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流放队伍是没有饭的,周瑾兄妹将猎物拿回去后流放队伍就出发了,但因为想着中午就能吃到香喷喷的肉了,一家子都很兴奋,连赶路都感觉比别的时候有劲儿了起来。
又是漫长而辛苦的半天跋涉后,队伍在一个水塘边的树林里停了下来。
一家子急忙找了个阴凉的树下安置好,周瑾就将早晨打的猎物拿了出来,和郑氏商量了一下,只留下那只活着的野鸡一家人吃,剩下的兔子和另一只小点的野鸡都被周瑾提着打算给宋衙役送过去。
没办法,周瑾还想着官差们去补充物资的时候能带上他呢,不时常在宋衙役这个头头儿面前晃悠晃悠又怎么能让宋衙役记住自己,在派人外出采买物资的时候能想起他呢!
至于为何他敢确定官差外出的时候会带着部分人犯?那还不好猜,那群官差怎么可能放着免费的苦力不用,自己去搬搬抬抬的!
周瑾过来的时候李茂正忙着安排着衙役们去给犯人们发饭呢,他在押送队伍里算是个小队长,手下有十来个人,负责管着给犯人分派伙食的事儿,因为有些做饭的手艺,平时还负责给宋衙役几个头头开个小灶啥的!
一抬眼看见周瑾提着鸡和兔子走了过来,他们虽然身为官差不缺肉吃,但这些野物也难得,见了就笑道:
“你小子挺有本事儿啊!还能逮住这野物?!”
“嘿嘿,官差小哥,小子小时候跟庄子里的人学了些下套的本事儿,得了些猎物,给官差大哥送过来下酒!”周瑾笑呵呵的说道,一副跟李茂很熟的样子。
李茂……
这小子还挺会起名儿,跟老大叫官差大哥,跟他就叫官差小哥,这称呼既不像别人喊他们官爷那么低道,又比喊衙役尊敬,这大哥小哥的还挺亲切,看来这小子真跟头儿说的似的是个面憨内精的啊!
“头儿这会儿不在,在车里睡觉呢!”李茂想着周瑾过来送东西肯定是想亲自将东西送到他们头儿手上的,就指指一旁的石头,“要不你坐那等会儿吧!”
“嗨,小子就是过来送个东西,哪敢打搅官差大哥休息啊,反正做这野鸡野兔也得您操持,搁您这儿就行…”
虽然对没有当面将猎物送给宋衙役有些遗憾,但巴巴的在这等着宋衙役醒了那叫什么事儿啊,不显得逼着跟人宋衙役要好处么?这么傻逼的事儿周瑾才不会干。
知道李茂是管着宋衙役小灶的,就笑着朝他问道:“您看放哪儿合适?”
李茂就找了个木盆给他,周瑾将野鸡野兔放好,看李茂正忙着,就又笑着说道:
“本来是想给您杀好洗干净了再送过来的,省的您做的时候麻烦,但手里实在没趁手的家伙,小子看您也怪忙的,要不您借我把菜刀,我去给您将这野鸡和兔子都收拾好了剁成块儿,再给您端过来?”
能有人替自己省事李茂哪有什么不愿意的,就又找了一把菜刀,一小块案板,一块儿递给了周瑾,不客气道,
“别剁的太小块了,吃着不带劲,老大爱吃大块的!”
“哎,成,您瞧好吧!”周瑾接了东西端着木盆就往河边走去,想着家里也没有趁手的工具杀鸡,正好这会儿有菜刀,就顺道又回去将自己家的那只鸡也拿了,打算带到河边一块儿杀了。
郑氏此时正在为如何杀鸡苦恼呢,她在周家虽然过得不算好,但身边也是有婆子伺候的,就算偶尔下厨,这些鸡鸭之类的也都是别人按要求给收拾好,她直接用就行了,她哪儿杀过鸡啊!别说杀鸡,那鸡一扑腾郑氏就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但又想在孩子们面前不漏怯,此时正一脸惨白的跟自己的胆怯做斗争呢!
周瑜倒是敢杀,可奈何她娘觉得她不敢,将她撵的远远的看着弟妹,自己拿着块石头跟那只半死不活的野鸡都对视了快一刻钟了也不敢下手……
小周璎看的都着了急了,扭着身子对着周瑜道:“大姐,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肉啊…”
周瑜正犹豫要不要不符合原身人设的去将那只鸡杀了得了,也好让它解脱了,省的临死前还要饱受惊吓之苦,正想着呢,周瑾就过来了。
周瑜和郑氏见了齐齐松了口气,一个想终于不用再强撑着了,可吓死她了!一个觉得,总算不用再看着她娘在对着只鸡挣扎了!
于是,周瑾和周瑜两个一人提着猎物和菜刀,一人拿着陶罐,一块儿去了河边。
郑氏本来想着她去,但奈何她太怕了,再加上周瑾说只让周瑜给他烧水不让她看杀鸡,周瑜也说她不害怕,郑氏才“勉强”同意了!
兄妹俩假意看不出他们娘的故作镇定,拿着鸡走了,在河边找了个干净地方先架了石头生了火,将水给烧上了,趁着周瑜烧水的空,周瑾又先将兔子扒了皮,清理好内脏剁成块,等剁好了兔子,砂锅里的水也开了,两人端着木盆,一个端着砂锅浇水一个趁热拔起鸡毛来……
兄妹俩小时候都是在农村长大的,又从小没有父母,爷爷忙的时候都是他们自己做饭,对做些这都很熟练。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家的小马屁精啊?!怎么,巴巴的上赶着给人送兔子送鸡的还不行,还得给人当奴才使唤啊?”
兄妹俩正忙着呢,就听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扭头一看,就见二伯母钱氏正站在他们后面一脸讥讽的看着他们呢。
周瑾抬抬眼,上下看了一眼钱氏,道:“你是不是很闲?还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干,跑这来乱叫唤?!”
怎么那硬饼子还没撑死你呢!
周瑜也道: “哥!搭理那些整天只会吐酸水的人干嘛?咱赶紧收拾,一会儿好让咱娘给咱们炖鸡汤喝!馋死这群酸鸡!”
钱氏……
“嘿!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眼里还有没有长辈,有了鸡肉兔肉不说孝敬你祖父祖母,还敢跟你二伯母这么说话?简直…简直反了你们了!”
钱氏听了顿时炸了,没想到平时本分老实的两兄妹这么会挖苦人,气的不行,上前就要打兄妹俩的耳刮子。
周瑾兄妹哪能让她打着,见她过来十分默契的一人拎起鸡,一人拿着菜刀,同时轻轻的转了半个身避开了她打过来的手。
可他们这一避开不要紧,可害苦了钱氏,两人当时正蹲在地上拔鸡毛呢,他们这一避开,后面扬手打过来的钱氏就扑了个空,惯性下一个没站稳,朝着前面盛满鸡毛和水的木盆就一头扎了进去……
兄妹俩…齐齐嘶了一声,觉得钱氏好惨!
幸亏木盆里的水已经不太烫了,要不这一扎之下,钱氏非毁容不可。
但尤是这样,钱氏也丢了大丑,当她顶着一头鸡毛从木盆里爬起来的时候,河边的众人虽然已经被流放折磨的有些麻木不仁,见了也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中有个长得白胖,单眼皮圆脸庞的三十多岁妇人嘲笑的尤其大声,
“哈哈,哎呦喂!旺业家的,吃不着你侄儿打的鸡,馋的你想吃鸡毛不成!哈哈,那玩意儿可不好吃,扎嗓子!”
这话说完,更引得河边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周瑾周瑜……
这位婶子,我们严重怀疑你在开车……
钱氏顶着一脑袋鸡毛狠狠瞪向白胖妇人白氏,这白氏小时候和她就是街坊,相比自己商户的出身,白氏的出身更好些,父亲是举人不说,两个兄长也都中了秀才。
两家紧挨着住,又年纪相仿,自然从小就认得,也从小就被人比较。
钱氏家里虽家财万贯,又长的比白氏好,但京都的高门大户向来更看重门第出身,对钱家这种商户人家,尤其看不起。所以每逢出门做客,结伴出游这些,白氏都比钱氏更受欢迎,因此,钱氏自小就深恨白氏,白氏对她也是呵呵…
两人相看两相厌的长大,本想着出嫁后就再没了交集,却没想到又都嫁入了周家。钱氏嫁的是周家旁支周旺业,白氏嫁的则是周家嫡支周旺荣。
周旺荣不但是周阁老的亲侄子,还是他们那一辈最年轻的举人,十六岁就中了举,虽然年幼失父,但有叔叔周阁老看护教导,族里亦没人敢看清他,相较于做了周家旁支媳妇,还是个继妻的钱氏,婚后的白氏依然将她吊着打。
但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白氏进门刚一年多,刚生下儿子周理不久,周旺荣就在一次外出与同窗游完时惊了马车,被甩出来后直接碰到一块大石头上给摔死了!
这下钱氏可终于翻了身,忍不住时常在族里女眷面前对白氏冷嘲热讽,说她八字不详才克死了夫君。
渐渐地这话就传到了白氏的婆母耳朵里,白氏的婆母魏氏亦是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独自教养儿子长大,和同命相连的儿媳妇白氏处的很好,拿她当亲闺女似的疼,听了这话,拉着儿媳妇就找上了周家的门,婆媳俩当着冯氏和钱氏几个妯娌的面,将钱氏挠了个满脸花!
这事儿当时在周家族里闹得很大,白氏和钱氏也因此事彻底撕破了脸,成了一对彻头彻尾的死对头。
所以看见钱氏出糗,白氏是肯定要踩上一脚的,何况相比钱氏,对于和自己一样也是寡妇的郑氏,白氏天然带着好感,对她的儿女也更多了一份同情。
此时见钱氏瞪向自己,也狠狠地瞪了过去。
钱氏此时虽然恨不得撕了白氏的嘴,却也知道有周阁老一家子护着,她若打了白氏自己也落不着好,而此时自己顶着一身鸡毛跟个落汤鸡似的,留下来也会越发惹人嘲笑,于是只能将满腔愤怒化成一句经典台词,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给我等着瞧!”
然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周瑾,周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