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为是因不能出门生闷气,原来人根本不在。
还有那些日日不重样衣饰,各种点心果子。
自雍鸣来后,时祺似乎很少再朝他讨吃食了。
他每日醉心炼器,倒从未发现两人之事。
还以为雍鸣小呢,其实早长大成人,几百岁了。
成亲双修什么,都可以。
时祺族性成长缓慢,一直把她当成长不大孩童,倒是忽略时光漫长,她博闻强识。
对事情一知半解,不代表她不知道。
不过,钧行几万岁寿龄,他俩在他眼中依旧是孩子。
心内一阵后怕,这几百年,但凡一次出错,她早不知被谁抓去当炉鼎。
他们两人真是一个比一个大胆!
“你日日闭关,雍鸣扛起师兄之责,护卫同门,友爱弟子。”
“他不仅对你照料有佳,他对微笙也当弟弟疼爱。”
“你空长千岁寿龄,实则心性稚嫩。”
“他倘若只把你当妹妹看呢?”
时祺倔强扬起脸,哭肿一双花瓣眼瞳,不愿信:“我要去问他!”
钧行仙君广袖一摔,威压铺洒立刻阻止徒弟起身。
时祺咬牙跪在地上,不愿妥协,发力同师傅对抗。
“他如今昏迷未醒。与你双修,他没得一点好处,神魂几乎被你碾碎……”
她自责开口:“我不是故意的,当时我中了蛇毒,神魂失控才会没控制住。”
钧行冷声说:“他是无法跟上你修炼速度的,当你成神时,雍鸣还只是仙,或者陨落。”
“我等着他。”
真是冥顽不灵!
钧行直言:“时祺,雍鸣神魂无法匹配你,他是被天道诅咒神魔之子。”
时祺愕然,忘记哭泣:“他不是可以修炼仙家术法么?”
钧行叹息:“那是因为他母亲洛水神女把自己神骨换给他,他才得以续命,不然,当年你从洛水捞出就不是活人,而是一具死尸。”
时祺还记得当年手里轻飘飘小人儿,可能还没肥硕大雁重。
心疼问:“雍鸣,他知道么?”
“你觉得他若知道母亲换骨给他,他还能活下去。”
不能。
他那般温和体贴,一只蚂蚁都不愿无辜杀死,知道母亲因他陨落,该是何等自责。
“是为师骗他暂时压制他体内血脉,不过随着他修为渐长,他会知道的,那就是他离开时候。”
“他不能走,”时祺无法忍受数年不见一面,他抱住师傅腿哀求他:“您一定有办法,让雍鸣留下来。”
钧行仙君拍拍徒弟浓密乌发,心软道:“为师只能为他在心内树立正念,祈祷他魔血脉再次觉醒时候,能守住本心。”
“时祺,你是天地气运留给妖界救赎。你成神平定妖界乱象,拯救亿万生灵,就是你今生使命。”
“可是,师傅,”时祺早已泣不成声,“我的雍鸣怎么办?”
“若是他那时失去神智,而你已经执掌一界,拥有话语权,或可将他幽禁在你左右,徐徐图之。”
“师傅,就没有驱除他身上血脉办法吗?”
“傻孩子,”钧行仙君拦住她,“父母骨血天生,没有人能。除非,换一具全身躯壳。”
辉光和微笙候在殿外,结界掩去声音,高高阶梯门栏遮住一地繁花。
他们仰头只能模糊看见大师姐伏在掌门师伯膝头痛哭。
大师姐时祺明媚活泼记忆蒙上一层阴影,她这辈子眼泪似要在这一日哭干。
泪珠子跟断线珍珠一样,簌簌掉落。
砸在辉光心上。
“大师姐这是杀了神族不成?”微笙为她绝望模样触动,不知自己看哭了。
辉光猜到事情起因,两人未禀明师傅正常结婚契,却已经合修。
他……可以帮他们证明,是蛟蛇蛇毒原因。
无婚契双修而已,区区小事,不足为惧。
仙神两界根本不结契,只双修道侣比比皆是。
掌门师伯为何棒打鸳鸯,执意将其分开。
还是在双修刚过最情义浓浓时候。
剜心之痛,都不敌此刻分离之苦。。
辉光冷漠想着。
而且她是曾经统御天地娲皇后嗣,未来,当她成为妖界之主。
她想要什么男修得不到,纵使她想要类似雍鸣的眼睛,鼻子,嘴巴,哪怕重新捏一个躯壳,随意放置一个灵魂也行。
哪怕后宫美郎三千又如何……
又不是没有女修做过。
非要雍鸣不可么!
她究竟喜欢雍鸣什么?
超高修行天赋?
雍鸣是,他也是,微笙也是,相信在六界生灵中再找一些天资纵横也不难。
绝美皮囊?
辉光出身高贵,追求者虽不似雍鸣那般如过江之卿,也有无数狂蜂浪蝶前赴后继。
“二师兄,你觉得我丑么?”他突然问。
微笙黑白分明眼瞳此刻漆黑外围满是腥红,他不解,敷衍回复:“十分俊朗。”
“那……”辉光冷硬挤出几个字,“比二师兄如何?”
微笙觉得最乖巧四师弟也疯了。
神念探寻一遍,发现他伤势已无大碍。
不客气拍一下他宽阔额头,确定道:“当然是二师兄姿容无双!”
辉光……
所以,大师姐是贪恋二师兄美色。
确实,雍鸣倾城之姿。
不过,神仙寿命久远,总有看淡那一日吧。
到时候自会分出心神欣赏别人颜色。
辉光甚至生出一些期待。
师兄弟俩枯站半天时祺也未哭完,女修眼泪真是比瑶池水还多。
里面师徒俩人不知聊什么。
最后,时祺闭关去了,这次是真在闭关。
直至雍鸣半年后醒来,微笙用红蝠传讯给她。
时祺只淡淡回:知道了。
却并未现身。
雍鸣昏迷期间,钧行仙君已从时祺那里知道妖神令之事,勒令二人保密。
听说她被师傅罚跪三天,雍鸣很是愧疚。
“师傅,是我……主动……”他解释:“不是,大师姐之错。蛇毒种在她神魂上,我未找到破解之法,不愿见到师姐忍受折磨,才轻薄了她。”他跪在地上,“您处罚我就行,不要生师姐的气。”
钧行看着跪在脚边温和憔悴徒弟,心底酸酸的,眼眶溢出泪来。
他摸着徒弟乌黑头发,觉得这俩孩子连头发触感都类似。
更觉心酸。
雍鸣除去进学被点到背诵,这辈子第一次讲这么一长串话。
两情相悦怕是这世间最幸运事情。
难得他们遇到彼此。
可钧行仙君还是要做那个坏师傅,他装作不知。
“时祺她身肩重任,收起玩闹心思修炼去了。没她缠着你,你也好潜心修行。”
“雍鸣,时祺虽然年岁长你很多,她妖族血脉特殊,实则还是孩童心性。”
钧行仙君已经感受到伏在腿边肩头颤抖起来,他有点说不下去。
室内一时沉默无言。
钧行仙君对女修和对孩童,观感类似。
他们一样赤诚而强大,却又同样心软易碎。
他拿不愿继承掌门之位师妹没有办法,只好自己顶上。
他对两个徒弟也束手无策,一个已经被他狠心训斥,半年来一点笑脸也未给他。
一个刚醒来……
还是算了。
一段露水姻缘,时间长了,自然就淡了。
纵观神仙两界,十几万年历史,难能凑出一对白首不相离道侣。
修仙其实蛮无聊。
当修为长久停滞不前,又无法突破,不能放任去弄邪魔外道毁掉道心。
只能在情感里作死作活。今日在这个道侣那混几日,明日去那个那里留几宿,倒也过得潇洒。
只是,别乱生孩子。
别生完不养。
别丢给昆仑养。
每年扔到昆仑山脚幼童,晚去一会儿,可能会被冰雪冻死,实在忧心难安,烦不胜烦。
他们昆仑是仙界第一修仙大宗,又不是育婴堂。
宗小半弟子来历不详,无父无母。
不是他们什么目中无人,千年才收一次徒弟,实则,徒弟太多,教育不过来。
养个修士哪哪不花钱呐。
就这还昧着良心说他们昆仑霸道。
什么霸道?
哪里霸道?
怎么霸道?
“师傅,”雍鸣低哑嗓音将钧行仙君游到天际思绪拉回来,“我会找机会同师姐道歉。”
那可太好了,雍鸣果真是六界最贴心弟子。
钧行仙君暗地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瞬间觉得苍老很多。
当昆仑掌门,要处理问题实在太多,不仅影响他炼器速度,还容易短命。
难怪师妹不愿意。
几万年来,师妹修为早超越自己,面貌还同当年一样青春貌美。
钧行仙君一脸沉重施施然离开。
打算找知闲师弟要些滋补仙丹。
实在是心房脆弱,不堪承受。
心累。
雍鸣养病时候,翻阅药典,精进几个养颜方子,配置出一副新方,给时祺祛除疤痕。
知闲仙君以前一见雍鸣便眉开眼笑。
这般天资弟子,炼器能学好,丹药还不是信手拈来。
最近不知为何,俊脸郁郁。
“二师叔,”雍鸣以为是微笙又闯祸惹他生气,体贴道:“您有什么事可以吩咐我去做。”
以往知闲巴不得,同雍鸣讲解药典,下下棋,喝喝茶,松松土,一天过得轻松又自在。
末了感叹一句,徒弟还是别人家好。
恋恋不舍分开,盼望雍鸣下次再来。
微笙吃味,道师傅心眼子偏去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