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焉看到他有些纠结的神情,惟恐他又提什么妻子夫君之事,急忙道:“对了,一直跟着先生,都没问先生要去哪里?”
成清怀道:“回终南山。”
墨焉一僵,神情立刻不自在起来。
成清怀看着她道:“回终南山向师父禀明,请师父做主,我与你成亲。”
墨焉扶额,尴尬道:“先生,我们不是说好了……”
成清怀道:“你现在怀着身孕,也不打算安定下来吗?”
墨焉一僵,神情黯然下来,谁愿意一直流浪江湖呢,墨家后人虽然多数行走江湖,任侠趋义,但墨家大寨仍然是他们的家,不管他们在外如何行侠仗义,总会回到墨家大寨安家,墨家大寨就是墨家人的家,可是现在墨家大寨毁了,被夷为平地,墨家人也消逝了,只剩下她这个无家可归的后人。
成清怀叹道:“墨焉,我就这般差,你就看不上我吗?”
墨焉一噎,险些被口水呛到,愕然看着他。
成清怀有些纠结道:“我知道我脾性不好,有时过于较真和顽固,有许多缺点;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与你两情相悦,毕竟你年纪小,我比你大许多,又是个道士,本身还要持清规戒律;我不会风花雪月,不能讨你欢心,你大概是不喜欢我这般年纪的道士的,与你发生的事虽是意外,但我还是想要娶你,不是只为了负责任。”
墨焉怔愣的看着他。
成清怀微微有些尴尬道:“我自小就做道士,不懂男女之事,与你……那天也是第一次接触女子,我不善与女子相处,说话做事可能都欠妥;我身持戒,不是三心二意之人,我是真心想与你成亲,想照顾你,但你不愿意嫁给我,我就不便勉强你,可是如今你怀了身孕,还如此颠簸劳累,我实在于心不忍!墨焉,你如果还没有心悦之人,能不能试着喜欢我,接受我,让我照顾你们?”
墨焉愣愣的看着他,忍不住问道:“那……那你呢,你会不会也喜欢我?”
成清怀颇不自在的笑道:“从没有人和我说过这个,所以我不知道会不会也喜欢你,但我是想和你在一起的,我们都试着喜欢彼此,可好?”
墨焉有些怔愣,她娘只说不能嫁给自己不喜欢,也不喜欢自己的人,没说过不能嫁给试着喜欢彼此的人,所以这样的是可以嫁的吧!
成清怀看她迟疑,趁热打铁道:“明日你跟我出去可好?”
墨焉一怔道:“去哪里?”
成清怀微笑道:“州城里,我们去置办些衣裳用度。”
墨焉急忙拒绝道:“不,不用了,我不用那些名贵的东西。”
成清怀点头道:“我知道,墨家节俭,紫檀木簪、貂皮氅,你是不会接受的,我自己本身也不是铺张之人,只是天冷了,你需要添加厚实的衣裳保暖,而且孩子的用度,我们也要提前准备了。”
墨焉沉默了下,看着他温和的神情,心中涌起一股暖意,终是点了点头,道:“这些都随你吧,可是回终南山……能不能不要那么急着回去……”
成清怀默默的看了看她窘迫的样子,道:“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墨焉茫然了好一会,嘴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轻轻的摇了摇头。
成清怀道:“那……你能带我到你们墨家大寨去看看吗?”
墨焉霍然看向他。
成清怀含笑道:“我自小读墨经,仰慕墨家人,行走江湖以来总期望遇到墨家后人,但总无缘得遇,好不容易遇到了你,你可愿带我到墨家之地看看。”
墨焉心中酸甜苦辣参杂,抿唇道:“可是墨家大寨已经化为灰烬了!”
成清怀温和道:“没关系,总能缅怀一番!”
墨焉看着他,终于露出了发自心底的笑容,点头道:“好,我带你去。”
……
第二日,成清怀便带着墨焉准备入城了,看到他备好马车,山庄的侠客们很是奇怪,急急问道:“清怀先生,您这是要到哪里去,您不参加穆老夫人的寿宴了吗?”
成清怀微笑道:“不是,贫道与墨姑娘进城置办些东西。”
众人才看向跟在他身边的墨焉,眼里露出丝轻蔑之色。
秦文静笑道:“先生进城置办什么东西,正好我也要进城,刚好顺路。”
众人闻言,一脸揶揄的看着她打趣道:“先生昨日送了你几只貂皮,秦女侠该怎么谢先生?”
有人暧昧的笑道:“秦女侠不如以身相许得了。”
秦文静脸一红,羞恼的瞪着他们,刚要反驳,成清怀已经笑道:“各位莫要拿姑娘家的清誉开玩笑,秦姑娘尚未婚配,这话传出去于她名声不好,贫道送貂,因是感恩秦掌门当年的援手之恩,并无他意。”
众人闻言一怔,只见秦文静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神情微妙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成清怀转头看了一眼墨焉,又微笑道:“何况,贫道与墨姑娘已有婚约在身,更不宜拿这事开玩笑。”
“婚约?先生您有婚约在身?”众人惊愕不已。
成清怀颔首道:“嗯,墨姑娘是贫道未过门的妻子,我们回终南山后,便请师父他老人家为我们主持婚礼,届时众位赏脸,便来喝一杯喜酒。”
秦文静脸色瞬间苍白,众人更是惊讶,都神情微妙的看向墨焉。
墨焉也愣了下,他突然道破他们的关系,让她猝不及防,只得尴尬的向他们投来的目光点了点头。
成清怀说着也不管一众人惊愕的表情,微笑着拱手道:“各位若没什么事,我们便先走了,回头再见!”
众人急忙拱手作别,然后看着成清怀小心翼翼的将墨焉扶上马车,面面相觑,清怀先生竟然有了未婚妻,还是一个赏金流的女子!
坐在马车里,墨焉默默的看了一眼成清怀,道:“为什么这么突然……”
成清怀一愣,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你觉得很突然吗?”
墨焉点点头,刚开始时他介绍她时也只是说她是墨姑娘,并不打算提他们的关系的。
成清怀含笑道:“你之前有些排斥我,并不愿意与我在一起,我自是不能自作主张,不顾你的意愿强迫你,现在这样挺好的,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以他的精明睿智,又怎么会不知道秦文静因为他送貂的事,心中存在了一些别样的心思,既然无意,他便要及时斩断这些不必要的纠缠,以免伤人惹火上身。
而且因为墨焉墨家传人的关系,特别是泽州之战后,她身份敏感,他不欲别人知道她的身份招来祸害,是以不愿公开她的身份,他知道赏金流的名声不大好,他虽不介意,但看到众人对她那轻蔑的态度,他终究是在意的,他不愿别人看轻她!
墨焉没好气的看着他,这人昨夜才说了自小做道士,不通男女之事,不懂如何和女孩子相处交流,可刚刚一意识到别的女子对他有意,马上就将人家的心思掐灭了撇清关系,可不是不懂男女之情的,她揶揄道:“先生,您为了避免这样的麻烦,到底拒绝了多少个女孩子!”
成清怀无奈道:“没有的事哪里就成了拒绝!”
墨焉默默的看了他一眼,连她都看出来了,她不信他会不知道。
成清怀含笑转移了话题道:“你可以叫我戬之!”
墨焉一怔,戬之?是了,他之前就说过,他的字叫戬之!她脸微微一红,有些支吾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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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家讲究节俭,成清怀自己也并不奢侈,他原本出生富贵,虽然他父亲在亲恩感情上薄待他,但物质用度上并没有亏待他,相反继母为了捧杀他而不被人垢语,给他拨用的钱财并不少;而且以他个人的能力,要荣华富贵并不难,只是他依然持朴素节俭度日。
他的衣着是普通的道袍,但穿着在他身上,却是仙风道骨,风姿绰约;他吃喝不讲究,紧守持身戒律,青菜萝卜可充饥填腹即可,并不贪饮好吃,是以和墨焉置办的衣物用度,都是俭朴适用不奢华,他节俭却非苛刻,新衣新鞋总是要备齐,至少不能让她再着破旧衣裳。
两人置办了一个早上,午时时分,成清怀担心墨焉饿着也累着了,便带她去吃饭。
两人点了菜,正等着菜肴送上来后,两人才刚刚起筷,突的一人大摇大摆的直接走过来坐下,一边顺手拿起一双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成清怀和墨焉都愣了下,却见这人一身残旧布衣,显得寒酸落拓不已,也不管不顾他们两人惊愕的表情就狼吞虎咽起来,旁边的掌柜跑堂的看见,只道有乞丐来骚扰客人用餐,急忙过来要赶走他,成清怀已经摇摇头示意不需要理会,掌柜的怔了下,才退了下去。
墨焉看着那人,面无表情道:“你不是在开封吗,怎么会在这里?”
李宣道:“我几天都没吃东西了,快饿死了,你让我吃饱了再和你说。”
桌上两个人的饭菜基本都叫他一人吃了,成清怀只得挥手再点了一份,李宣笑嘻嘻道:“清怀先生不介意的话,可否请在下喝壶酒?”
成清怀笑道:“抱歉,贫道挺介意的。”他持酒戒,而墨焉又怀着孕,他不欲沾上酒气。
李宣一噎,无可奈何道:“先生,男人最大的乐趣乃是吃喝嫖赌,您一样都不沾,这活在世上当真无趣极了。
墨焉一阵恼怒,抬手以筷子代剑进攻,李宣愣了下,急忙回手反击,两人在餐桌上过了几招,最后以李宣的筷子被她挑飞结束。
李宣看着墨焉笑道:“不错嘛,武功精进了许多,难怪可以守住泽州城了。”
墨焉闻言和成清怀相视一眼,脸色有些不好道:“你听说了什么?”
李宣耸肩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墨家守城术,天下闻名,但墨家传人行踪飘忽不定,墨家居住地更是无人得知,你在泽州帮助泽州城守城之事,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现在全天下都在寻找墨家传人,特别是北面,南面,西面的朝廷,包括武林中一些特殊的山庄门派,我手中单单是要寻找你的活儿就有好几单,这不,我才特意从开封赶到这里来找你了。”
成清怀看了一眼墨焉,问道:“泽州城的事,是何人传播出去的?”
墨焉虽是担当着守城的谋划,除了几位高层的将领,她基本都没有在军士面前暴露身份,柴荣等人也不可能会把她的事迹和身份传播出去的。
李宣道:“昭宁节度使李筠的公子,李元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