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蒙站在餐厅门口,耳朵却一直听着广场上的音乐,这首曲子过后就到十点三刻了,再熬一刻钟他就可以下班了。
他已经站了整整一天,现在只能暗自祈祷,不要再来客人了,不然这下班时间又得无限延长。下班后他打算绕路去一趟垃圾站,哥哥在那里帮工,也许他去帮帮忙,可以让哥哥也早点下班一起回家。
家里的灯坏了很久,一直也没有新的可换,上次哥哥就因此摔了一跤……拉蒙想得出神,没注意眼前来了人。
殷如旭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做了个请的手势,但仔细一看,他又愣住了:“殷副队?您不是刚刚才来过吗,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殷如旭抛给他一个钱包,自顾自地推门:“今晚我包场了,让大家都下班吧,不要留人。把全场账单结了,多的算你小费。”推开门后他却没急着进去而是侧身让开了一步,拉蒙这才看到方才和他一起吃饭的女孩就在他身后。
只不过这女孩脸色差得吓人,眼神像刀子似的,凉飕飕地扎在殷如旭的后背上。
但拉蒙顾不上害怕,他现在一心只想下班,殷如旭出手大方,应该还能剩不少小费,可以换一盏灯了!拉蒙发自内心地堆出满脸笑,一叠声地应了下来。
殷如旭带着祝年走了几步又想起个事,回头交代拉蒙:“对了,把现有的点心、蛋糕什么的,都上一份,送到刚才那个包间。”
很快,各色甜点流水似的送了上来,在祝年面前堆成了塔。殷如旭拉上窗帘,挥挥手,拉蒙放下空钱包,欢快地退出去了。
从刚才起,祝年就一言不发,冷眼盯着殷如旭。殷如旭倒是神色不改,大大方方地靠在沙发上,一副刀枪不入的混蛋样。
这会儿人都散尽了,他端起一小块慕斯蛋糕递给祝年,“刚刚看你觉得甜品不错,再尝尝这个?”
祝年没接:“从什么时候认出我的?总不会是刚才吧?”
殷如旭倒也不恼,自己吃了一口蛋糕,“刚见面的时候就看见那个校徽了。”
听了这话,祝年更是火冒三丈,一把揪下校徽扔在桌上,“没记错的话,刚一见面你就想拿枪要我的命吧?”
“告诉我的明明是个守法公民,但是我见到的却是深海的俘虏,你是不是应该先解释一下?”殷如旭歪头盯着她,“还是说你觉得我就应该直接相信要找的是你?”
祝年一时语塞。殷如旭又递过来一碟千层切片蛋糕,“我想办法让你单独上了我的车,问了你的话才确定了你的身份,别说你没发现从那以后我就一直在照顾你。”
祝年沉默地接过蛋糕,拿叉子戳了戳,“我也是没办法,原计划是扮做伤员的,但诺亚队长不打算带我进城,我只能假装是深海的人,这样他总不会放了我吧?”
殷如旭给自己倒了杯酒,“然后呢?万一他当时就决定杀了你,万一孟青和方义下手太重给你打个半残,万一进城后关你个半辈子,你打算怎么办?”
拿着叉子的手随着他的话开始颤抖,祝年也害怕的,她当时确实没想那么多,她也没有别的办法可想。
“可除了这样我有什么办法?”祝年抬起头看着殷如旭,眼泪被紧紧锁在眼底,晃晃悠悠,但祝年就是不肯让它掉下来,“我一个人对抗不了深海,可外城人也进不去方舟城。再说了,出事的时候,你们在哪里?为什么拒收卷柏的求援信息?”
殷如旭捡起那枚校徽,拿掉了祝年手里的叉子,把校徽塞了进去,包住她的手,目光毫不躲闪地看着祝年,“我和诺亚在七天前一起出城巡视,一路上我们都在一起,我们没有接到过任何求援信息。对于卷柏的事,我很遗憾,但我想问题应该不是出在我们这一环。”
祝年微微发着抖,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校徽硌在手里都快要嵌进手心:“真的吗?”
殷如旭抚着她的手背,慢慢把手指塞了进去,揉开了祝年的手,“护卫队的行动是由内城安排的,外出期间一直有电台和我们联络,但我真的从来没有接到过任何消息。”
“你不是问过内城和外城的事吗?我来告诉你,我们现在所处的就是外城,大部分方舟城的居民都生活在这里,但是这座城的核心在内城,那里才是管理一切的地方。”
殷如旭的手很大很暖,握着祝年的手指,一根根揉着舒展过去的时候,祝年也稍稍平复了些情绪。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追问到:“那是内城截断了消息吗?”
殷如旭摇头:“进城后我有去核查卷柏事件,只收到了事故汇报,确实没有内城发出的救援指令。但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
祝年拧起眉头,正要询问更多关于内城的问题,殷如旭却先接着说:“不过这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你还是俘虏的身份。别说调查真相了,能不能保住小命还难说呢。”
祝年想起这事确实有些头大,但是她还是努力开脱了一番:“不至于吧,我那套说辞基本都是真的,一查就知道的。而且一路上我表现也很好,帮忙抓住了一个实验体,还保护了维克多,怎么说也算是戴罪立功……”
说到这里,她终于反应过来了,睁大眼睛看着殷如旭:“是你安排的!”
殷如旭当即举起双手,投降似的,笑眯眯地说:“实验体可不是,我没那个本事。不过借力打力,让你多表现表现,戴罪立功什么的,确实有这个想法。”
祝年有些讪讪,她当时以为殷如旭是故意整他,还在心里骂了他好几句呢。
殷如旭忽然又凑近了笑着看她:“怎么,让我猜猜,你当时应该在心里悄悄骂我吧?”
祝年缩了缩脖子,眼神乱飘:“没有啊。”
殷如旭向后一仰,靠在沙发上,了然地点点头:“我想也是,毕竟某人还说喜欢我呢。”
听到这话,祝年又火上心头,她跨过椅子,居高临下地揪着殷如旭的领口,恶狠狠地说:“你后来都确认我的身份了,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还老是折腾我,害得我只能说那种话!”
殷如旭也不挣扎,甚至还双手交叠靠在脑后舒舒服服地调整了一个姿势:“官方理由呢,是避免人多口杂,不能在其他人面前和你相认。私人理由么……”他低低了笑了两声,眼神毫不掩饰地盯着祝年——
“我喜欢。”
祝年发现自己真的很容易被殷如旭气到,然而人生气到一定程度反而会想笑。她这会儿就想笑,索性跨坐在了殷如旭腿上,揪着他的领口拉起他的上半身,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笑吟吟地对上他的目光,轻轻地说:“殷副队,你这样说可是会让我误会的。”
殷如旭被强制着挺起胸膛,仰着头,目光却垂了下来,盯着祝年一张一合的嘴,一只手扶上了她的腰,低声问:“是吗?误会什么?”
祝年贴近他的身体,顺着他的胸膛向上蹭,直到凑近他的耳边,她的身子很软,腰线在殷如旭的手里微微滑动,殷如旭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一下,他觉得有点渴,也许是因为刚刚的酒。
祝年在他耳边轻轻吹气,声音又低又哑,像湿漉漉的吻:“会让我误以为……”殷如旭觉得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有些空,他想扶住祝年的另一侧腰。
突然,祝年反手扭住了殷如旭的手腕,又拎起他的衣领,一个翻身把殷如旭压在了沙发上,单腿跪在他背上,从背后附身在他耳边笑:“不是吧,堂堂护卫队的副队长,警觉性这么差的吗?”
殷如旭半张脸埋在沙发里,头也不抬,却低低地笑,笑得整个肩膀都颤动起来。祝年加大了力气,恨不得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背上,可他愣是反扣着祝年的手,直起身子要站起来了!
祝年见势不好,准备撒手就撤,但反被殷如旭扭住了手。祝年吓得用另一只手推他,却也被他捉住,只用一只手把她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举了起来。
殷如旭足足有一米九以上,这么举着祝年的手,祝年整个人就像被吊在胳膊上一样,不得不以一个极其羞耻的姿势站着,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殷如旭还嫌不够似的,单手插着兜,慢条斯理地俯身凑近盯着她,她又是气又是羞,只好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好了好了,我错了,快松手!”
闭着眼睛看不到殷如旭的表情,但想也想得到这人的嘴脸,祝年只听见他哼笑了几声,终于松开手放了她。
祝年立刻跳到角落里,抱着手腕恨恨地瞪他。这人太坏了,要拿眼睛去瞪!
殷如旭凉凉地扫了她一眼,端起桌上的酒杯,顿了顿,换成了水,施施然又坐下了。
“好了,言归正传吧,回来坐下,我保证不动你。”
祝年闭了闭眼睛,忍住怒火,狠狠地拉开椅子坐下了。
殷如旭推过来一杯水,目光却落在了祝年的手腕上,那里赫然显出几个指痕,红红的,圈住了她的腕子。
殷如旭觉得那指痕有些扎眼,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晃得他心烦。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曲又张开,他刚刚有用那么大的力气吗,他没觉得啊。
“怎么不说话?言归正传不是你说的吗?”祝年皱着眉催他。
殷如旭又喝了口水,抬起眼睛不去看她的手腕,“现在先要想办法洗白你的俘虏身份,笔录我已经替你做好了,有些有漏洞的地方我做了修补,明天拿给诺亚看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
祝年疑惑:“你什么时候做的?”
殷如旭还是没控制住向下扫了一眼,那印子淡了些,很快就会消失了,“你刚刚在医院睡觉的时候。”
“啊,”祝年有些赧然,“那行……不过,”祝年有些担心地望着殷如旭,“这样就行了吗?不会还是要把我关起来吧?”
“现在知道怕了?”殷如旭摇头,“肯定不够,我给你一份深海的详细资料,你好好记住,明天就拿这个和诺亚表态,争取转做污点证人,慢慢洗白身份吧。”
祝年咬着下唇,有些着急,“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进内城去调查?”
殷如旭哑然失笑,叹了口气:“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以为人人都能进内城吗?别说你现在是个俘虏,就算你原本清白无辜,也没机会进内城的。”
祝年不解:“因为我是外城人?那凭什么呀,方舟城不让进,内城也不让进?”
殷如旭扯了扯嘴角,起身走到窗前,拉上了窗帘,玻璃就仿佛一面镜子,只能反射出屋内的景象。
祝年从窗户里看到殷如旭收起了笑容,“不是的,即使是方舟城的居民,也没有机会进入内城。连我也一样。”
他转过身,看着祝年,“内城就是内城,只有内城派人出来管理方舟城,而不会有人轻易进入它。”
祝年站起身来,和他对视,“那谁是内城人,谁能进内城?”
“护卫队的队长。”殷如旭说。
祝年走向殷如旭,站在他面前,抬头看着他,目光锋利又坚定,她说:“那么,我要当队长,你会帮我吗,殷副队?”
啊对对对,你口渴是因为喝了酒。
(大家看破不说破,有个人已经开始丸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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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堂堂护卫队的副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