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成清怀之墓,落碑人墨行,立墓时间是四个月前。
墨焉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险些一头栽在地上,被旁边的李宣急忙一把扶住了。
“哇,娘……”看到母亲脸色大变栽倒地上,溪儿吓得大哭起来,扑过来紧紧的抱住了母亲的腿,她小小年纪虽然并不知道眼前这块刻着自己父亲名字的墓碑是怎么回事,但懵懂中似乎是明白墓地是什么意思的,她无措的伤心着大哭起来,彷徨无助的只知道抱着自己的母亲。
被女儿抱着大哭,墨焉才稍稍回过神来,也来不及安抚女儿,只是紧紧的盯着墓碑,整个人颤抖着咬牙道:“不,我不相信,这不是他的,不可能是他的。”
李宣神情无奈:“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我也不愿相信,但我们收到的消息却是如此。”
墨焉大怒道:“不可能,一定是你们弄错了,不可能是他,他不会丢下我们的。”
李宣欲言又止,叹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哥哥,你难道也不相信吗,这是你哥哥立的墓碑。”
墨焉一窒,盯着墓碑上立碑人的字迹,眼泪模糊了眼睛,她双手紧紧的握拳,潸然泪下却仍然咬牙坚定道:“我不相信会是他的,你找人把墓挖开,我要亲眼看看。”
李宣苦笑道:“距今已经四个月了,即使挖开墓,尸身也早已腐烂,无法辨认了。”
墨焉怒道:“所以我不相信是他,他不会丢下我们的!”
李宣无从劝解,也不再说话。
墨焉看着墓碑上的成清怀的名字,只觉得无比的刺眼,悲从心生,怒火冒起,她拉开了溪儿,拔剑猛的向墓碑上成清怀的名字砍去,这是在开玩笑吗,笑话她的执拗,还是笑话她的固执不化,但她不要在这种情况下看到他的名字,他没有死,怎么能出现在这里。
墓碑是花岗石做的,上面的字也是特意雕刻上去的,所以即使是墨焉盛怒之下,也不能将墓碑上的字毁去,她愤怒的连续刷刷几剑,墓碑上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砍不开,去不掉,她心中更加悲怒交加,悲痛欲绝,她突然发疯似的转而去挖坟墓,她不相信他真的躺在里面,不相信他真的会丢下她们,溪儿才三岁,他怎么能忍心丢下她?
她盛怒之下,李宣根本拦不住,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被吓得哇哇大哭的溪儿,他只得抱起溪儿一遍遍的哄着,却阻拦不住如同疯了般挖着墓的墨焉,心中暗暗叫苦,他不该带她来这里的。
“咄,什么人竟敢在此放肆?”无奈间有人来了,却是几个身穿道袍的道士,看到有人在挖墓,大怒着拔剑冲过来喝道:“住手,小贼休要放肆,不得扰我师叔静地。”
墨焉闻言一怔,抬起头看向冲过来的人,熟悉的广袖道袍,熟悉的面容,她红着眼睛瞪着他们:“你说什么,你们再说一次!”
“师……师婶!”看清挖墓的竟是成师叔的妻子,池浅等人都怔住了,再看到一边已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溪儿,他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措。
“你们再说一次,里面的人到底是谁?”墨焉恶狠狠的瞪着他们,仿佛只要他们再说一个字,她就会冲过来拼命一样。
池浅沉吟了一下,接触到李宣无奈的表情,他走过去接过他怀里哭得几乎喘不过气的溪儿,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走过去,一边哄着她道:“溪儿乖,莫哭,到你娘亲那里去,让娘亲也别哭好不好!”
看到溪儿哭得涨得通红的小脸,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墨焉眼睛再次红了,终于伸手将女儿抱在怀里,溪儿也哭着紧紧的搂住她的脖子再不愿分开,她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池浅见此情形眼眸一闪,趁机一掌出手如电,在她身上点了几下,墨焉眼前一黑再次栽倒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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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焉再醒来时是躺在床上的,简陋的房间,简单的摆设,是用来客居的房间,溪儿就躺在她身边沉睡着,大概是哭累了睡着的,眼角上还挂着泪珠。
墨焉沉默的静静看着她,大概是被她吓着了,溪儿沉睡中还紧紧的拽着她的衣服。
她心中一痛,伸手怜惜的抚摸了下女儿稚嫩的脸庞,她还那般年幼,怎么能就这样没有了父亲!
轻轻的把衣服从她手里抽出来,墨焉悄悄的下了床,哭了一场闹了一场,她如今稍稍冷静了下来,要问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里似乎是个道观,墨焉开门走出去时,池浅等人就守在门外的小庭院里正说着话,看到她开门走出来都停下话,起身迎上去道:“师婶,您醒了,此事您先不要激动,我们都会和您说的。”
墨焉默默的看着他们,点头道:“你们说,我现在没激动。”
池浅看她神情虽然并不冷静,但到底也没有之前的疯狂激动,颔首道:“当时我们听到师叔掉入黄河的消息后,也匆匆的赶到黄河水患之地,却收到师叔留下的简讯,落水只是师叔放出去迷惑外人的消息,师叔本人已经往蜀地去了,我们也就跟着转道往蜀地,跟着师叔留下的标记,兜兜转转的来到了蓉城,却再没有了师叔留下的标记,我们在蓉城寻找了多日,终于找到了这个墓地。”
墨焉抿着唇道:“所以你们也是没有亲眼看到……是他对吗?”
池浅点头道:“是,那时坟是新起的,我们逼不得已还是挖开墓看了看。”
墨焉紧张道:“怎么样?”
池浅苦笑道:“是个衣冠冢。”
墨焉愕然,但绷紧的一口气还是微微松了一下,急问道:“为什么是衣冠冢?这是不是说明戬之他并没有……”
池浅苦笑道:“我们也是这般想的,但这也是我们想不明白的地方,师叔为什么没有留下丝毫信息?又为什么要建这个衣冠冢?墓碑落款人是墨行,这几个月来我们都在寻找墨公子,可是墨公子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都找不到他的人。”
所以他们其实对此事,也并不是很清楚的,所有事情或许只有墨行才知道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婶,你如何也带着溪儿来到这里,还有您能找到墨公子吗?”
墨行和成清怀是同时和她断了联系的,正是因为连续几个月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她才到蜀地来的,墨焉沉默了下,转向李宣道:“你们知道什么?”
赏金流的消息获取传递是最快速迅捷的,没有哪个消息源比得过他们。
李宣顿了下,半响才无奈的掏出个本子翻着,叹道:“本来赏金流的消息,是不能轻易传出去的,这不合赏金流的规矩。但看在你也曾是赏金流的份上,偷偷告诉你也不妨,清怀先生……嗯,有了,建隆二年十二月十七日,清怀先生于峨眉山被天音楼伏击落崖……卒!”
墨焉瞬间激动起来怒喝道:“你……你胡说!”
李宣苦笑道:“我胡说对我可没有好处,赏金流得到的消息就如此。”
墨焉一噎,恨恨道:“天音楼!又是天音楼!”
池浅等人闻言面面相觑,如此就说得过去了,天音楼作为最大的杀手组织,那里训练出来的杀手如云,他们要杀的人,从来都是不择手段、不达到目的不罢休,正因师叔落崖尸骨无存,所以才只能给他建立衣冠冢吗?
墨焉紧紧咬着牙握着拳,想到成清怀温柔的神情,温暖的笑意,对她的体贴溺爱,她红着眼睛摇头道:“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就这样死了。”
池浅和池旭等人相视一眼,没有接话。
墨焉红着眼睛看着他们咬牙道:“你们也认为他已经……已经不在了吗?”
池旭看了她一眼,转向李宣道:“你们后来还有成师叔的消息吗?”
李宣虽满脸不情愿,但看着墨焉激动和期盼的脸色,犹豫了下还是摇头无奈道:“既已是卒了,自然是没有后续的。”
他顿了顿,看到眼眶更红的墨焉,叹道:“实话说吧,你是第一次到蜀地来,没见过峨眉山,待你见过了就知道,在峨眉山落了崖,除非是长了翅膀,否则想要找到落崖的……人,是绝无可能的。”
已经见识过峨眉山险峻的池浅等人沉默,峨眉山地势陡峭,雄峰峻岭,从山上落崖,基本是没有生还之望,再想收拾遗骸更是难上加难,但看着墨焉那难过的神情,想到她在成师叔墓前发疯的样子,哪里还能忍心再告诉她实情。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无论如何只要没看到他的尸体,我不会相信他已经不在了。”墨焉心痛如刀割却固执的斩钉截铁。
池浅和池旭相视一眼,终是点头道:“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先找到墨公子吧,李堂主,赏金流可有墨公子的消息?”
李宣道:“虽然我很想挣你们太乙观的银子,但很抱歉,我们真没有墨公子的消息。”
成清怀的衣冠冢是墨行立的,所以他一定知道成清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这个衣冠冢到底是不是真的就是成清怀的衣冠冢?
可是他究竟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留下半丝信息传给她,还是说难道连他也遭遇了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