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师的献礼 第120章 丧家之犬

琴睡得很浅，醒来时天色还很昏沉，床另一侧的被褥依旧整齐，她讶然坐起身，然后就看见了黑暗里抱着双膝坐在沙发上的聆，她一动不动，似乎保持了很久这个姿势。

“你没事吧……”

她心绪不宁不是一天两天了，但今天似乎格外严重。

听见声音，聆僵硬地转过头来：“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你们人类世界，哥哥会亲吻妹妹的额心吗？”

琴哭笑不得：“什么叫‘你们人类世界’？”

聆：“我以为我在这边生活了这么久，还挺了解这边的习俗的，但……可能是我太自信了。”

虽然不太明白，不过琴还是认真回答了她的问题：“关系很好的兄妹可能会这样的，亲脸颊也有。”

聆的眉心终于缓缓舒展：“这样啊……”

她伸直了僵硬的腿，等自己成为继承人，就能继续兄友妹恭了，威尔森不喜欢他也没用，她喜欢。

突然，窗外一阵不寻常的响动引起了她的注意，聆不动声色地靠近窗户，掌心捏着道风刃，结果就和扒着窗沿的赫伦对上了视线。

她沉默一瞬，问：“你在干什么。”

“救，你……”赫伦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偷偷摸摸爬了一晚上的墙才找到她的房间，“你倒是，让我，进去啊……”

聆瞄了一眼快要转向这边巡逻的看守们，打开窗户用力将他拽了进来：“你确定不是我救你？”

这个动作幅度太大，听得“叮铃”一声，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掉了下去。

“哪能呢！”赫伦拍拍身上的灰，“我已经恢复自由身了，你还被困在……等会儿，同样是人质，凭什么你待遇这么好！”

他觉得歌斯特不可能善待她，所以她一定和自己一样被丢在了某个阴冷的地窖里，偷跑出来后他先把最脏乱差的地方找了一圈，无果，退而求其次逛了一圈仆从的房间和柴房厨房，依旧无果，最后才抱着最渺茫的希望来到了舒适的客房。

“我宁愿你死了都不愿意在这里看到你，”赫伦骂骂咧咧拿起茶壶，“枉我找了一整夜！”

“那是我的茶，不给你喝！”聆借着昏暗的光线满地摸索，想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但还不忘怼他一句。

下一秒她皱紧眉头，自己在地上摸到的东西似乎是……双翼项链，但与以往不同，它那空荡的圆形凹槽上被镶嵌了东西。

她举起对着光轻轻一晃，透蓝一闪而过，特级核心碎片？

赫伦斜了她一眼，直接拿起壶，嘴对嘴灌了自己一通：“清醒一点，你还不是我们家的小姐，我想喝就喝，不过居然真的骗过了歌斯特，嘿嘿，这个蠢蛋！”

聆递给他一个充满关怀的眼神，然后低头查看储物项链，却意外发现之前她放在铃兰项链里的所有东西都在这里面，连顺序和位置都一致，甚至包括自己在松木林被缴的铁弓，真要说什么没有，偏偏就是铃兰项链。

是他将它放在她身上的。

聆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腰带，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那个拥抱，还有那突如其来的……

停！

她用力摇了摇头，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问赫伦：“你说你找了我一整夜？”

“是啊，感动吗？”

“如果你都能来去自如，整整一晚没被发现，”她说，“公爵府的防御远比我想象的要薄弱。”

“……”赫伦微笑，“你在侮辱谁呢？”

聆戴上项链：“你有办法联系蒙特莱吗？”

“有是有……你要干什么？”

“让他带人过来，现在。”

“现在？！”赫伦失声叫道，但又怕被门外的看守听见，努力压低声音，“你是疯了吗！我们应该马上逃离这里，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想办法打回来！”

“我们不走，”聆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就在这里打。”

“听着，这里是歌斯特的主场，在父亲他们攻进来之前，我们一定会先被杀掉的，绝对来不及，我是不会和你一起送命的！”

“只要你叫人够快，就不会死。”

“再快是能飞过来还是闪现啊！”

下一刻他看见她脸上的魔法纹路逐渐亮起，【高级·灼焰】和一瓶暗紫色魔药从虚空中浮现，风刃把两种魔药分成一颗颗水珠。

如果自己没记错，这个系别的魔药还从未出现过碎晶，是史无前例的特级！

“你，你小心一点！”

聆：“我很清楚它有多致命。”

这瓶魔药诞生后，为确定它的效果，妈妈特地拜托希格玛老师带她们去雪域核心区进行多次测试。

她第一次知道大地的心脏不止一颗，第一次知道雪域最深处有个遍地蓝冰的湖，苍天大树矗立于湖心，树干枝叶如冰雕雪筑，在阳光下闪着璀璨的光芒。

也第一次知道半瓶魔药就能把整个湖面都震裂，她们站在光盾后看着那冲天而起的光芒，沉默许久。

风将魔药徐徐推开，沿着窗户缝隙悄无声息地弥散于公爵府外不起眼的角落。

“还需要制造点麻烦，拖延时间……”

聆环顾一圈，割下绸质的窗帘内衬直接丢进了壁炉中。

“你要烧了我们家吗！”赫伦想要灭火却被一手拦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滚滚浓烟飘起来，“这座公爵府存在的时间比兰蒂斯国的建国史还要长，赫尔维亚的先祖会在天堂问候你全家！”

聆望着炉火：“是我家。”

赫伦一怔，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简单但信息量巨大的一句话，她已经将着火的窗帘拽出来狠狠甩向床铺，火星四溅，落在床铺上很快蔓延开来。

他看看被火光吞噬的帷帐，又看看她，脑子里混乱得只剩下一个念头：居然让我找着真的了？！

等会儿，他凭什么相信……

不不，“菲拉瑞尔”就是铃兰啊！其实她早就向他们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赌吗。”她又问了一遍，神情依旧平静。

赫伦跟她对视数秒，最后还是骂骂咧咧砸碎茶壶，用碎片狠狠划开自己的左上臂，从里面取出个小管，伸出窗外对着天空用力一握。

一道刺目的光芒直上云霄，绽开时映得天空泛白。

她故意的，火已经烧起来了不能再拖延了，她都不肯多解释两句，就这样逼他跟外面联系！

烟雾很快充斥了整个房间，三人缩在窗户下，被一层风障护在其中，只是越来越高的温度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汗。

门外的护卫已经开始撞门，大声呼喊着取水啊救火啊，聆一面用风将大型家具移过来抵住房门，一面控制飘散于外的魔药不至于爆发，身上纹路的光芒并不比火光弱。

就在赫伦感觉自己快要自燃的时候，被烧得焦脆的门板“哐当”一声砸了下来，外面的人终于破门而入。

聆趁势推开窗户，陡然灌入的空气直接将火捧上了房顶，生生将外面的人逼退，在这空档，她取出一张弓对准窗外。

两手空空的赫伦被上面的青色核心晃了眼睛：“你的武器是不是太多了点？”

聆取箭搭弦，一收一放举重若轻，语气却很淡：“我哥送的。”

高速飞行的箭矢引爆了空气中的魔药，如火龙咆哮，所过之处爆鸣连连，热浪瞬间将卫兵们掀翻在地，剧烈的地面震动过后，公爵府陷入火海。

赫伦没想到她的两种魔药混合能有这么恐怖的效果，终于意识到房间里的火只是小打小闹，自己骂早了。

他指着她恶狠狠：“你以后不打算在这里住了是吧！打输了一起躺棺材板，打赢了也只能坐在废墟里喝下午茶！”

聆示意二人跟着自己往窗下跳，风拂动发梢：“跟上，保护好琴。”

“……”如果无视有段位。

赫伦和琴刚爬上窗户，就被狂风野蛮地带了下去，就在二人以为自己要摔死的时候，又被柔柔托了起来。

聆回忆着卫兵们巡防的规律，利用地形和掩体在公爵府内穿行。

人群已经乱作一团，痛苦的呼喊和奔走的脚步声不分彼此，他们不知道敌人究竟在哪里，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下一波袭击。

赫伦二人紧紧跟着她，连大气也不敢喘，援兵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只怕自己一个不慎被发现，就再也走不出这里，明明是队友，却总有种被她撵得满地爬的仓皇感。

越接近公爵府大门，聆也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想，这些人与在松木林中和自己交手的那些完全不是同一个水准，也没有用过任何魔法纹路。

而就在这时，公爵府外隐隐约约响起了脚步声和马蹄声，由远及近逐渐清晰，整齐划一又富有节奏感，已经快要盖过公爵府内的厮杀声。

三人诧异相视，不约而同冒出了一个想法：可能是友军，但来得太快，快到根本就不像是听到赫伦的信号才过来的。

聆示意他们藏好，自己摸了出去，找准机会悄悄爬上一棵靠近围墙的大树望向墙外。

不知何时，公爵府已经被团团围住，持剑者执枪者正不断从远处赶来，人群中高举着不同的家族旗帜。

为首的蒙特莱一声令下，府门大破，无数士兵冲了进来，一时间厮杀声四起。

看着兵力差距可谓悬殊的双方，聆却并没有获救的轻松感，她皱眉回望公爵府，终于发现三楼的阳台上静静站着一个身影，对底下的动乱无动于衷，似乎看了很久，很久。

她的心沉了下去，立刻展开风翼向他飞去，可还没能靠近，公爵府的卫兵已经发现了她，朝着天空数箭齐发。

聆被迫落在庭院中心巨大的人物雕像肩上，却见他举起弓，对准自己。

“嗖——！”

一支箭擦着她的脸颊而过，留下道血痕，第二支箭再次上弦，他的神情却为雾气和漫天的风雪所隔，看不分明。

聆缓缓举起弓箭对准他，指尖微颤。

这场戏果然是为自己而唱。

弓弦一松，箭矢贯穿了他的心口。

“杀——！”

底下的呼喊瞬间爆发，这一箭彻底点燃了士兵们的斗志，公爵府中的卫兵一退再退，但很快就被人潮淹没，刀光剑影处是一具又一具倒下的尸体。

破晓时分，这场局势近乎一边倒的战役宣告结束，大火也终于被扑灭，整个公爵府像块刚从炉火中捡出来的焦炭，往日繁华付之一炬。

阳光和雪落在聆的身上，为她那苍白的脸色添上几分生气。

蒙特莱的人押着身受重伤的歌斯特走出公爵府，摁着他跪倒在雕像前。

威尔森在众人的簇拥下走下台阶：“聆，你做得很好！不愧是我威尔森的孙女，赫尔维亚真正的也是唯一的继承人！”

一句话既承认了聆的身份，也将歌斯特的身世挑明。

自己站得太高，而他低着头。

聆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闭了闭眼，沉声说：“我回来了。”

蒙特莱递上自己的佩剑，单膝跪地：“我尊贵的聆·赫尔维亚小姐，歌斯特血统不正，却妄图夺走您的权柄，狼子野心，其罪当诛！”

聆冷冷地看了威尔森一眼，见他对此毫不意外，就知道蒙特莱能说出这番话是他的授意，他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逼死歌斯特。

“丧家之犬不成气候，杀他不急于一时，我还有很多账要和他慢慢算，至于外公，我想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是和您聊聊我的母亲。”

她举起一封信。

威尔森暗自磨了磨牙，笑道：“我的孩子，我会永远像你的母亲雅歌一样疼爱你。没听见小姐的话吗，把这个孽种关进地牢！”

“瞧瞧这公爵府！”赫尔维亚的家臣，如今的席尔德家族掌权人奥赛勾起唇角，“真是朵迷人的野玫瑰，和她的母亲一样难以接近却又不断诱人靠近。”

歌斯特脚步一顿，眼中晦暗难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0章 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