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师的献礼 第109章 别阻止我，爸爸

天刚刚擦亮，城中的兰蒂斯骑士团被彻底肃清，瑞特利公爵府的大门才缓缓打开，一众宾客走出来时如获新生。

骑士团备好一辆辆马车，名为护送实为押送，很多人都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这个国家已经变天了。

“我为什么还不能走？”沃森指着特洛伊怒道，“你可别欺人太甚！”

特洛伊道：“你也该想想今后何去何从了，我们还是希望能与你合作的。”

沃森冷笑：“如今倒是想起合作一事了，昨晚你把我困死在公爵府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你畏首畏尾，顾惜己命，事前找你，你绝对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和我们一起成事。”

“你……！”沃森被他一针见血的话刺痛，只能强行转移话头，“西莉亚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你要和她联手，将来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可只有一个人！”

“我自有我的打算，也可以给你考虑的时间，其实你按兵不动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这话说得轻巧！

沃森实在没忍住：“帝都多少兵力，你们多少兵力，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无论结果如何，一直不出手的柯林最后都会被胜利方清算！”

特洛伊：“所以我建议你尽快投诚，等西莉亚全面控制帝都，可就晚了。”

沃森被他堵得无话可说，最后只能妥协：“我会考虑的……”

“静候佳音。”

可就在沃森踏出公爵府大门的那一刻，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狂风袭面，以谁都没能反应过来的速度直接将他的心口贯穿，风刃裹着箭尖斜扎进地面，阳光透过那空荡荡的身躯，在地上投下一个圆斑。

他直挺挺地倒了下来，脸上还残留着焦虑与算计。

“什么人干的！”特洛怒不可遏，“骑士团，把凶手给我找出来！保护扬·柯林，绝不能让他死了！”

原本只要不断施压，沃森倾向于己方的可能性很大，哪怕他不断摇摆，按兵不动，这部分兵权就还处在掌控之内，可他被杀，局势瞬间改变！

骑士们分明看到了是一栋二层房的屋顶射出来的冷箭，可等他们赶到时，别说房顶，连周围都没见半个人影，他们很快意识到，下手的人不是觉醒混血就是精灵。

刚击杀沃森的艾尔薇和歌斯特穿过则已经穿过裂隙，出现在了公爵府的另一侧墙下。

为确保一击毙命，他们必须靠得足够近，才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从射箭到脱险，艾尔薇的心脏一直在狂跳，脸色惨白，连腿也开始发软。

薇薇从未杀过人，随着灵魂逐渐苏醒，二人共享的情绪也越来越深，她不再无知无觉地沉睡，无比真实地体验到了自己的双手带走一条人命的感觉，聆几乎要被她的恐惧吞噬。

歌斯特却说：“还不够，要把扬·柯林也杀了。”

艾尔薇：“他的母亲梅希夫人有恩于薇薇，而且他应该不是刺杀她的主谋。”

歌斯特：“沃森死后，继承人之争由暗转明，考虑到日后混乱的局势，柯林家族很多同辈旁支都会现身参与争夺。如果扬有足够的忧患意识，足够聪明，或许能猜到是谁杀了沃森，作为他目前最明确的对手，你很危险。”

他没说的是，如果可以，他更希望艾尔薇能成为新的女公爵，权势越大，处境就越危险，可也相对越安全。

只是要赢下同辈不是易事，她接触魔法的时间实在太短，扬·柯林没有准备好，她也同样。

艾尔薇知道权力斗争不死不休，她不是什么优柔寡断之人，把当下的每一步走好，就是对未来最大的负责。

“那我们去找找机会，能杀就杀。”

扬·柯林已经坐上了马车，不知道父亲和特洛伊在谈论什么，他很想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又不敢自行上路，只能焦虑地望着窗外。

但不知道为什么，公爵府冲出来很多骑士，杀气腾腾似乎在找什么人，府里也是一片混乱，这是又出了……

忽然他身边的风精灵眸光一凛，一把将他推开，伸出了手，瞬间用风刃构筑起屏障。

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箭贯穿马车的外壁，直接撞了上来，两道风刃相互抗衡，发出刺耳的声音，但因为事发突然，风盾没能完全挡住，那箭最终贯穿了他的掌心。

带血的箭尖离扬·柯林只有数厘米，把他吓得两腿直哆嗦。

是谁！是谁要杀他！

外面的骑士们这才反应过来，握紧武器面对着箭射来的方向，队长一声令下，另有一队人马很快冲了上去。

见这群人还在死死护着马车，艾尔薇就知道这一箭没能击杀目标，扬·柯林的契约精灵太过棘手，自己也没有兰德那样的杀伤力。

“哥哥，我可能杀不了他，你帮我动手，我去引开追兵，要小心他的精灵，如果实在找不到机会就算了，你的安全最重要。”

歌斯特：“知道，你自己小心，城里还有很多正在巡防的骑士，尽量别惊动他们。”

艾尔薇点头，背起长弓跑了出去，很快身后响起一片喊打喊杀声。

她不熟悉布兰博城的街道，不过大约是气候原因，这里的花木绿植远比兰蒂斯城要多，得以让她藏匿身形。

追出数条街还没能逮住凶手的骑士团这才意识到可能是调虎离山，他们迅速改变思路，联系主要负责这一片区的骑士，将任务交给他们，自己则回防公爵府。

艾尔薇见他们咬得没那么紧了，便躲在暗处悄悄回望，不知道哥哥那边情况如……

可突然之间，瑞特利公爵府火光冲天，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似乎震得地面都晃了一下，吹过来的风沾染上了热意和刺鼻的气味。

不是说打不了就停手的吗，为什么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艾尔薇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往回跑。

瑞特利公爵府门口已经犹如炼狱，断壁残垣处遍布烧焦的尸骸，似乎连石头都在熊熊燃烧，赶回来的骑士们根本无法靠近，一时没注意，一个周身漂浮着无数水汽的人影直接冲了进去。

艾尔薇浑身都魔法纹路都泛起微光，水汽不断出现又瞬间蒸干，即使爆炸最猛烈的时刻已经过去，自己也难以抵挡。

焰火中心是对峙的双方，歌斯特跪倒在光盾内，浑身都是被风刃割出的伤口，鲜血染透衣物，也模糊了他的视线。

“哥哥！”艾尔薇冲到他面前，着急道，“不是说……”

“聆……”他用手撑着光盾，已经快要抬不起头了，“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如果可以，他很想替她完成这件事，不计任何代价，可就算打到两败俱伤甚至动用【高级·爆破】，他也没能做到。

那个人太强，即便已经完全不是原来的他，依旧很强。

其实他落到何种境地他根本不在乎，可他不想她们难过。

艾尔薇从未见他流露出这样悲伤又复杂的神情。

她看向他的对面，火焰与热浪被飓风卷起，不断地向外退推，火意被助长，越来越烈，远远望去就像一只凤凰正在浴火重生。

她立刻躲在光盾背面，聚起一层又一层水汽，可火焰被推散，与她擦肩而过时，她的水盾瞬间消失，甚至有种自己整个人都要蒸发了的错觉。

狂风中心同样是一个遍体鳞伤的身影，即便如此，他也依旧将跌坐在自己脚下的那个人保护得很好。

艾尔薇一看清他的脸，脸色彻底变了。

不久前她还在想，自己或许没有一定要杀了扬·柯林的理由，而这一刻，他在她这里完全有了取死之道。

眼泪没来得及涌出眼眶，她已经理智尽失，疯了似的冲了上去。

昔日他说过的话伴随着难以遏制的恨意，汹涌地在耳畔回响。

“你必须学习魔法！你太弱小！”

“跳下去，如果飞不起来，我不会救你。”

“要么穿过悲鸣谷，要么死。”

“喝咖啡吗？”

“花环给你，聆。”

他的语调从来很平淡，哪怕面对自己也很少有起伏，仿佛能触及他情绪的永远只有“雅歌”二字。

精灵没有家庭观念，从接受自己的存在到成为自己的爸爸，他整整用了十六年。

他应该待在地心谷，应该待在妈妈身边，而不是出现在这里成为谁谁谁的傀儡！

艾尔薇脸上的海浪纹路亮起，水箭像漫天的落雨疯狂向扬·柯林倾泻而去。

西顿抬起手，狂风直接将水箭碾碎，虽然歌斯特让他受了不轻的伤，可他毕竟是特级，也与王室那缺乏战斗经验的光精灵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风刃在他手里织成密不透气的网，挡下所有攻击的同时，甚至反过来进行了完完全全的压制。

扬·柯林一向觉得自己和艾尔薇歌斯特不对付，却也没想到他们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对自己下死手，他不想留在这里，可又逃不掉，每次一离开风精灵的保护范围就会被水箭攻击，不致命但很折磨。

“杀了他们！”他嘶声喊道，“给我杀了他们！”

不必他说，西顿也在这么做。

艾尔薇的身上已经被割出道道伤口，风刃舔舐着伤口，失血越来越快，她却只攻不守，水箭一次比一次猛烈，哪怕以伤换伤。

可即便是这样，也根本找不到突破防线的机会。

下一刻艾尔薇拿着一瓶【中级·光盾】疾步直接冲了上去，一次次聚水为盾，险之又险地游走在风刃的缝隙中，以最快的速度接近了二人。

西顿的神情毫无波澜，杀人于他而言就跟呼吸一样简单，风刃聚拢，朝她挤压而去。

她打开瓶子，无数个水团包裹金色的魔药浮于半空，一次次撞向风刃的最猛烈处，一触即碎，却也硬生生为她开辟出一条通往风暴中心的路。

从小到大经过无数次的互相厮杀，她很清楚他的攻击里藏着多少致命陷阱，最薄弱处往往跟着威力翻倍的风刃，引诱人走向绝境，而只有最危险的地方才能搏出一条生路。

这种特殊而熟悉的使用魔药的方式终于让西顿皱起眉头，他几乎忘了一切，可上一个使用这种方法的人一步都不曾后退，哪怕几乎被他的风刃割下半副肩胛骨，绽开的血花也抹杀不了那双眼睛中的坚定。

“我不想学习魔法，我要学做魔药！”

“这是我自己的人生，我要自己做决定！”

“一次打不赢我就打无数次，直到我赢，直到你同意！”

瞳色随自己，但眼神像她。

她……

是谁……

西顿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一抹迷惘，这片刻的松懈让艾尔薇彻底穿过风暴冲到了二人面前。

她的眼睛红到好像大哭过一场，寒意就像海浪，疯狂起涌。

“别阻止我。”

“爸爸。”

水刃狠狠贯穿扬·柯林的心口，血液四溅，他挣扎着抓向她的脸，揪住了她的头发。

“你，你这个……该死的……”

“给我下地狱！”她手里的刀又进一寸，用力一拧，鲜血溅在脸上又滑落，让她看起来像个恶鬼。

她并不想这么快就杀死他，这种死亡方式远不足以赎他们的罪，可是爸爸不会给她这个时间。

扬·柯林的手颓然松开，眼里至死都是不可置信的光芒，怎么会输呢……你是特级……你要拼死保护我的……

迟来的风刃落到艾尔薇身上，直接将她摔出数米外，她半天都没能爬起来，好几处骨节都错了位，一动就钻心地疼。

契约随着扬·柯林的死亡而消失，西顿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如果他生来就是为了保护他，那他死了，自己该……

突然无数箭矢朝他射了过来，火势渐小，外面的骑士们也冲了进来，他们配备有附魔武器，立起光系盾牌层层削弱风力，找准间隙射出一支又一支经过风系魔法加速的箭。

“走啊……”艾尔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为他筑起水盾，“回大地之心去，她还在等你……”

西顿看着她，这个数分钟前拼了命要杀自己的人为什么现在又拼了命地保护自己？

可她的话像是什么魔咒。

“她，还在，等……”

他低声喃喃，在她的眼神示意下，他终于缓缓后退，转身冲向翡翠河的方向。

“追！拿下那个精灵！”骑士们纷纷冲了上去。

还有一队人直接将艾尔薇围住：“这个人和那个精灵是一伙的！就是她杀了沃森公爵！”

无数把剑齐齐指着自己，艾尔薇看着倒在光盾中的歌斯特，缓缓道。

“人都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