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韩通依周世宗之意,在府中设宴请成清怀到府,周世宗也亲自到府,同时还宴请了赵元朗等人。
宴席中,韩通起身离席,举杯向成清怀笑道:“清怀先生,前番范府之事,是我御下不严,黎罡冲撞了先生,对先生不敬,实在可恶,我已亲自惩罚了他,韩某在此向先生请罪,请先生莫怪罪!”
成清怀也起身道:“韩大人无需如此大礼,冲撞和不敬谈不上,只是些小误会,揭开了便是。”
韩通道:“先生仁德不计较,但我若不请罪约束部下心难安,韩某请罪自罚一杯,先干为敬了。”
成清怀淡淡:“韩大人如此多礼,在下惶恐,只我辈道家子弟持酒戒,只得以茶代酒了。”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周世宗看见很欢喜,抚掌大乐。
随后韩通又举杯向赵元朗邀饮,盛意拳拳,赵元朗也回酒相敬,一时间酒席上君臣相融,同僚相乐。
酒至半酣,周世宗前去更衣,韩通亲自前去服侍,赵元朗才目视成清怀道:“前日范府寿宴时闹着捉先生的奸,我等皆知乃是黎罡陷害了先生,先生无事否?”
成清怀淡然一笑道:“无事。”
赵元朗笑叹道:“倒是我连累了先生。”
成清怀一挑眉:“黎罡陷害我,如何是节度使连累我了?”
赵元朗笑道:“先生,韩通忌我久矣,今为战事,先生与元朗走得颇近,韩大人也忌了先生,方才暗中陷害,先生当多加小心才是。”
成清怀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上次他没防备不慎着了他们暗算,下次可没那么容易让他们得手了。
不一时,世宗更衣回来,看着欢杯共饮的一众手下臣民,这些都是武将,粗鲁豪迈不拘小节,饮酒入腹更是毫无形象可言,再看到一边风光月霁,清俊出尘的成清怀,眼前不由晃过那同样清辉潇洒的身影,酒意上头,他心中一动,看着成清怀笑道:“朕不胜酒力,不知先生可愿陪朕走走,散散酒气?”
成清怀起身颔首。
世宗对便欲要跟上的侍卫笑道:“你们不用跟着,朕只是和先生在花园里走走。”
众人相视一眼,止住了脚步,静静的看着两人走进花园里,想不到皇上如此看重信赖清怀先生,这简直是把身家性命交给情怀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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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寂静幽美的花园里,今夜的星光格外灿烂,夜色也格外明亮,晚饭吹拂着,阵阵花香,芬芳郁馥。
世宗悠闲的漫步着,不时的抬头看着天空的明月星光,嘴角露出诡异的笑意。
他没说话,成清怀也没有刻意说话,眼角瞥见他唇角的笑意,他仿佛是在回忆着美好的往事。
“先生,朕当年登基,曾向左谏大夫王朴发问:朕当得几年?精究术数的王朴答曰:臣固陋,辄以所学推之,三十年后非所知也。朕听后十分欣喜:若如卿所言,朕当以十年开拓天下,十年养百姓,十年致太平足矣!”
成清怀微笑道:“皇上仁德大志也!”
世宗正式看着他,拱手一礼道:“朕请愿先生助我!”
成清怀一怔,迟疑了下,双手扶起世宗道:“皇上雄才伟略,志德仁义,既有此大愿,定然能成大业,清怀一介散人,懒散惯了,喜欢自得逍遥,目前只望天下太平,四海升平,百姓的安居乐业还需得靠明君正统才是。”
世宗眼中微微失望,也不知是为他失望,还是为他事失望。
“先生观今晚的星空月色如何?”好半响世宗才开口问道。
成清怀道:“星月同辉,璀璨夺目!”
世宗笑道:“先生可见过比今夜还美的星空?”
成清怀静静的瞥了他一眼,点头道:“有,在终南山巅峰之处夜观星象,比这里还要浩瀚辽阔。”
世宗笑道:“嗯,朕也见过,却不是在巅峰之地,而是在大漠,先生云游四海,可曾到过塞外的边疆大漠?”
成清怀道:“这倒未曾去过。”
世宗道:“朕年少时,曾与师父走过大漠往西域商贩丝绸茶叶,只是西域不平,都是强盗劫行,我们的商队半路遇到一波强悍的强盗,杀人抢劫,无恶不作,那天夜里我看到了前所未见的星空,前所未见的明月,还有那身氅衣,那惊鸿一现的剑法......”
他的确是在回忆难忘之事,成清怀不再多言,只是静静聆听,此时的他只是想倾诉而已。
世宗微笑道:“先生可知朕年少时的愿望是什么?”
成清怀摇头道:“清怀不知。”
世宗笑道:“朕年少时何曾想过会有称朕道孤的一天,年少时的愿望就想像他一样,做个行侠仗义的侠客!”
他?成清怀瞥了他一眼,开口欲言,便看到世宗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随后感觉到了一股凌厉的剑气直逼过来。
成清怀翛然回身,便看到一个蒙面黑衣人形如鬼魅,动如雷霆,三尺青锋迅疾如风,只是眨眼间,森森利剑已是近在眼前。
成清怀来不及反击,立刻挺身挡在了周世宗身前。
哧的一声,三尺青锋已是刺进了成清怀肩上,那黑衣人一怔,迟疑了下,却没有加深力道将他贯穿继续刺杀他身后的周世宗,反而撒手将剑撤了回来。
同时间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一群黑衣人纷纷冒了出来,向他们攻去。
成清怀一边将周世宗推开,一边出手如电,欺到刺客手上便欲要夺他手中剑。
那刺客身手灵活之极,立刻反手一剑,将他逼开,后面一拥而上的刺客立刻将他们包围,成清怀一边护着周世宗,一边与刺客交起了手,周世宗早已回过神来,喝道:“来人,有刺客。”
不等他叫唤,听到了动静的侍卫韩通等人已经冲了进来,大喝着向黑衣人冲过去。
此次行刺,规模颇大,而且刺客都身手不凡,武艺高强,乃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架势。
侍卫们到来后,成清怀便急急的护着周世宗退回,眼见之前那身手灵活的刺客再次向他们冲过来。
他身手灵活,剑法高超,轻身功夫更是绝佳,集这三个优点于一身的,已是一流高手,普通的侍卫哪里是他的对手。
眼见他击倒了几个侍卫,身形再次如鬼魅般闪过来,成清怀耳边似乎听到周世宗一声惊讶的呼声,他已经上前夺过了侍卫手里的剑,迎向了刺客。
刺客使用的是华山剑法,但成清怀知道他不是华山派弟子,两人过了几招,却见他连续换了几个门派的招式,就是不使用自己本门的招式。
成清怀微觉奇怪,他若是要刺杀为什么不使用自己熟悉的招式,难道他是不想暴露身手,不想让别人看出他的来路,不想暴露身份?还是只是看不起他?如果真如此神秘,他倒要好好看看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成清怀招式一变,从防守变为攻击,剑势便凛然凌厉起来,带着杀气攻击着他的要害。
他攻势一边,刺客果然手忙脚乱起来,那不精纯的华山剑法,青城剑法等等哪里能在他手上过半招,只见他百忙中并不慌乱,手挽剑花脚踏微步,身形如迎风柳枝般飘忽不定,又犹如蜻蜓点水,一点再点,却绝不落在同一个地方,手中的剑如同移形换影般,明明看到了剑势的到来,你迎接上去却只是个幻影,真正的剑来无影去无踪,等你发觉时已是近在眼前了。
这是什么剑法,又是什么身法,能使出如此精妙的剑法的,集内力,轻功和剑术为一体的绝顶高手才能做到,成清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所幸刺客的功力似乎并未到家,成清怀将他来无影去无踪的剑法一一挡下了,可仗着那如迎风柳枝般的身形,他也不能将他拿下。
“先生,抓下他活口。”周世宗突地叫道。
成清怀一顿,剑势立刻改变,攻击之势变为伤人之势,要抓活口必须要伤人。
刺客大概知道今夜刺杀不成,已无心再战,去意已起,很快便撤出了战圈要撤退了,成清怀却哪里容她撤退,长剑气贯如虹,势必要伤人而回。
刺客中剑不禁闷哼了一声,身形微顿。
成清怀一怔,那闷哼之声熟悉之极,那夜那姑娘在他身下发出压抑的,不知是痛苦还是畅快的销-魂呻-吟声,让他全身一震,手下一停。
刺客抬眸看了他一眼,不顾身上有伤,便跃过树梢,身影隐入了黑暗。
“先生,您没事吧?”赵元朗看到了他鲜血染红了的肩膀,那是他替世宗挡下的一剑。
成清怀静静的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没事。”
此时花园里的刺客死的死,逃了逃,韩通正脸色阴沉的指挥着清理善后,一边吩咐全城警戒,搜捕刺客,城内闭关,只许进不许出。
周世宗快步走过来道:“先生,那刺客.....”
成清怀道:“那刺客武艺高强,轻功了得,清怀只是伤了他,让他逃了。”
周世宗闻言微微皱眉,沉默了一下神情有些索然。
赵元朗道:“皇上,刺客猖狂,明日还要早朝,此事便交给臣等,还请皇上先回宫中歇息。”
周世宗眯了下眼,道:“韩通,刺客之事就交给你了,务必将刺客全部找出来,留活口。”
他才回身看到成清怀肩上的伤,躬身一稽道:“今夜劳仗先生救朕一命,朕深感铭记在心,定不负先生之意。”
成清怀急忙扶住他请起道:“些许小伤,无足挂齿,家国大事,尽在皇上,还请皇上早些回宫歇息。”
周世宗一边吩咐了后事,一边让人恭送清怀先生回去,原本还要吩咐御医上门的,但被成清怀婉拒了,知清怀先生本人亦通岐黄之术,便只得作罢,摆驾回宫。
皇上在自家花园里遇刺,韩通很是恼怒,更咬牙切齿深恨刺客,亲自带人在城内搜捕刺客,严守盘查城门,城中顿时陷入一片鸡飞狗跳。
出了韩府,赵元朗又看了看成清怀被鲜血染红的肩膀,道:“先生,让人先替您处理一下伤口吧。”
成清怀摇摇头道:“些许小伤,不妨碍。”
赵元朗皱眉道:“先生......”
“元朗无事,恕清怀先行回去。”
赵元朗一顿,敏感的感觉到今天的清怀先生心中有事,便不再打扰,拱手相送。
成清怀也拱手一礼,转身离开,脚步突地一顿,又转身看向赵元朗道:“元朗可否借贫道一样东西?”
赵元朗一怔,笑道:“莫说借,先生但要尽管拿去,不知先生要什么?”
成清怀微笑道:“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