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带动着巨大齿轮的转动;水,承载着齿轮转动的助力,墨家机关术牵连转动的力量来自自然的动力,是以几乎没有人能轻易的撼动和破坏墨家的机关道。
墨焉跟在墨舍的身后,来到了惊虹山庄里墨家机关道的运转处,看着精妙宏伟的机关,想到了成清怀曾经赞叹过的,墨家机关道果然是鬼斧神工,妙不可言!
她也只在课堂上,听师辈们讲解课堂,和那精细巧妙的小型工匠园里见识过这巧夺天工的墨家机关术,如今亲眼看到这样恢宏的制作,她确信了墨家这支后学一派,的确比他们更精通墨家的机关道。
墨舍看着她有些震撼的样子,轻轻的嗤笑一声,道:“墨家真正的机关道可比这里的还要精妙数倍,你们当真是落后了。”
墨焉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墨舍淡然道:“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放着本家的道不学,做什么游侠,看吧,连自己的家园都保不住,还任侠趋义呢!”
墨焉抿了抿唇,还是没说话。
墨舍又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你们……大寨真的被烧成灰烬,没有一个人能逃得出来?”
墨焉也淡淡的看他一眼,道:“你在幸灾乐祸吗?”
墨舍一怔,黑着脸道:“你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幸灾乐祸,你们是死是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墨焉道:“那与你无关的事,你为什么要问。”
墨舍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墨焉无视他的恼怒,看着眼前的墨家机关道道:“不是要修复机关道吗,找我来只是要问我墨家大寨的事?”
墨舍哼了一声,道:“你觉得哪里需要修复?”
墨焉道:“这得问你吧,是你跟赵庄主说需要修复的。”
“难道你要我直接跟他说,机关道没坏,只是被人关了部分功能?到时赵庄主肯定就要怀疑了,除了墨家的人,还有什么人能有这等本事,可以私自关上墨家的机关道?”
墨焉:“……”
墨舍又哼了一声,不悦道:“这里的机关道是你们特意关上的吗,夜探惊虹山庄,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觊觎惊虹山庄的矿银?”
墨焉一怔:“你们?你指的是谁们?”
墨舍皱眉道:“墨家机关道,除了墨家人,没人可以在机关术上动手脚,这里的机关道是我们主家派制造,我们不可能自己破坏自己的名声,那么只剩下你们了,我想不明白的是,你们六年前不是就被……了吗,可是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你们不知道惊虹山庄的防护机关道可大可小,是绝不可……”
“你凭什么确定是我们做的!”墨焉冷漠的看着他,满目怒火。
墨舍冷笑道:“就凭昨夜来的黑衣人,他能在机关道里来去自如,他的武功身法,就是出自你们这一派的墨家游侠武功,你前脚到来,他晚上就夜闯山庄,你们一前一后的来到山庄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墨焉一怔,她没见到昨夜的黑衣人,不知道他使用的武功是什么来路,但想到成清怀提到黑衣人时,那有些古怪的神情,她心中不安,却抿紧了唇,冷冷道:“就凭这个你就断定是我们做的,未免太过武断了,你们就是如此不辨是非黑白的吗!”
墨舍咬牙道:“那你说是谁做的,谁能关闭墨家机关道,谁又能在山庄里来去自如?我们虽然对机关道了如指掌,可还没人能有这本事,在高手如云的惊虹山庄里来去自如。”
墨焉目光冰冷,流光转动,缓缓道:“墨家大寨在六年前已经被焚为灰烬,我是唯一活着逃出来的墨家人!”
墨舍一怔,她目光悲凉,语气梗咽,想来是真的悲伤,他一时凝语,不知所措。
墨焉深吸了一口气,冷然道:“你说是我们做的,我倒希望真的是我们墨家大寨的人做的,那说明墨家大寨除了我,还有别的墨家人还活着。”
墨舍沉默了半响,语气也缓下来,皱眉道:“那究竟是何人所为,既然不是我们两派的墨家人,到底何人有这本事能操纵墨家机关?”
墨焉也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不知道,这里的事既然你们管了,也没我什么事了,我会向赵庄主告辞离开的。”
墨舍一怔,急忙问道:“你要去哪里?”
墨焉顿了一下,没有回答。
墨舍又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那个清怀先生,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你以后要跟着他入仕吗?”
墨焉淡淡道:“我们有训,墨家子弟不得入仕,清怀先生也不会入仕!”
墨舍怔了怔,看到她又提步离开,急忙又叫住她:“墨焉……”
墨焉再次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墨舍迟疑了下道:“你……若是可以,到墨家城来吧,你毕竟也是墨家人!”
墨焉沉默了片刻,没答应也没不答应,只是微微的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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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焉是墨家人,去墨家主城,是名正言顺的,但她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到墨家城去。
即使是在她最落魄,最需要,最无助时都没有想过到墨家城去,墨家后学一派和他们墨家游侠一派,虽然都是墨家传人,但他们后学一派是后学一派,他们游侠是游侠一派,她的父母从小就没有在她面前提过后学一派的墨家人,也没有提过墨家城,所以在她的心里,不止她的心里,整个墨家大寨的墨家人心里,都没有当墨家城是他们的家;而同样,墨家城的人也没有把他们墨家大寨当家人。
从两派墨家人分道扬镳来,已经是井水不犯河水,她更没有理由会到墨家城去。
惊虹山庄的墨家机关道并没有损坏,又有墨舍在此,墨焉不欲多留,和成清怀说了想要离开之事。
成清怀欣然同意,三人在惊虹山庄里只呆了两天,第三天便向赵雪平告辞。
清怀先生一向来去匆匆,行踪不定,兼之他又多游走在朝廷之间,赵雪平虽然有心结交清怀先生,但又不欲与朝廷来往,何况山庄内的机关道又还没修复好,还要严防谨守黑夜人再来,挽留了一下留不住,只得亲自送成清怀三人离开了山庄。
寒冬瑞雪,风雪飘零,一路是银装素裹,玉树冰花,分外妖娆!
风雪中,一辆马车独行在雪山里,穿过五行八卦的奇门遁甲之地,走出了眉山。
“停车!”自离开惊虹山庄后,一直静静的沉思没有说话的墨焉突然道。
马车停了下来,墨焉打开马车车厢的门,下来马车抬眸看向满山银装的眉山,茫茫白雪,玉树冰川。
成清怀随后也下了马车,手里拿着披风正要给她披上。
墨焉眼眸一闪,突地回身拔剑,挥剑向他刺去。
成清怀一怔,反应极快的侧身一闪,不解的看向她。
墨焉侧目看了一眼旁边的张清华,张清华抽出了随身剑,向成清怀掷去。
成清怀接剑在手,墨焉已经一剑攻来,他急忙以剑相抵,却见她剑势一变,身法漂移,如迎风柳枝飘逸,她出手如电,运剑如风,仗着飘逸的身形,出剑来无影去无踪,剑锋如虹,身似柔丝,竟是和那夜的黑衣人的身手一模一样。
但黑衣人出手比她狠辣,比她迅疾,功力在她之上,杀气更比她狠戾。
成清怀攻守兼备,小心翼翼的与她交手,风雪弥漫,雪花飘落,两人在风雪里过了二三十招,最后成清怀唯恐伤及她腹中胎儿,一剑挑飞她的剑,一边急急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护在怀里,温声道:“没事吧!”
墨焉微微喘息了一下,摇了摇头道:“没事!”
她微微喘息,脸色却没变,内息也没乱,看来真的是没事,成清怀才松了口气,情不自禁的伸手替她挽了下有些凌乱的发丝,静静的看着她。
墨焉眼波流转,也默默的看着他道:“那天夜里黑衣人的身手……”
成清怀点了点头,一边抖开披风将她裹住,看了眼张清华,道:“上车再说吧!”
马车很宽敞,冰天雪地的,成清怀在车里生了个小碳炉,炉上煮着一壶茶,烘得整个车厢里暖暖的。
墨焉是怀孕初期,胎儿尚未坐稳,刚刚动了一下武,虽有分寸顾及着胎儿,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拿出一颗成清怀制作的安胎丸,喝水吃了下去。
成清怀微笑道:“别担心,没事的。”
墨焉忍不住轻轻的抚摸了下自己小腹,抬眸看向他道:“那天你与黑衣人交手,可能胜他?”
成清怀道:“那日我们交手了几十招,未分胜负!”
张清华接着道:“他从你那里撤走后,惊虹山庄里的众多高手竟然都拦不住他,他仿佛很熟悉山庄地形,特别是到了机关道面前,山庄的机关道原本是为了保护山庄的,但机关失灵,众人不敢贸然冲入机关道里,他却好像非常精通此道,来去自如,机关道反倒成了掩护他逃跑的之地。”
那天夜里黑衣人逃跑后,成清怀守着墨焉没有去追赶,是张清华跟上去,亲眼目睹了黑衣人借着墨家机关道逃跑了。
墨焉脸色微微发白,眼神有些怔忡,看着成清怀道:“墨家的剑法,墨家的轻功,还有墨家的机关道,他都精通,戬之,你觉得他会是谁?”
成清怀看着她微白的脸色,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温和道:“他应该是墨家人!”
墨焉抿紧了唇:“当年墨家大寨遭难,我是因为贪玩,逃课跑出了大寨才得以逃得性命,那一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我躲在大寨后山里七天七夜,没有一个活人逃出来,所有人都被烧成了灰烬。”
成清怀握着她手,温柔道:“或者他不是你们大寨的墨家人?”
墨焉摇摇头道:“不会的,墨家后学一派的,没有人会有如此身手,他们主学墨家传识,以机关道,防守道,攻击道为主,对墨家武学并不精通,而且墨家剑法和轻功,是我们游侠派后期的师长辈们创出来的,他们根本不可能会的,所以他如果真的墨家人,他就只能是……”
她顿了下,看着他又问道:“他那天有看见到我吗?”
成清怀想起了黑衣人曾在她床边站了一会,但他并不确定他认没认得她。
墨焉黯然道:“我……我和从前不一样了,大概他也是认不出我了。”
墨焉再次看向成清怀道:“我们到墨家大寨去看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