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弥远的手艺是在蓬莱洲练的,谢与乔好吃好赌修为平平,但一手枯骨生肌的超群医术冠绝三界,这天底下就没有他救不了的人,也没有他炼不出的药。
平日里想求他办点什么事要么请吃饭要么帮还钱,后者一般辛昼爱用,秦弥远么比较抠,就只好研究点什么秘法烧鸡独门烤鹅之类的了。
他把饴糖放进杏子羹里看糖块一点点融化,心说托那吃货的福,倒是给我练就了一手好厨艺,正好现在用来扮贤惠。
虫鸣幽幽,窗外一轮薄月。秦弥远往碗里加了点料,用汤匙搅拌了,端上瓷碗回身推开门扉。
伏昭在等他,但看上去一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的样子,表情有点纠结。他平日里长发都高高束成利落马尾,现下被睡得有些凌乱,好几缕发丝搔在颈子里,莫名有几分可爱。
递给他的甜羹看也不看就一仰头喝了个碗底朝天,秦弥远嘴都还没来得及张,看得眼睛都直了:“……这么饿啊?”
还怕他发现什么异常不肯吃呢。
一旦获取信任之后对我真是毫无防备,秦弥远不可思议地想。
他这么好骗到底怎么在魔门混成二把手的?
月亮不知何时被流云掩盖,夜深人静,四下一派昏昏墨色。
半炷香后,秦弥远再次出现在伏昭窗前,伸手取下他脖子上的长命坠。
方才端给他的杏子羹加了料,三个时辰之内不可能醒转,秦弥远这回大马金刀地往椅子上一坐,毫无顾忌地翻看起他储物法器中的东西来。
“怎么看都只是普通首饰。”步摇与玉镯被他翻来覆去用灵力查探,也没发现什么玄机。
秦弥远一把将两样首饰塞进自己的储物戒指中:“算了,拿回去让掌教过目吧!”
手边是那本伏昭拿出过好几次的册子,秦弥远倒是对这个更感兴趣,总看他在上面写写画画,还有那句让他耿耿于怀至今的“第一个”。
必然是本暗杀名单!承载着魔门的阴谋与诡计!
秦弥远怀着沉重的心情翻开封皮,凝眉仔细看去——
一月初八,今天秋极崖的雪好大,回寝殿路上偶遇九殿魔使,他请我喝酒,我发现他年纪轻轻竟已秃头,问他是否为仙门奸人所害,他说不是,是九殿事务繁重,太过操心所致。
我略惊,不由思索,尊上是魔门之中操心最多的人,他会不会也变成秃头?
我很担心尊上。
二月十一,天色阴,今天被尊上骂了,他说我记性不好,杀个人都能杀错。
其实我不是记性不好,而是那日他在下达任务之时,望着尊上浓密的秀发,我不由想起了九殿魔使空空如也的脑门。
我很担心尊上。
所以他说的什么我都没听。
二月十二,又下雪,好烦,尊上给了我一个本子,让我每天都把事情记录下来,这样就不会忘了。
尊上果真是魔门之内操心最多的人,我很是感动,同时,我也很担心尊上。
三月初一,风雪雷霆。这段时日来见尊上为魔门鞠躬尽瘁,白日要殴打前来挑衅的蓬莱洲辛昼,夜晚还要忙着靠在美人榻上看月亮听小曲儿。
我辗转反侧,终于忍不住将忧虑告知于他。
尊上让我滚,说魔族会掉头发这种事你也信?
九殿魔使竟然骗我。
我将把他剩下的头发全部拔光。
三月廿七,尊上说有三名魔修同九方氏暗中勾结,让我出手清理门户,顺便将先夫人的遗物带回。
杀掉了,第一个。
外面天气真好!秋极崖天天下雪!
凡间的小狗竟然找我要吃的,很有眼光,我给它买了两个肉包子。
桂花糖好甜!想把这个女人抓去秋极崖专门为我做桂花糖。
算了,秋极崖太冷了,脆弱的凡人活不下去。
略显潦草的字迹在此戛然而止,此后的事情秦弥远都知道了,伏昭也没有再记录。
原来不是什么暗杀名单,只是小麒麟的日记本。
秦弥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觉得有点萌,觉得有点萌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吃味。
他回头看向榻上睡颜平静的伏昭,脸色阴阴的:“怎么全是尊上尊上尊上,温峫是你爹啊还是你娘啊?”
看日记里的意思,玉镯跟步摇也仅仅只是温峫他娘戴过的首饰,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
算了,没想到素以六亲不认百无禁忌出名的魔族,他们魔尊竟然还挺孝顺。
秦弥远将首饰又掏出来原模原样放回了长命坠里,心道:“还是不耽误人家当大孝子了。”
伏昭的日记本他其实想留着,但一来怕被他发现,二来,他还挺想知道小麒麟以后会在本子里怎样写自己的,所以秦弥远依依不舍地,十分期待地将本子还了回去。
费这么大劲儿查了一通啥也没查出来,但心情竟然很好!如今的秦弥远早已不觉得伏昭辣手摧花冷酷无情,端端正正躺着的样子越看越乖巧!
他也不是什么清心寡欲坐怀不乱之人,看着看着色心就有点蠢蠢欲动。
要不亲一口吧,秦弥远俯身挨近小麒麟心怀鬼胎地想,反正以后都要耳鬓厮磨水乳交融的,提前亲一口怎么啦,这可是上天安排好的姻缘呢。
许是失血过多,伏昭薄唇不似平日红润,瞧上去略略发白,像一块剔透的冷玉,秦弥远多凑近一点又觉得心疼,掀开他的衣襟看了看。
“怎么还没止血?”伤口才清理过不久,竟又渗出刺眼血色,诛邪剑阵威力之强可见一斑。
他皱了皱眉,伸手覆在伤口之上。温和的灵力缓缓输入到伏昭体内,灵气汹涌充盈,顺带将床边的野花也滋养得更加娇艳。
血终于彻底止住,伤口也没有再反复的迹象,秦弥远替他拢好衣襟,掖好被角,俯身下去,往那恢复了血色的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
是温软的,跟梦里的触感一模一样。
他忍不住撬开唇齿加深了这个吻,辗转吮吸间没控制好力度,伏昭似有所感,薄薄的眼皮挣扎着,似乎要醒了。
秦弥远只好意犹未尽地抬起头,有几分被打断的不悦:“怎么这么敏感呀,心肝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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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梦里梦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