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被那火势一吓,险些便将剑扔了,又听得众人称赞,便冲着众人嘿嘿一笑,满脸的尴尬。一抖手将黄表纸甩落地上,狠狠踩了两脚,眼见得火息了方才放了心,冲着众人一拱手,正色道:“接下来我便要请神了,诸位切莫喧哗,以免冲撞了神仙,切记切记!”
听他如此说,众人尽皆脸色肃然,垂首恭立,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唐糖也是脸色一变,竟油然而生了一股子恭敬。
阿星见唬住了众人,心中得意,先簌了口,又将剑斜指着苍天,大声叫道:“天灵灵,地灵灵,天上地下俺最行;三清道祖,极乐众生,听俺号令!”言毕又念了段金刚经,回头对着众人做了个鬼脸儿,嘻嘻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瞪大了眼睛,也不敢说话,尽皆竖起了大拇指。唐糖心中暗骂:“怎的这时候还如此贼头贼脑的!”
阿星晃着剑,踏着罡步,一声大喝:“开始请神喽!”众人尽皆打了个哆嗦,不由心下悚然。阿星接着便开始念起咒来:“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面,专吃大坏蛋----”
“什么东西!”唐糖啐了一口。
阿星斜眼看了看唐糖,满脸不悦,哼了一声道:“还没请呢,你急什么!”说罢,又自顾自念起咒来:“一请天地动,二请鬼神惊,请来李老君,再请张道陵;五请猪八戒,六请是唐僧;七请沙和尚,再请孙悟空;九请是唐糖,十请俺阿星!诸位神仙,早请早到,晚请晚到;有事不到,打个报告!”念罢,又舞着剑在原地转了三圈,突地身子凝住不动,随后便不停的打起了摆子。与此同时,庭院中蓦然一股冷风起,此时本已至仲春,天气却宛似又入了深秋一般,一股萧杀之气弥漫了整座庭院。唐糖不觉紧了紧衣衫,心间莫名一阵抽动。
就在此时,猛听得阿星一声大叫,扑通一声仰天栽倒。众人眼见法师栽倒,尽皆大惊,正欲抢上前来相救,却见阿星一个鲤鱼打挺又蹦了起来,指着众人沉声道:“汝等凡夫俗子莫要近吾仙体!”众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故,尽皆吓得止住了脚步不敢上前,更不敢开口询问,唯恐冲撞了神仙。又听阿星说道:“吾乃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是也,今受阿星所请前来降伏妖邪,诸人休要惊惧!”众人这才明白,原来眼前是雷神爷爷下凡附了阿星的身,不由得发出一片惊叫声,纷纷跪了下来。
“罢了。吾此来乃为诛邪,事成即去,众人不必多礼!”阿星对着匍匐的众人摆了摆手,又看着唐糖道:“小娃儿怎的见神不跪?你无礼----”
唐糖大怒,却也不好当众拆穿他,只得低低声音道:“你再敢胡言乱语,我便一掌打死你!”
阿星一惊,缩了缩脖子,不满道:“我---我老神仙不与你一般见识。”说罢退了几步便转过身去,围着香案转了两圈,突地一声大喝:“鼠辈,纵然你在天涯海角,也难逃这一剑之诛!”随后双手将剑反握用力贯入大地,那短剑直没至柄。
伴着剑入大地,庭院中寒意更甚,唐糖只觉一股寒气自足底冒出,直入心间,不由打了个哆嗦。
做完这一切,阿星又来至唐糖身前,沉声道:“小辈,我有一事吩咐你,今后不准你欺负阿星,工钱更要按时结,不得拖欠了他的!”不等唐糖说话,便又是一声轻喝:“事已了,吾去矣!”随后身子一软,顿时委顿在地。众人跪在地上不敢乱动,唐糖则被气得脸色煞白。待得好半晌阿星方才悠悠醒转,晃晃荡荡站起身来,对众人道:“方才发生了何事,诸位街坊为何跪在地上?快快请起”
众人齐声道:“果是好法力,竟能请得雷神爷爷下凡!方才我等可是开了眼界!”
阿星得意之极,却又做出一脸的茫然状。众人看他似不记得方才之事,不由得更是信服,一时烧香烧纸的忙了起来,皆欲趁着神仙未走远赶紧许个愿。
钟员外在后急急跑了过来,趴在阿星耳边道:“贤侄,我那孙女还是未醒,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神仙也救不得她了?”
阿星怔了半晌,方才慢慢悠悠的说道:“老伯不必担忧,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你且耐心等上两日,不必着急!”
钟员外听他如此说,只得无奈点了点头,也无甚好的办法。
众人乱哄哄忙活了一通终于缓缓散去,钟员外也劝着二人先去歇息,养足精神,明日还要去拜访黑老太爷。
一夜无事,第二日天方发白,三人便用过了饭,骑了三匹马赶往黑山县城。这一路上,阿星兴高采烈,唠叨个不停,唐糖也不去理他,只是闷头赶路,不多时已赶到了县城。黑山县城虽比不得那等繁华大都,却也是人来人往,百业兴隆,远胜过桃源镇。钟员外领着二人三转两转,终于来到一处宅子前。钟员外手指那宅子说道:“这里便是黑老太爷的府邸了。”
二人瞧去,只见那朱漆大门敞开着,两旁蹲着一公一母两只石狮子,还肃立着两个家奴,一脸的恭敬。阿星赞道:“果是阔气,看人家这两个家奴的素质便知道主人定是个谦恭好礼之士!”
唐糖冷冷地道:“你这是在骂我么?”
“公子莫要误会,我绝无此意!”阿星连连摆手道:“其实我也不差,我也是个高质量的男性!”
二人正说话间,钟员外已然来到那门首,向那两名家奴说了两句话,那家奴便赶紧进去禀报了。片刻后便闻得院中响起一阵爽朗笑声,一位古稀老人自内大步而出,来至钟员外近前拱了拱手道:“贤弟可是想杀我了!”
钟员外也客套了几句。那黑老太爷又问道:“但不知道这两位兄弟如何称呼?”
钟员外赶紧介绍道:“这位是张三公子。”又指着阿星道:“这位是唐星,乃是我那不孝子的结义弟兄!”
二人也过来见了礼,黑老太爷笑道:“都是自家人,二位莫要客气了。里面请----”说罢将三人请入大厅,又命人看了茶。
黑老太爷拉着钟员外的手问起钟太保之事,引得众人又唏嘘落泪了一回。闲聊了片刻,钟员外便道:“小弟此番来见老哥哥,正有一件喜事----”
黑老太爷一怔,奇道:“愿闻其详!”
钟员外笑道:“老哥不是嘱我为侄女寻一位乘龙快婿么?如今这乘龙快婿已然找到了。”
黑老太爷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的盯着钟员外,想了想转又苦笑道:“此事可不容易呐!我费了多少功夫也不曾寻得一个男人愿意入赘!贤弟莫不是糊弄我么?”
钟员外不满道:“老哥以为我是那般扯谎的人么?”
“非也,非也!”黑老太爷连连摇手,道:“我非是信不过贤弟,只是此事大是不易,大是不易啊!”
钟员外笑道:“缘分这般事最是不可思议,若是无缘对面也不相识,若是这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咧!”
黑老太爷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急道:“如此说来,贤弟果真寻到了愿意入赘我家之人?”
“然也!”钟员外手抚着胡须,一脸的深沉。
黑老太爷一声大叫,起身给钟员外深深施了一礼,急道:“为兄的谢过贤弟了!但不知----但不知此人是何方人氏,姓字名谁?”
钟员外赶紧拉住他,哈哈大笑道:“老哥客气了,这却是小弟该为之事。那人嘛-----远在天边,尽在眼前!”
钟员外一愣,不觉看向了唐糖,喃喃地道:“难道是张三公子?”
唐糖满脸通红,连连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指了指阿星道:“那才是你家女婿!”
黑老太爷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着阿星,久久说不出话来。那阿星赶紧整了整衣衫,将上身挺得宛如标枪一般。
黑老太爷看够了多时,又问钟员外道:“阿星公子当真愿意入赘我家?”
钟员外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正是!”
黑老太爷又呆呆愣了半晌,猛然一个箭步窜到阿星身前,抓住他的两只手,张口欲言却又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泪水在眼中不住地打转。沉默了良久,方才一字一顿的道:“此事果然么?”
阿星笑道:“果然。”
“哎呀!”黑老太爷一声大叫,给阿星深深施了一礼,道:“阿星公子大仁大义,我那女儿终身有托了!”说罢便呜呜哭了起来。
阿星急拉住他道:“老太爷不必言谢!这种事当仁不让,舍我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