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时候,连着下了一周的暴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拉杆箱在地面上拖过,箱面上溅上了大片的泥点子。
唐秋在巨大的柿子树底下站定,透过大雨仰头看蜿蜒泥路末端的房子。这是全村最高的房子,他身侧的柿子树也是全村最古老的柿子树,小时候在村里上学,柿子成熟的那些早读课的路上,他没少捡被风吹落砸裂开的金灿灿的柿子。
“唐秋?”
大雨里传来的呼唤声很闷,但也马上把唐秋从回忆里拉出来,尽管不一定能看到,但他还是迅速换上笑脸回应:“哎,外公。”
确定就是唐秋,外公迅速下来一把拎过他的拉杆箱,皱眉在雨声中大声问说:“怎么回来了?”
微微抬起伞面,巨大的雨趁机迸溅进伞下,唐秋被雨弄得眯着眼,也大声回说:“端午放假,刚好杨梅熟了,我好多朋友想吃,回来摘。说不定还能赚点钱。”
听了唐秋的打算,知道他有主意,外公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几个大步就拎着唐秋拉杆箱顺着泥路上去了,比唐秋这个两手空空的人走得是顺溜。
唐秋默默跟在后头,偷着松了口气。
其实半年之前唐秋裸辞了,失业至今。他毕业之后一直在省城工作已经快8年了,但省城是房价高,物价也高,这些年他基本是为房东打工,也没攒下什么钱来。加上他骨子里有些固执、天真,一直想找自己喜欢的工作,但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总归是失业半年,最终入不敷出,拿着退房的押金狼狈回乡。
不过他回来没有跟任何人说,从省城到江城,压根没回家,直接出站包车回得溪山村。
唐秋爸妈都定居在江城这个小县城,他还有个哥哥唐夏就在江城上班,所以平时唐爸唐妈对唐秋的管束比较自由,但挨不住小县城的三姑六婶文化,唐秋实在不喜欢。想当初他会去省城上班就是受不了这些亲戚们的念叨。
特别是唐秋刚毕业的时候听唐妈的回江城工作,但因为没考上事业单位也没考上公务员,小县城能有什么好工作,只能赶着临时工,一个月也就1500元的工资,吃住都在家里,每月给家里1000元的生活,唐秋自问自己已经努力做得很好了,但亲戚还是见着他就来一句——大学生有什么用!
那会儿江城刮起了一波出国热潮,很多江城的人都出国打工,赚了钱带回国,汇率左右一折腾,还是能赚不少钱的。说大学生没用的亲戚就是想让唐秋也出去赚钱,还说了一堆唐爸唐妈为了供他们兄弟两个读书多辛苦,唐秋不想着回报的话。
说这话的亲戚与唐妈关系实在好,并且唐爸唐妈都觉得有道理,唐秋反抗无能又觉得烦,所以干脆辞了工作去省城了,一去就是六七年。
明明省城到江城也就一个多小时的高铁,唐秋愣是除了过年都不回家。
所以唐秋失业那是半句都没跟家里提,这次回来也完全没有去江城的打算,直接回了只有外公在的溪山村。
泥路并不长,也就不到50米的距离,就算大雨挡路,一会儿也就到了。
外公放下拉杆箱,给唐秋找了块干净的抹布,让他擦擦拉杆箱上的泥,又回身去拿了拖鞋给他,这才坐下说:“这几天都下雨,杨梅可能不太好,摘了也容易坏。”
唐秋当然知道。
江城是个不算出名但也绝对有名气的杨梅之乡,不管是县城还是镇上,或是村里,就没有家里没几棵杨梅树的。而且他们品种好,是堪比乒乓球大的东魁杨梅,又红又紫,咬一口汁水横流、酸酸甜甜的,最是满足。
杨梅是个很娇贵的东西,就果肉**裸长在树上,很怕雨,雨水多了,就不好吃了。而且非常不好保存也不好运输,下树半小时那是最新鲜最好吃的,之后看保存情况开始决定长虫的速度。土法保存杨梅就是摘些杨梅叶垫底,他们这些吃惯了的,知道怎么垫能保存最久,但也只能撑上半天,之后肯定长丑,需要泡了盐水把虫子逼出来。
可杨梅树都在山上,摘完下山基本也就半天,开始长虫了。好在虫子都是杨梅里本身自带的,是高蛋白,直接吃也没啥。
但唐秋嘴挑,杨梅要是长虫了,那是肯定不吃的。他不喜欢泡盐水的,觉得失去了水果本身的味道。就像吃菠萝,他宁可涩死,也不泡盐水。
或者干脆就不吃!
其实这次回来他说有朋友买杨梅,他回来摘杨梅也不是假的,只是朋友能买多少杨梅,不过是个由头罢了。而且给朋友摘了杨梅,肯定是他回省城带过去,那可不就露陷了。不然寄出去,外公又该怀疑了,反正都要去省城,自己带出去高铁2小时,岂不是更新鲜?
嘚想个办法跟外公老实交代下才行。
不过现在唐秋还没想好怎么说,只能笑笑说:“我看天气预报了,明天应该就会雨停,上午停了就可以摘了。”
外公还以为他明天摘了杨梅就走,于是说:“就回来一晚上,带箱子干什么,不嫌重。”
唐秋冲外公笑了笑,然后打开拉杆箱,里头衣服也就几件,剩下的都是些吃的。其他的他都快递回来的,没这么快到。这会儿他把一纸箱子蛋糕还有一大袋巧克力拿出去递给外公说:“上次带的蛋糕你说好吃。哝,正好回来给你带。还有这袋巧克力,你不能多吃啊,一天只能吃一两颗。”
外公很喜欢巧克力这种甜食,但毕竟年纪大了,唐秋可不敢让他多吃,要是不叮嘱,他能一天就吃完的。
外公拿了蛋糕和巧克力,果然没多问带箱子的事情,唐秋冲着去藏蛋糕和巧克力的外公背影无奈笑着摇头,然后收好箱子去楼上房间住。
这房子是村里最高的房子,早几年盖的,基本电器、家具什么的都有,往常也就过年一大家子亲戚回来住上几天。所以除了一楼外公的房间,楼上还有弄好的两间房,谁来都随时可以住。
唐秋上楼放好行李,直接换了蓑衣,既然说了要给朋友摘杨梅,总要去看看才行。他知道外公家杨梅种的地方,跟外公说上一声就出了门,往种杨梅的地方去。
溪山村山多,特别南方,田地都是有点像梯田一级一级往上,或者在哪个坡稍微平坦点的地方开垦出来种地。
杨梅在算水果,自然对村民来说不能占了田地,都是重在上下两块田的下田埂上,这样方便在上一块田田埂边直接摘低处的杨梅,高处的也方便上下树。
唐秋穿着蓑衣,踩着田埂边上茂盛的草丛,穿行而过。他没穿胶鞋,走过去湿漉漉的草直接缠在了他裤子上,腿间触感湿漉漉的,又有草叶时不时划过腿,不算太好受的感觉,但唐秋很喜欢,呼吸间都是田间青草味道,还有淡淡的被雨打湿的杨梅味。
唐秋几步就到了杨梅树下,也不管大雨,伸手摘了个杨梅,在手心里蹭了蹭,就往嘴里塞。一整个塞进嘴里,口腔被撑大,差点都咬不下来,这杨梅个头实在不愧它的名声。
吧唧一下,杨梅被上下颚压扁,杨梅汁直接充满整个口腔,唐秋咽了一口,眯着眼,就是满足。迅速上牙,直接将比鹌鹑蛋还大的杨梅吃个干净,杨梅籽吐到草地上,蹦跶一下就没影了。
唐秋仰头挑下一个目标,杨梅树的遮挡下,大雨没那么大了,就见着眼前一颗颗杨梅上头坠着一点雨珠,剔透又好看。还有一层绵绵的水包裹住杨梅,好像长了一层绒毛似地,就是大片也不能描绘这会儿杨梅的视觉冲击。
唐秋直接嘴巴了都是口水了。
刹那他就有了想法,也不继续吃了,掏出手机对着滴水的杨梅,长绒毛的杨梅,咔咔咔拍照,又站远了点,与大山构图,将整棵杨梅树拍下来,继续跑远一点,来个杨梅树与山大全景。
然后再回来,连着摘了十几个硕大红紫的杨梅,躲在杨梅树下,将蓑衣和锥帽脱了丢在草丛里,放上十几个杨梅,咔咔咔又是一通拍照。
唐秋也不会修图,干脆不修,直接发了条朋友圈——摘杨梅,在线下单!
他也不回去,就蹲在杨梅树下等着,刷了下朋友圈,再翻回头,果然自己那条朋友圈下很多回复的,不过暂时还是插科打诨的多,最多问问他在哪里摘。唐秋一个一个都回了,想了想又将那几张照片发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各个群里。
之前他回来的时候就问过不少人,有直接预定的,这会儿看到他发的照片,知道他已经在杨梅地里了,果断有多了几个下单的。
新鲜入账几单,他表示很满意,要是陆陆续续有单子,他就可以跟外公说要买的人有点多,他干脆请了年假来摘杨梅。
年假不扣工资,外公肯定就能答应!
至于之后,唐秋暂时没想好。
开新文,现代种田文,中后期末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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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回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