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诡心 第69章 尘埃

“又一次……为什么？”人首蛇身的少女刹那间平静下来，身躯的颤抖微不可察。显然，这种平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徐雨歇绷紧了全身神经，强打着精神注视着对方的一举一动，浑身上下疼得快要散架，不能再拖下去了。那个融合体呆在原地，低着头轻声嘀咕着什么，还没有要攻击的征兆。趁着这个间隙，他尝试呼唤萨欧。

没有效果，甚至无法感知的祂的半点气息，只能先逃离这里了，如果和现在的「幽寐神子」硬碰硬的话，他没有任何胜算。

正当他寻找着逃跑路径时，对面的家伙却并不打算留给他什么机会——巨大的蛇尾像堵塞的橡胶水管般膨胀，鳞片竖起，边缘变成了锋利的锯齿状。她用尾巴将周围一圈的黄沙掀到天上，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屏障，漫天沙尘阻挡了徐雨歇的视线，与此同时，沙幕之后的黑影变得扭曲起来。

要来了！那道黑影倏地放大，这意味着她正在急速朝这边袭来，可她在靠近之后，却将沙幕下的人包围了起来，并以极快的速度绕着他旋转。蛇喜欢将猎物缠绕住，现在的情况与之十分相似，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在片刻之后，锋利的鳞片如同暴雨般从四面八方射出，徐雨歇艰难地用小刀弹开那些鳞片，只是收效甚微。没过多久，他就被扎得像个刺猬，而那些鳞片的锯齿上还有倒刺，每拔出一个都要带下来一小块皮肉。

从身上剜肉的疼痛不言而喻，可他必须这么做，因为被鳞片刺入的地方已经开始发麻，想必是那上面有毒素的缘故。

在毒素的作用下，他的行动变得迟缓，这也导致越来越多的鳞片扎进了身体。这是个恶性循环，但自己已经没有能力跳出去了。

但这也有一个好处——现在的他已经逐渐感受不到身上的痛楚了，就这样死在她的手里，似乎也不错？

他想就此彻底睡去，耳边却传来聒噪的叫喊。

“嘿！里面的人，援助来啦，接好咯！”

是不熟悉的女声……好像不久前听到过。

“「代理者」叫我把祂暂时还给你，你可要记得还回去哦！”

伴随着清脆的破裂声，生命力渐渐回到了徐雨歇的身体，毒素带来的影响被消除，剧烈的疼痛带来了清醒。

“哈，你这种狼狈的模样，我倒是很喜欢看，但看久了还是会腻啊……喂、赶紧给我站起来！”刻薄的言语钻进他的脑海，是萨欧。

诡物的力量涌现，黑色丝线在他的伤口上翻腾，疯狂地扭动着，撕碎了围住他的沙幕。少年缓缓睁开双眼，他的虹膜已经变成灰白，裹挟着凛冽的怒意，似要将目之所及统统撕裂。

“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是在，仇视我吗？！”

少年没有回答，这一举动也彻底激怒了「幽寐神子」，她的身上不断出现各种生物的特征——熊的利爪、虎的尖牙、菊石的腕足、独角鲸的牙……她变幻出了所有能用来攻击的部分，唯独保留了人类的上身跟与谢野咲良的脸。

“和我们一起走吧，阿歇，我好想你。”

她用他最爱的声音，发出了最后的邀请。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他眼中无尽的冰冷。

“这样啊……”她的脸上没有一丝失落，反而张狂地扯出笑脸，嘴角几乎到了耳根，上下颚似乎要开裂。

“给你写信的是我，对你微笑的也是我；拯救你的是我，摧毁你的也只能是我！你，为什么不肯接受？！”

半人半蛇的怪物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啸，她抓起那把承载着二人回忆的伞，瞄准徐雨歇的心脏，向他冲了过来。少年没有丝毫要躲闪的意思，伞顶的尖锥刺进了他的第四和第五肋骨之间，在距离心脏还有一厘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在预见的命运中，他会将眼前的少女杀死，刚才所做的一切，都是挑战命运的尝试——如果死去的是他，命运就能被扭转了吧……

可是，做不到。

“为什么……”少年怔怔地看着刺入胸前的和伞，眼角竟多了一滴清泪。一只长满蛇鳞的手抚上了他的脸庞，轻轻拭去那片泪花，粗糙而冰冷。

“明明好不容易才再次见到了你，却马上又要分开了……虽然遗憾，但阿歇不能哭哦，眼泪解决不了问题，这可是你教给我的呢。”已经变成怪物的少女最后一次对他微笑起来，嘴里的獠牙和脸上的鳞片是如此刺眼。

“这把伞果然都记得呢，在接触到你的灵魂的一瞬间，就将「幽寐神子」的意识给压了下去。只不过我的意识保留不了太久，能拜托你杀了这个融合体吗？”

“不……”

“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我和祂的融合体是唤醒那个坏家伙的祭品之一，并且会千方百计地阻挠你们，而只要杀掉我们，就能延缓坏家伙的苏醒。”

“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舍的情绪只在脸上停留了三秒，便变为了毅然决然。

“「谎渊枯骨」萨欧·阿比斯莱斯，如果是你的话，抹除存在性这种事，应该很轻易就能做到吧？

那么拜托了，趁「幽寐神子」与我彻底融合，把我们从这个世界，从他的脑海中……抹去吧。

之前的誓言最终还是没办法做到啊，好遗憾……我真的，真的，好想和你——”话音戛然而止，世界安静了下来，少女的形体化作尘埃，来不及在空中盘旋留恋，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接去了远方。

看着远处飞舞的沙尘，少年心生疑惑，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已经想不起来了，眼睛湿湿的，是进沙子了吧。进沙子的话，就让眼泪流下来吧，毕竟这样才能冲走困扰自己的沙粒。

于是他流着泪，跟着黑线的指引，朝着与天边那缕扬尘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在另一边，李重萌所面临的困境似乎轻松许多，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的。

“一直惦记着你和你姐姐的故事，不觉得自己像个‘祥林嫂’吗？与其把自己困在过去，不如放开心去迎接未来——比如说，嫁给我。”

这恶心油腻的话语听得她直起鸡皮疙瘩，一刀砍去，对方却犹如幻影般消散，然后再次在她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

比如这次，在她的脚底。

“被踩的感觉真不错，有没有考虑嫁给我，然后每天都这样？”

这家伙简直有病，每次都以不同的形象出现，说着同样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尤其是当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对自己表白，换做任何人都难以接受。

“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无聊的玩笑也要有个度！”

“我是你未来的丈夫，想要你嫁给我，不是玩笑！”

和这人完全无法交流，她只好一边斩碎那家伙，一边往前方发出异常声响的地方前进。

终于，在听了不下八百遍“嫁给我”之后，李重萌终于来到了目的地，只见一个瘦弱且佝偻的侏儒蹲坐在那里，手里摆弄着一面看起来十分古老的手鼓，每击一次鼓，少女的耳朵里就又会想起一句“嫁给我”。

那人本就矮小，蹲在地上十分不起眼，他看起来还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人到来，依然津津有味地拍着鼓。李重萌也不想废话，直接抽出唐刀，朝着那人的脖子斜向下砍去。

手起刀落，侏儒的脑袋滚落下来，而他手上击鼓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相反，还弄得更上劲儿了。掉在地上的头颅停止了滚动，脖子的断面上长出了几根血肉织成的触手，一蹦一跳地朝李重萌走来。

这种把戏她见过很多次，总之只要先下手为强就行。于是她挥刀再次劈砍那颗脑，这次的事情却没有像她想的那样发展。

“铛——”那颗脑袋用迷你的触手弹跳起来，张开嘴稳稳地用牙咬住了刀刃，露出得意的笑。

紧接着，一股蛮力将唐刀抽离了出去，在刀柄离手的一瞬间，强大的冲击力迎面而来，将李重萌给推出了这个空间。

咬着唐刀的脑袋像章鱼一样在沙子上行走，看起来滑稽，但速度却快得出奇。不一会儿，它就来到了祭坛边，三两下跳到台柱上，蹦起来把刀竖着插进了石缝里。

看到那把刀后，黑雾迅速凝聚人形，他一把打掉了那颗脑袋，伸手去触碰刀柄。

这种感觉……真的是那把刀。歌利卡神色凝重地收回了手，他知道那个女人是不会让这把刀离开自己身边的，看来他们是真的碰到大麻烦了。

“他们会怎么样，都与你无关，你总喜欢这么说。”那个长着徐雨歇的面容的黑袍人走了过来，淡淡地说，“默许他们同行，也只是为了那家伙能够更好地成长，不是吗？”

“……你是徐雨歇？”单从他的灵魂来看，确实如此。

“名字只是一种代号，这一点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与其纠结我是谁，不如担心担心你看重的那家伙——随着「无」逐渐醒转，他受到的影响可比你想象中的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