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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昭凌空幻出一把长刀，递到张大嫂手中。
“魂魄超度需怨气消散。”
明昭瞥了眼王五，意有所指：“凶手未死，死者怨气怎可消。”
张大嫂看着王五，看着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也不止是愤怒还是恐惧。
良久，她颤颤捡起刀，踉跄扑向王五：“啊——那是你亲生的女儿啊！！！”
一鼓作气，冲到王五面前的张大嫂将长刀高高举起，正欲劈下时，她却顿住了。
只因王五瞪了他一眼。即便那个恶汉如今只有眼睛能动。
但只消这一眼，便可以激起她心中的恐惧。
张大嫂吓得丢下刀，一个屁股蹲摔在地上，连连后退。
她抱着头：“不要打我了……不要打我了……是我没用，没能生出儿子……”
“你确实没用，”明昭眸子黯了几分，“但不是因为生不了儿子。”
她阖了眸子，长出一口气，声音冷冽道：“既下不了手，那超度之事便作罢。”
“总归是死人，超不超度也只求活人心安。”
说着，明昭转身便走。夙怀江毫不犹豫跟上了明昭。
明昭捞起大肘子便啃。
一口，脸皱了起来。
冷了，好难吃。
她也没什么心情吃了。
明昭将肘子收起，拔步欲走，却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声喊住。
“你们这种修行者怎么懂我们凡人女子的苦！”
是张大嫂。
明昭停下，张大嫂继续道：“我们要三从四德，要传宗接代，夫君就是我们的天，即便他待我们不好，可谁又能违逆天？！”
张大嫂几乎是哭着喊出来：“若可以，我也想向你这样，但我们这种人的命，生来就定了……”
明昭终于展颜：“你的命，没有定。”
她回身，一步一步走到张大嫂面前：“再者，他不是天。”
“即便他是天，又如何？你反了便是。”
明昭蹲下，向张大嫂伸出手：“本尊，给你这个反了天的权利！”
张大嫂看着眼前的明昭，眼中似有什么在升腾。
忽然，她猛地起身，渐起地上的长刀，几乎是想也没想，直刺王五胸口。
“噗呲——”一声，长刀入血肉。
温热的血溅在张大嫂的脸上，眼角处，眼泪和着血一道流了下来，她颤抖着唇，嗫嚅着，许久许久，终于连成一句完整的话
她说：“你这种畜生，就该死！”
明昭看着张大嫂的背影，满目欣赏。
*
“妞妞，妞妞……娘给你们报仇了……是娘不好……”
槐林，张大嫂看着自己面前已被明昭放下的三具尸体，声泪俱下。
大女儿已成地上枯骨，二女儿尸身正在腐坏。小女儿身子虽冰凉，却还是软乎乎的，显然，张氏方才所经历的，约莫才一个时辰。
张氏将小女儿的尸身抱在怀中，摩挲着她颈上的平安结，失声痛哭。
明昭将所有女孩的尸身放下，收入乾坤袋中。
她虽是魔，但着实见不得这些孩子魂无可归。
收完，明昭转头，愣愣看着张氏和她的女儿。
胸口处，那颗明明已经入魔的血肉之心却在因她人苦难隐隐作痛。
她站在这片林子中，闷闷的，上不来气。
即便被雷霆重击，都不曾有过这般窒息的感觉。
怪哉。
她敛眸，压住异样情绪后，对夙怀江道：“带张大嫂出去，本尊要除妖。”
夙怀江点头，下一秒，张大嫂和女儿们消失不见。
此时天已入夜。
夜幕笼罩槐林，让本就阴寒的槐林更加骇人。
此时林中槐花已谢，槐树已枯，再无半点生机。
不知何时起了狂风，吹得干枯树枝咔嚓作响。
暗中幽光点点，似一双双眼睛，正盯着明昭的一举一动。
她勾唇，随手便丢出一个火球，火球直冲那些“幽光”而去。大风，枯枝，火势很快连城一片。
然而火中的，并不是噼啪作响，而是哀嚎一片。
“本仙本想放你一马，可你竟烧我子孙！本仙，要你死！”
一声怒吼，大地震荡。
明昭立于震荡之间，纹丝不动，静静看着震荡中心。
忽地，一颗巨树拔地而起。借着火光，可见粗壮树干上诡异可怕的纹路。它的树枝扭曲交错，如伸展的利爪，随时准备刺穿撕碎明昭。
树干上嵌着一双血眸，比明昭还大，眸中的嗜血和狂暴彰显着此妖绝非善类。
“区区蝼蚁，竟敢挑衅本仙！”
说着，巨树树枝幻化成一根尖尖的木剑刺向明昭，明昭不闪不避，慢条斯理掏掏耳朵：“难听死了。”
“还有，”木剑愈近，明昭抬眸，一柄雕花斧瞬间显现，喀嚓一声便斩断了木剑：“称仙，你也配？”
雕花斧入手，明昭抻了抻筋骨：“甜甜，今日虽本尊，杀个痛快！”
斧刃寒光立显，似是在回应明昭。
明昭轻巧一跃，便立在了树妖顶上，她扬手一挥，树枝皆断：“为仙者，当以天下苍生为先。你是吗？！”
“啊——！！”
再一斧，血眸被废：“你戕害女童，食其肉吸其髓，修行至今，害的女童何其多！”
“啊——！！”
再一斧，身断两节。
再无声息。
明昭睨了眼地上的巨树妖尸，啐了口：“恶心的废物。”
说着，明昭捏决，零星火势瞬间扩大，蔓延了整片槐林。
明昭头也不回出了林子。
她虽被封了九成法力，但对付区区人界树妖，易如反掌。
林子外，她面上不显，但内心狂呼系统：“系统！加功德加功德！”
系统千呼万唤，终出声：“任务还未完成，请完成线索人物心愿。”
“线索人物？张大嫂？”
“是的。”
心愿是吧，简单。
“张大嫂，你有何求？本尊都会满足你。”
鬼林被烧毁，遮天蔽月的阴寒之气也消散不见，月光显现，落在明昭身上，此时明昭在张大嫂眼中，宛如神女降世。
张大嫂看着明昭，良久，她跪在明昭面前，从后腰摸出生锈剪刀，献与明昭：“神仙娘娘，若您有灵，便让我同我的妞妞们团聚吧。”
听说自尽的人入不了九幽，张氏想，若是自己自尽，或者随随便便死了，会不会找不到妞妞们。但若是有神仙娘娘帮忙，那她一定可以，所以她许了这个愿。
但明昭脑子不会转弯。
“嗯……把你女儿复活是吧？”
明昭勾唇：“应你所求。”
她持斧凌空一划，空间被划开一道裂痕。
明昭走进去，回头叮嘱：“夙怀江，找个地方待着，看好人。”
说完，空间裂缝合上，眼前再无明昭身影。
夙怀江冲着明昭消失的地方点了个头：“嗯。”
“这、这……”妇人目瞪口呆，看看裂缝处，再看看夙怀江：“神仙娘娘她……”
夙怀江看着明昭离开的位置，原本没有表情的脸此时已压不住狂热和爱意：“相信她。”
“她很厉害的。”
夙怀江说。
昭昭很厉害的。
她曾无数次拯救他于绝望深渊。
昭昭她啊，无所不能。
*
九幽司
九幽虽满是浊蚀鬼气，但明昭神身仍在，且她本身不死不灭，是以不惧。
桑浮看着面前坐在他公案桌上，离自己直线距离不到三尺的明昭。
她气定神闲，甚至隐有傲慢。
明昭手一摊：“生死簿，拿来。”
“你这是在乱我九幽法度，明昭，本王可以下令拿你。”
明昭一怔，旋即大笑：“哈哈哈——”
“拿我？哈哈哈哈……”明昭抬手一指，雕花斧瞬间飞至，悄无声息落在桑浮颈间：“本尊就在这儿，你拿一个看看。”
桑浮冷汗如雨，不再说话。
明昭勾勾手：“生死簿。”
桑浮咬牙，但迫于颈间神斧，终败下阵来。
他从漆黑官服下摸出一方印鉴，随后捏诀，印鉴旋即打开，露出一本古朴破旧的书。
明昭一把扯过打开，对着古书下达指令：“人界祈国，槐树阵婴尸林，我要叫妞妞的女童冤魂。”
生死簿检测到关键字，立刻显示出来。
那一页上，婴尸林中的妞妞，有三十多个。
她们的身份信息上，只有妞妞和年龄，没有正经名字。不知为何，竟没有安排投胎。
没由来的，明昭心中莫名翻着一股气。
她抬手欲撕下这页，此时桑浮再顾不得其他了，上前按住明昭动作：“明昭！”
“她们锁魂于此还可等待时机投胎，你若将她们全部带回，那尸身早已腐烂白骨的，你当如何？！”
“让她们做孤魂野鬼，生生不得安宁吗！”
明昭一怔，对哦。
想了想，她道：“我只要一个。王五之妻张氏今日所生的那个。”
桑浮面色沉沉，明昭见此，眯了眯眸子：“本尊是个讲道理的。你说的，本尊听了，希望本尊所说，你也不要不识抬举。”
“砸一个九幽，不过顺手。”
桑浮看了明昭一眼，终叹口气，召出了那小妞妞的魂魄。
明昭满意点头。
将魂魄放入敛魂袋子中，明昭再次用小斧离开了九幽司。
明昭走后，桑浮怯意不再。他摩挲着颈子上被雕花斧抵着的痕迹，笑意渐出：“还是这副唯我独尊的死样子啊。”
“真是很久没见了呢，昭昭姐。”
一个小丫鬟走到桑浮跟前，神色担忧：“少爷，您不是也想救这些孩子吗？那为何不索性将这些魂魄都给她？”
桑浮无奈：“没办法，一次给多了，会被上面发现。”
小丫头恍然大悟，点点头后又疑惑开口：“既然这人能救这些孩子，那您怎么还骗她说这些魂魄能投胎呢？”
“明明她们天魂缺失，若再不寻回天魂，别说投胎，怕是不久都要消散了。”
“此事，怕与上面那位有关，九幽司隶属上面，我不能直接插手。”
桑浮攥紧了拳头，痛恨自己无能为力。
“不过，”突然，桑浮像是想到了什么，眼中满是坚定和倾慕，“她很快就会回来，那些孩子她不会不管的。”
“她可是明昭啊！”
那个曾说着，女子当依自己所愿所想，肆意而活的明昭。
那个，曾经令他向往倾慕的明昭。
*
明昭一回村，便顺着夙怀江留下的痕迹找到了附近山中的一处破庙，她到时，夙怀江在门口赏月。
她瞧也没瞧夙怀江，急匆匆走来，又急匆匆掠过。像是一阵风，带着一阵幽幽冷梅香。
冷……梅香？？
那人最爱的冷梅香。
可是，昭昭不是去九幽吗？怎么会见到他？
夙怀江面上如常，眼中慌乱和苦涩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也找到昭昭了。
那个……昭昭喜欢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