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消散,厅中仍旧一片黑暗,唯闻玉罗刹时断时续的哀吟,再不闻其他。唐糖躲在暗处只觉满身寒意,冷汗不住涔涔而下,这厅中哪里还似人间?倒宛如丛林一般,尽是野兽的挣扎厮杀!
唐糖呆了良久,方始缓过神来,轻声唤道:“多谢恩公援手,可否现身一见?”暗夜中不闻任何回应,唐糖又唤了两声,仍是一无回应。唐糖暗道:“想必此人已经离开,只是何时离开,怎的竟毫无察觉?”唐糖心中惊疑不定,无奈何缓缓打亮火折,重又将火烛燃亮。眼前,玉罗刹浑身瘫软的倒在地上,正自不住粗喘,脸上一片扭曲。
唐糖自梁上取下被震飞的短剑,缓缓来至玉罗刹身边,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玉罗刹身子,却是毫无反应。唐糖方始放下心来,不觉胆气也壮了上来,大声喝道:“起来,还有话问你!”
玉罗刹喘了良久,方睁开无神的眼睛,看了唐糖一眼,又闭上了。
唐糖怒道:“你不要于我面前装蒜,我有话问你!”
玉罗刹仿似用尽全身的力气,弱弱地道:“求你杀了我罢,快,求你!”
唐糖道:“哪有这么便宜!倩娘在何处?你告诉我!”
玉罗刹摇了摇头,道:“求你,给我个痛快!”
唐糖一惊,暗道:“此人一意求死,倒有些古怪,难道怕我折辱于她?”便压了压火气,道:“你只要告诉我倩娘在何处,我不伤你性命便是,你不必害怕!”
玉罗刹还是摇头,只是一味求死。
唐糖怒道:“你这人当真不识实务,你要求死,我偏不许你!”说罢便自怀中掏出两粒药丸,给玉罗刹喂了下去,笑道:“这两丸药,一粒是疗伤的灵药,至于另一粒么-----你一定知道唐门药物的厉害,这一次不怕你不听话!”说罢拍了拍胸口,显是放下了心。
玉罗刹眼中满是怨毒,死死盯住唐糖,一声不吭。
唐糖看了看玉罗刹,却不见身上血迹,便又问道:“你这剑伤何在?怎的不见伤口?”
玉罗刹怒道:“你却不必装好人!伤在心口,那贼人伤了我的经脉!我现在是武脉尽废,再也用不得武功了!”
唐糖不觉喜形于色,用剑轻轻挑开玉罗刹胸前衣衫,却见心房处一道细长剑痕微微透出一丝血迹。玉罗刹则是一脸厌恶地看着唐糖。
唐糖检视完毕,满意地点了点头,彻底放下了心,转身便欲离去。
玉罗刹大惊,急道:“你去做什么?求你杀了我再去!”
唐糖一笑道:“我去查看你这地方有何秘密”又走到玉罗刹身边,挥手点了她两处穴道,笑道:“你好好呆着罢,莫要再寻死”
玉罗刹怒目而视,却是再也说不出话。
唐糖不再理她,转身出门,继续向密道深处探出,七拐八拐终于前方再无去路,展现在唐糖眼前的乃是一处囚牢,数名衣衫不整的男子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哼哼唧唧个不停,更有几人连个动静都没有了。唐糖心中惊疑,来至牢门前,刷刷两剑斩开牢门,几个男子睁开了眼,一脸惊恐的看着唐糖。
唐糖道:“诸位是何人?为何被囚禁在此地?”
闻听此言,那几名男子尽皆面露喜色,一名男子挣扎的爬了起来,还不忘施了个礼,道:“我等尽是名门正派子弟,都是好人。前些日我等访得玉罗刹踪迹,欲要为江湖除害,不料一番交手,不慎中了那贱人暗算,方才落得如此。我乃是江南‘霹雳堂’的大弟子----刘仁义”说罢又指了指正在努力爬起的一人,道:“这位是‘杀虎堂’堂主的公子赵志礼----赵公子”
霹雳堂与杀虎堂在江湖上声名不小,这二人却也是江湖新起的少年英雄,唐糖倒也听说过,便道:“原来是二位,久仰!”
刘仁义满脸笑容,道:“还未请教公子名讳”
唐糖道:“唐门唐糖”
二人尽皆一惊,刘仁义道:“原来是唐门子弟!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言罢便又施了一礼,道:“久仰大名,今日得见贤弟真是三生有幸!我等皆与唐猛兄弟相交甚厚,未想到今日又于此地得贤弟相救,多谢了”
那唐猛乃是唐门三房长子,这几年闯荡江湖风头正劲。唐糖听他说起唐猛,赶紧拉住了二人,道:“二位公子既是我三哥之好友,也便是我好友,不必多礼!”
二人满脸喜色,刘仁义又问道:“贤弟如何来的此地?那玉罗刹可不是易与的!”
唐糖面露得色,道:“那玉罗刹么---已被我擒住了!”随即将经过讲述了一番,只是隐去了那恩公出手相救一节。
二人大喜,竖起大指赞道:“不愧是唐门子弟,果是英雄了得,更难得贤弟这般年轻便有如此功夫,更是难得!”
唐糖只听得“嘿嘿”笑个不停,这二人在江湖上名头不小,若由他们去外面传扬一番,那还了得!
二人恭维了半晌,刘仁义又问道:“怎的未见唐猛兄弟,贤弟是孤身一人来此犯险么?”还未等唐糖回答,只听赵志礼道:“唐猛兄弟为人谨慎,足智多谋,必在附近接应,绝不会任由他孤身犯险!”
唐糖道:“不错,赵兄说的有理,还是先出险地才是。”
刘仁义叹了口气,道:“若是唐猛兄弟在此,非与他痛饮三天三夜不可!”
唐糖一笑,不想此人还是个酒鬼,不过确是豪迈之人,笑道:“这次却不能如刘兄的心愿了!这次是我孤身前来,三哥不曾与我同行,况且我那三哥酒量也不佳,待得出了此地我陪刘兄痛饮如何?”
刘仁义喜道:“那却好,好的很!贤弟真是艺高人胆大!”赵志礼也是从旁赞个不停。
唐糖大喜,笑道:“我三哥虽未来此,却另有一位大人物在此,待得回了王家,二位便可见到了!”
二人尽皆一愣,道:“不知是哪位英雄?”
唐糖道:“乃是铁手神捕!”
二人大惊,道:“原来铁总捕头也在此!”
唐糖笑道:“不必多说了,走罢”说罢又来至其他人身旁,道:“诸位还能行动么?”
已经有几个人又爬了起来,与唐糖见了礼,道:“多谢公子相救,我等还行得,只是这几位仁兄身子较弱”言毕将倒在地上的几人扶起。唐糖又掏出几粒丹药与众人服了,见他们脸色略有好转,方始放下心来。
众人一齐来至大厅,待见到地上的玉罗刹,一时尽皆大怒。刘仁义向前大跨一步,指着玉罗刹大声道:“你这贱人害的我们好苦!你可想到也会有今日么?”说罢便举起手掌朝玉罗刹拍去,这一掌劲力深沉,显是欲取她性命。玉罗刹无法言语,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竟是毫无惧色。
唐糖大惊,急架住他的手掌,道:“刘兄且息怒,还有些事情未明,不能杀她!”
刘仁义怒道:“贤弟,你可知此人作恶多端?若留着她天理难容!”
唐糖道:“我也知此人罪大恶极,只是她还牵涉一桩大案,不能杀她!”说完,见刘仁义仍旧怒气不息,便又道:“现下铁总捕头正在王家,待见到铁老英雄,请他老人家定夺便是!”
刘仁义啐了一口,缓缓放下手掌,恶狠狠地道:“看在唐兄弟面上,暂且便宜了你!”
唐糖道:“多谢刘兄”
众人休息了片刻,丹药药力起效,脸上尽皆有了些神采。刘仁义道:“贤弟,众人已无大碍,咱们还是尽早离开此地”
唐糖点了点头,转身背起玉罗刹,带着众人缓缓而行。众人出了密道,尽皆欢呼起来,不住地猛吸着气,显是憋得久了,唐糖也是心怀大畅,终于脱了险境,回思方才之事,便宛如在鬼门关走过一遭。
正与前行,只听刘仁义忽道:“贤弟且慢,这还有些小贼要料理!”说罢来至一处花坛,围着花坛踢了几脚,便从花坛下现出几处洞口,伸手自里面拉出七八个黑衣人,尽皆一动不动,已然被人点了穴道。
唐糖一惊,却未料到此处还有人埋伏,正欲开口,便见刘仁义举起手掌,逐一在那几人胸前重重拍了一掌。唐糖惊道:“刘兄这是何意?”
刘仁义笑道:“这些人尽是玉罗刹一党,都不是好人,我这是为江湖除害!”
唐糖心中发怒,道:“这些人显是已被点了穴道,玉罗刹又已被擒,又何必----”
刘仁义正色道:“贤弟怎的如此妇人之仁?这种人又岂能留得?”
唐糖来至近前,但见那几人嘴角尽皆淌下血来,已是活不得了,不由得满脸不悦,道:“这些人既已被制,且又非首恶,如此未免太过!”
刘仁义冷笑道:“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难道留他们日后为祸江湖么?贤弟心肠也忒软了!”
唐糖怒极,方欲再言,赵志礼在旁急道:“贤弟呀,这江湖凶险,心不狠站不稳哪!此种败类是万不可留的,刘兄如此行事,也是为了武林公义哪!不必再言,咱们走罢!”
唐糖叹了口气,道:“诸位先行罢,我这里还有一位朋友,我与他同行”
刘仁义笑了笑,道:“贤弟是怪我了,等贤弟在这江湖摸爬滚打久了,自然能理解得我今日之所为!唉,也罢,那我等便先行!”说罢朝唐糖拱了拱手,转身与众人离开。
唐糖看着众人离开,满心不是滋味,回首向玉罗刹怒道:“都怪你!若你不为恶,焉有此种事?”
玉罗刹看着唐糖,眼中尽是不屑,还带着些怜悯。唐糖越看越气,索性不去看她,又将她背起,来至翠云楼后墙,轻轻一跃,纵出高墙。
翠云楼外,阿星倚着墙睡得正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