圈，大摇大摆的回家。这些事，圣职者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了。在无知百姓面前，他们必须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处理此等问题，教廷早有先例。

克莱斯特红衣主教带领全体圣职者，在凯旋广场举办声势浩大的驱魔仪式。圣洁的光辉涤荡古老的黄金之都。光辉中，盛装的红衣主教宣布，肆虐的恶魔已经被驱逐。之后，就是盛大的庆典了。

高台之上，克莱斯特红衣主教神情悲悯，为虔诚的信徒赐福。高台之下，终于摆脱了恶魔阴影的人们载歌载舞，纵饮狂欢，不见丝毫阴霾。

瞧瞧他们是多么快活啊！为什么不呢？人都是自私的。只要告诉他们，恶魔走了，不会再祸害他们了就好了。至于恶魔去了什么地方，那里的人们是否因此受到伤害，他们大多是不在意的。

凯旋广场是黄金之都最大的广场。当年，那位莱恩大帝在此宣布，伟大帝国的建立。无数莱恩的将领在此誓师，远征他方。高台之上，克莱斯特将众人的情态一览无余。他忽然发现，阿卡莎不在这里。高台之下，热闹的人群中，没有那个永远艳丽的身影。

庆典一直持续到午夜。回到大教堂的时候，克莱斯特已经十分疲惫了。他在神像前静立了一会儿，完成每日必要的祈祷。然后，他拖着疲惫的脚步，回房休息。至于在他身后进门，还在虔诚祈祷的安娜贝尔小姐，他完全没注意。

美人儿穿着素白飘逸的长裙，倚着栏杆，在花香中，在微风里，抬首望月，是十分美丽的画面。如果这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如果这是在观众万分疲惫，只想睡觉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