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旭的话音刚落,整个车身突然□□,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右侧狠狠地撞了上来。可这条路上只一前一后开着两辆车,就是诺亚和殷如旭,道路右侧根本就什么也没有!
殷如旭猛打了一把方向盘,祝年被捆着手脚,根本没法做出任何应对,只能随着车里的东西一起摔得东倒西歪,最后一头撞在了车门上。
但好在殷如旭把车子生生拧了回来,整个车体侧着滑出一道岌岌可危的弧线,轮胎在地上擦出了黑烟,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路面更是留下了深黑色的胶印,这才堪堪稳住了车身。
没等祝年松口气,她一抬头就发现诺亚他们所在的车子已经侧翻在地,而自己已经能透过车尾的玻璃看到那俩士兵正在砸车窗玻璃,还能看见维克多的脸被擦伤了,就在脸颊,挺大一块的。
真近。——这是马上要撞上了啊!
殷如旭踩死了刹车,车子却还随着惯性向前猛冲,紧急刹车带来的巨大甩力把祝年从后座直接甩到了前排,而车头被狠狠按下,车尾却不堪受力被猛地抬起,整辆车眼看着也要翻了!
殷如旭一把抓住了祝年,把她按在怀里,脚上没松力气,死死踩着刹车。终于,就在距离追尾的最后几厘米处,他们的车停了下来,车尾重重地落回地面,颠得祝年在殷如旭怀里向上一抖。
俩人都倒吸了一口气:祝年的后脑勺磕着了殷如旭的下巴,生疼。
殷如旭抓着祝年被打成结反缚在身后的手腕,把她上半身提了起来,没好气地歪头看她,“恩将仇报?有点没良心吧?”
祝年现在哪儿哪儿都疼,身上都快没一块好皮了,这会儿后脑勺尤其疼得厉害,她都怀疑殷如旭的下巴是铁做的了,怎么比撞到车门、撞到石头还疼。现在又听着殷如旭阴阳怪气她,一路上连着几口气堵在胸口,现在实在忍无可忍了。
“车开成这样,明明是你技术不行,还好意思说?”祝年瞪着殷如旭,又弯起嘴角,学着殷如旭的口气还了他一个笑,“菜要多练啊。”
殷如旭活动着下巴,眼睛又讨人厌地眯了起来,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笑着磨了磨牙:“行,我记着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手上没停,三两下就把捆着祝年的绳结都打开了,“不是要戴罪立功吗,现在就给你个机会。”
祝年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殷如旭踹开车门,一把把她推了下去。
真他妈是个混蛋!
祝年没等站稳,拔腿就跑。她不笨,知道殷如旭扔她下来就是为了当诱饵的,但她更不傻,才不会白白给当靶子。
她早看出来了,无论是殷如旭还是诺亚,都把那个维克多宝贝着呢,只要她贴着维克多,他们就不可能不管她。
她直奔到前面翻倒了的车,三两下爬了上去。车子是侧翻的,靠地面的一侧已经打不开车门了,朝天的一侧车门有个深深的凹陷,车门把手被拍扁嵌在了门里,完全无从下手。但好在车里的都不是善茬,车窗玻璃已经被他们敲碎了,诺亚正托着维克多往外爬。
祝年一把拉住维克多的胳膊,和诺亚配合着把他往出拽。维克多毕竟还是个少年,身形薄,一把就拉出来了,只是车玻璃敲碎时还残留了些茬子,给他划了不少伤口。但他愣是一声没吭,刚一爬出来就掉头要去拉诺亚。
“哥,你也快出来!”眼看着维克多半个身子又要探进车里去了,祝年拎起他的后颈子就给他抓了起来,狠狠教训他:“别添乱了,你出来了他们自然能出来。”说着话就抓着维克多跳下了车。
他们才刚跳到地上,就听到不远处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顺着声音的方向一看,只见殷如旭正持枪横扫,呼啸的子弹一颗颗撞向后面那辆装甲车的车身。
而诡异的是,在成排的弹坑之前,车身总是会提前凹陷进去一点,那凹陷已经连成了一条“路”,绕着车身留下了一条极为明显的痕迹。殷如旭打出的子弹总是慢了一步,咬着那离奇的凹陷穷追不舍。
“蹲下!”殷如旭大喝一声,祝年压着维克多的脑袋就蹲了下去,子弹带过的烈风擦着他们的头顶飞过,顺着这台侧翻的车的车顶扫了过去。
但祝年却感觉有些不对。除了头顶上子弹飞过带起的烈风,祝年蹲下的时候,感觉面前也有一阵风掠过。
但不等她仔细感受,蹲在地上的维克多却尖叫了起来,身子不受控制地被拔了起来,右手好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般,直直地平伸起来,整个人像被吊在胳膊上一样,平地拖了出去!
祝年反应飞快,当即拦腰抱住了维克多,一个侧身回旋踢抬腿就踹,但脚踝的伤不合时宜地剧痛,她劲儿没使上反倒要被维克多压着倒下了。
来不及多想,祝年借着要摔倒的角度抓住维克多的右胳膊往回抽,出人意料的是居然毫不费劲地拉回来了,似乎根本没有什么东西拽着维克多。
但下一秒,祝年就感到踹出去的那条腿被抓住了。
祝年当即倒地,就地一滚,带着被抓住的腿翻了个身,用另一只脚蹬了过去,殷如旭的枪也没闲着,子弹不要钱似的打过来。
祝年身后的车也一震,诺亚扛着火箭炮跳了下来——他们把车门轰开了。
转瞬之间形势突变,祝年感到腿上被抓着的力一下子消失了。
诺亚单手拎着祝年站了起来,又一把薅起了维克多,把他俩往身后一拦,对跟着跳下来的两个士兵说:“护好他们两个。”
“是人。”祝年拉住了诺亚,很确定地说:“抓着我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那是人的手。”维克多也连连点头:“我也觉得是,像是被人拽着走!”
殷如旭拿着枪走了过来,听了这话和诺亚交换了一个眼神,了然地说:“是深海的人,估计又是什么新实验体,抓回去看看?”
诺亚点头:“当然。”
祝年眼睛一亮:这帮人既然能这么轻松地说抓实验体,那以后一定有机会可以借力打力先把深海的仇报了,自己最好还能加入护卫队,再在内部探查,一箭双雕!
越想越觉得有希望,祝年暗自高兴着,却突然看到殷如旭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嘴皮子一张就没好话:“你一个深海的俘虏,听到我们要抓实验体,还给你听乐了?”
祝年立刻找到了借口:“殷副队,我太想戴罪立功了。”
谁知那殷如旭好像就等着这句话似的,毫不客气地点头:“觉悟很高,那我必须支持。”他冲那两个士兵招手:“孟青,方义,以车为据,背靠背,不要走出来。”说着就把维克多塞进了那俩人的保护圈里。
接下来,他笑眯眯地向祝年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吧,弃暗投明的好同志。”
祝年无语,祝年咬牙。
但祝年最终还是从诺亚背后走了出来,认命了:“这连看都看不到,怎么抓?”
要抓到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实验体,至少要搞清楚它这会儿还在不在附近。可是那东西既然看不见,又怎么确定呢,祝年感到无从下手。
诺亚把火箭炮靠在一边,翻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罗盘,在上面点了点,屏幕上就出现了一个闪烁的绿点,指给祝年看:“EV药剂和人血融合后会导致人体的部分生物指标异常,技术部据此做了这个能监测到实验体的装置。看来它还在附近,3点方向。”
祝年盯着那个小罗盘,眼馋得很,这可真是个好东西。看来方舟城内和城外的技术力真不是一个级别的,毕竟那里现在是这个时代全人类的“大脑”。
说话间,那个绿色的小点突然动了!
绿点的移动速度很快,朝着三人的方向就逼近了过来。殷如旭扔给了祝年一把枪,把她推向诺亚:“跟紧了!”自己却掉头往后面那辆装甲车跑去。
跑了?这个混蛋!混蛋!混蛋!
诺亚低喝一声:“走!”扛着火箭炮就绕过车尾冲了上去。祝年只好硬着头皮跟着瞎莽。
轰!
诺亚抬手就放了一炮,炮弹横飞出去却没打中,那东西闪避速度惊人,即便诺亚对准了绿点的方向,却还是被它躲过去了。
呼吸之间,那东西已经近了身,诺亚肩上的火箭炮被迎面击飞,但诺亚也踹在了它的胸口,有沉闷的□□相搏的声音。
一击不中,绿点疾驰而逃,祝年抬手开枪,一梭子子弹全部打了出去,却因为实在看不到具体方位而无一命中,眼看着就要让它逃了!
殷如旭这会儿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居然正挡在绿点奔逃的方向,然而谁也看不到那东西具体的身形,根本无法挡住它。
但殷如旭却又在眯着眼睛笑,一边笑一边冲着祝年的方向喊:“接着!”,祝年都没看清他扔过来的一团是什么东西,诺亚已经伸手接过,刷的一声抖开,向地面一压。
这下祝年看清了——这人从哪里搞来的花床单?
诺亚的嘴角也抽了一抽。
殷如旭倒是颇为喜欢地又抖了抖床单,罩住了底下一个拼命翻腾的东西,那东西显出人形来。殷如旭又一个肘击砸在它的后颈上,它立时就不动了,看来是砸晕了。
刚刚交手时,祝年就察觉到,这个东西只是会隐身,速度比较快,其实力气倒没有很大,近战也不擅长。
殷如旭又一脚踏了上去,睨了祝年一眼,嘴角一勾:“怎么,看傻了?帅吧?”
祝年掉头就走。
殷如旭在背后喊:“把绳子拿过来啊,就是刚捆你那个!”
祝年不想理他,维克多却来劲了,拿了绳子屁颠屁颠地拉着祝年回去捆那个东西。孟青和方义也来帮忙,几个人成功地把它罩在花床单底下,捆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最后直挺挺地摆在地上。
维克多盯了半天,一拍手:“这和我在书上看到的木乃伊一个样!就是丑了点。”
诺亚看着殷如旭,平静地说:“我记得车上有带帐篷和防水布一类的东西,效果是一样的。”
殷如旭摇头:“没这个好看。维克多,你审美不行,要不要来我这里也补一下?”
最后,这个“好看的木乃伊”被塞进了殷如旭的车子,诺亚他们把侧翻的车翻了回来,维克多再次头也不回地爬上了车。
祝年也想跟着维克多上车,却被殷如旭抓了回去,按在副驾驶上坐着。看祝年瞪眼,殷如旭理直气壮地说:“你协助押运一下你的狱友,回头我给你申请加分,表现良好可以提前出狱的。”
祝年问:“谁判定我表现是不是良好?”
殷如旭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一脸坦然。
祝年刷地一下拉上了车门,两眼一闭倒头就睡。听着殷如旭上车的动静,祝年忿忿地转了个身,闭着眼把头拧向另一边,却突然感觉怀里一沉。
祝年低头看,是一瓶没开封的水。拧开,喝,拧上,闭眼,继续睡。黑暗中,似乎听到殷如旭极轻地笑了一声:“按时喝水,加一分。”
祝年决心睡死过去。
车开了一阵儿就停了下来,祝年没睡着,立刻就睁了眼,殷如旭说:“下车。”
“俘虏不能离开我的视线,但念在你表现还算良好的份上就不捆着了,跟上来。”殷如旭拉开车门,带着祝年走向了一座塔台。孟青和方义抱着枪守在“木乃伊”身边。
诺亚带着维克多正在塔台底部的电梯里等着他们,电梯攀升的速度很快,地面在飞速远离,祝年在失重的感觉中意识到,这是望日塔。
终于,他们到达了这座一千米高的塔台的顶端,环形玻璃舱房里,摆放着几架硕大的机器,操作员紧紧盯着屏幕,没有一人松懈。
同时,也没有人说话。诺亚、殷如旭、维克多和祝年在这一刻都出奇地默契,一起沉默地走向了瞭望壁。巨型落地玻璃让人的视野和天空同样广阔,祝年眺望向远方——
在遥远的天边,太阳仍旧只有一丝光亮,艰难地穿透云层,只稍稍点亮了天空的一角。
祝年的手表在摔下山坡的时候被磕碎了,时间固执地停在6点15分,太阳也很固执,一动不动地停在原地。
他们又等待了一会儿,直到身后的操作员们纷纷起身,陆续在一旁的记录仪上留下自己的记录,和伴随着每一个记录的叹息。
从望日塔发出的消息如同飞驰的疾风,转瞬间席卷了整个地球,这个半壁灰烬半壁冰封的球体,在天地间回荡着悲切的噩耗,这悲鸣已然重复重复又重复,哪怕又是新的一天——
宇宙悬停后的第21417天,太阳依旧没有升起。
某人,请掏出小本记一下:年年说你车技不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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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