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败寇,从来是常有的事。
聂臻还未死,尽管很多人希望他马上立刻去死。
但没人敢低估一个曾经的蜀山掌门、天下第一高手可能还握有的底牌,大好的江山等着他们去征服呢,何必跟一个快死的人死磕,反正总有人会处理掉这个碍眼的麻烦的。
现在最要紧的是如何瓜分这偌大的一盘肥肉啊。
文歆第一时间便得到了外面传来的消息,她摸了摸雪白的鸽子,自语道:“终还是到了这一天。”
没过多久,几个慌慌张张的女眷便寻到她这里来了。
“怎么回事?”秋雁惴惴不安地抱了满怀的珠宝玉器,“怎么有人闯到院子里来了?”
“聂哥是不是出事了?”姜凌脸色也有些发白。
“不、不会吧。”雪瓷有些摇摇欲坠。
玖烟也一脸不安地道:“六七八她们三个不知道去哪了,我一直没瞧见。”
文歆突地笑了一下,她老神在在地喝了一口茶,道:“老五啊,你还有心情担心别人?”
“到底怎么回事啊啊啊!”秋雁紧紧地抱着自己的珍爱,原地抓狂了。
“一会儿我内侄会来接我走,你们若是无处可去,还可以跟着我,只是会过得比以前差一点。”文歆怜悯地看着她们道:“你们的岁数也不小了,可不一定能找得到好的下家。”
“我哪里也不会去。”姜凌呼了一口气,问道:“聂哥在哪?”
“你倒是个重情义的。”文歆有些唏嘘地对姜凌道:“可惜他现在自身难保了。”
“你做了什么?”玖烟盯着文歆,想从她表情中看出端倪来。
“也没做什么,就是送了几条讯息。”文歆有些不自在地抚了抚腕上的翡翠镯子。
雪瓷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文歆,惊叫道:“表姐,你疯了!”
文歆扯了扯嘴角,道:“疯的不是我,是这个世道。”她顿了顿,狠声道:“聂臻的修炼出了问题,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他靠不住了,难道我就要坐以待毙吗?”
“大姐。”姜凌眼中泛出泪光,直直地蹬着文歆,凄声道:“你们、你们那么多年的夫妻啊,你于心何忍啊?”
文歆避开了姜凌的目光,她硬声道:“他心中从来没有我,我恨他。”
雪瓷像做梦一样地喃喃道:“当初你将我带到蜀山的时候,说你生不了孩子,让我帮你,我真的真的很开心,因为我一直偷偷地喜欢聂哥,后来,聂哥带回来了老三,我便帮着你跟老三打擂台,再后来,聂哥又救回来了老四,我又跟老四杠上,再有老五,老五比我们都聪明,我争不过她。”她垂着头,语气悲凉:“我这一辈子,感激你也恨你,可你怎么能这样对聂哥呢。”她偏头冲文歆一笑,“可是我对聂哥,是真心的,我不要跟你走,你也不要再插手我的人生了。”雪瓷迅速地将一直握在手中的药丸往口中一送,随即身子一抽,头一歪,便没了气息。
文歆脚一软,大惊地踉跄着过去抱住雪瓷下滑的身体,哭喊道:“你个憨皮,平时胆子小又蠢又臭美,怎么敢服毒啊啊啊~”
“二姐……”秋雁怀中的东西丁零当啷地掉了满地,她歪歪斜斜地瘫倒在了地上,“怎么会这样……”
姜凌也震惊地看着雪瓷,叹道:“是我小看你了……”
玖烟拉住姜凌的手,她的手心一片寒湿冰凉,“怎么办,姜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她手足无措地道。
姜凌也紧紧握住了玖烟的手,她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
“你们都在啊。”拾念鬼魅一般地出现在了门口,然后迈步走了进来。
文歆轻柔地将雪瓷放在地毯上,站起身,看向拾念,哑声道:“你来做什么?”
“崔央死了。”拾念的脸抽搐着,整个人显得不怎么正常,“她死了,你们却还活着。”他转眼看到雪瓷的尸体,弯了嘴角,道:“哦,死了一个了。”
玖烟忍着恐惧,颤声道:“崔央知道我们在算计她,她是将计就计的,是她自己想走。”
“她死了。”拾念面无表情地道:“你们都得死。”他抬手拔剑。
“你不能杀我,我内侄是文家家主。”文歆色厉内荏地喊道。
拾念剑光一闪,文歆就地一滚,她狼狈地避开了,却不曾想秋雁被划了个正着,她白皙秀美的颈项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红线,鲜血倏地喷涌而出,她嘴巴大张着,没能再发出一个音节,直接死了。
文歆啊地大叫了一声,浑身战栗着对着拾念磕起头来,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杀我,我有很多钱很多秘密都可以给你……”
拾念眼睛也没眨一下,剑光挥过,文歆便倒了,一时间,屋子里血腥弥漫。
而后他看向了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姜凌和玖烟。
姜凌是所有女眷中身手最好的,但也仅仅只能拼命地抓住了拾念的剑,她冲着玖烟喊道:“你快走!”
玖烟凄然一笑,道:“我能走哪里去呢?”她眼一闭,颓然倒地。
须臾之后,拾念随手将剑身沾上的鲜血甩掉,然后手指一弹,一点火星落地。
文家家主文非弘带着人赶来的时候,整幢房子的火势正旺。
“五位夫人对我师兄一片深情,不愿苟活,便一齐**了。”拾念淡淡地给了一个解释。
文非弘瞳孔缩了缩,不动声色地离拾念远了点,打了个哈哈,道:“那也好。”省得他大义灭亲了。
蜀山这么大的家业,当然不能落到这些未来的遗孀的下家手里啊。
火被扑灭了,几具烧焦的尸体同那些烧毁的家具物什一齐被打扫掉了。
琅嬛水苑,很快就会迎来新的主人。
另一边,聂臻被粗大的玄铁锁链捆缚着,囚禁在七杀殿里。
据说此殿下方镇压着著名的七杀碑,故而称作七杀殿,是聂臻时常闭关的地方。
当年七杀碑出土,煞气直冲云霄,又有万人坟的怨气与煞气对冲,一时蜀中瘟疫四散,尸横遍野。
是蜀山剑派当时的掌门带着几乎所有的长老弟子舍身取义以自身性命为代价,抱着七杀碑砸入地底,这才有了日后的安宁,这也是蜀山这么多年一直人才凋零的重要原因。
韩无忌来到七杀殿的时候,聂臻掀起眼皮看了看,又毫无兴趣地闭上了眼。
“聂臻,你也有今天。”韩无忌怀中搂着凤晴,一脸得意张狂。
聂臻仍旧不鸟他。
“说起来还是要好好奖励我的小心肝。”韩无忌拍拍凤晴的脸,畅快地笑道:“如果不是她,我也找不到你的弱点,竟然是崔英英,哦不,她现在叫崔央了。”他的笑声敛去,恨声道:“当初你把她从我身边夺走,没想到我还能反杀你一局吧,你是不是很后悔没有杀了我?”
聂臻睁开眼,哂笑道:“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言罢,又闭上眼。
韩无忌有些羞恼,他一把推开凤晴,拿出来一条带有倒钩的鞭子,劈头盖脸地朝聂臻抽了过去。
聂臻哼都没哼一声。
半晌,韩无忌算是出完了气,然后看向战战兢兢的凤晴,喝道:“过来。”
凤晴快速地靠到了他的身侧,但身体还是发着抖。
“好好表现。”韩无忌把她按着跪到了地上,“怎么伺候你上家的,就怎么伺候我。”
凤晴羞愤难当,面红耳赤,却也只能照做。
韩无忌一番享受。
聂臻冷笑了声,不齿道:“你也就只能欺负妇孺之辈了。”
韩无忌咬了咬牙,眯着眼看了看聂臻,道:“聂掌门生得好相貌,要不要也试试当个妇孺?肯定会有不少人有兴趣欺负你。”
聂臻神色未动,只嗤然道:“上次敢这么跟我说话的,骨灰都没了。”
“你现在也不过是只纸老虎。”韩无忌整了整衣服,“你先前没对我赶尽杀绝,我今时便也放你一马。”言罢,拉扯着凤晴便离开了,他还要去分一杯羹,没空在这里多浪费时间。
七杀殿一向要比别处多出几分阴冷,聂臻咳了两声,牵动了伤口,他嘶了下,道:“好久没这么疼过了。”言语之间竟还透着一种孩子般的稀奇。
“师伯。”白露从阴影里走了出来,脸上竟带着一丝快慰的笑意,“看到你现在这样,我有点开心。”
“白荔的死就让白葭这样恨我?”聂臻错愕,他叹了口气,“也是,她始终因我而死。”
“我师傅自然是恨你的,她只剩下师伯一个亲人,而我也只有师傅一个亲人。”白露认认真真地道:“所以我也是恨你的。”
聂臻有些牙疼,他意兴阑珊地道:“你要恨就恨吧。”跟你个二五计较什么。
白露茫然了,她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道:“师伯,你不会死吧。”
“人都会死的。”聂臻悲悯地看着这个脑子不太好的后辈,“你好好练你的剑吧。”
“我练的是隐剑。”白露似乎鼓足了一点勇气,自我夸赞地道:“我练得很好了。”
“我发现了。”聂臻和蔼地点点头,“你还是有天分的。”
“那我去练剑了。”白露得到肯定后,欢欢喜喜地走了。
聂臻仰头,似乎要透过殿顶,望向苍穹深处,那操纵世人命运的傀线,究竟握在谁的手中呢?
“呛啷”,半截巽风剑被丢到了聂臻面前。
落魄的聂臻迎来了第三个访客。
拾念。
“师兄。”拾念就地盘坐,“我帮你把你的剑拿来了。”
“谢了。”聂臻懒懒地道。
“你的本命剑断了,你也快要死了吧。”拾念有些惆怅,“对不住,我把你的五个老婆杀了。”
“滥杀总是不太好的。”聂臻简单地评价了下。
“无情剑道。”拾念皱着眉道:“真是无情。”
“我一把年纪了,还不能看破世事吗。”聂臻自我调侃地道。
“我第一次听你承认自己老,你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拾念疑惑地端详聂臻,“你变了。”
聂臻低低笑了下,“你知道吗,巽风一年前就不再回应我了。”
拾念惊讶地道:“我是知道你的剑出了问题,没想到这么严重。”他低头思索了起来。
“不管怎样,以后蜀山就托付给你了。”聂臻手指对着巽风勾了勾,巽风纹丝不动,他叹道:“你看,它不要我了。”
“是因为,崔央吗?”拾念捂着心口,有点不堪重负地道,一想到这个人,一提到这个名字,他的心脏就好像要碎掉了。
“它喜欢崔央,喜欢得不得了。”聂臻无奈地道:“所以,它殉情了。”
“它是你的剑,也是你的心,还是你的道。”拾念痛苦地道:“你说的是你自己。”
“师弟,你很痛苦啊。”聂臻劝道:“要不,你也改修无情剑吧。”
拾念身体一僵,他定定地看向聂臻。
聂臻神情云淡风轻,十分平和地道:“你不就是想听这句话么。”
拾念嘴角扭曲,“嘿。”他笑了,“还是师兄了解我。”
“去吧。”聂臻对他点点头。
拾念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聂臻吃力地俯身,趴在地上,手臂用力地伸向前,终于,又把巽风抓在了手中。
“红尘来去一场梦。”他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此后的时间里,聂臻的意识一直很朦胧。
他似乎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又被打断了浑身的骨头。
然后被发配在寒冷的水牢里。
但是又有人把他救了出来。
很多人又追了出来。
边追边打,他就被扔了出去。
然后一直往下掉,往下掉。
掉了很久,才啪嗒一下落地。
好了,大概全身都碎了。
但竟然还没死。
长久的等死过程中,他的脑子却越来越清醒,五感也越来越清晰,只是全身都动不了。
这就有点残忍了。
那些人为什么不杀了他呢。
他们要他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腐烂,被细菌之类的微生物分解,甚至还能长出一片蘑菇吗。
什么仇什么怨。
他只能认了。
直到,他听到了轻轻的,轻轻的脚步声。
轻轻地,她来了。
红尘来去一场梦。
高胜美的歌,很古早了,因为网上一段蓝洁瑛的视频的配乐就是这首歌,觉得,诶,不错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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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那些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