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诡心 第28章 关于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深秋，枯枝上的杜鹃不知疲倦地叫着“不如归去”，地上的落叶像是燃尽的火蝶，在树下堆起一个个小小的坟茔。

在「节制」的钦定下，解睦四人被安排为特别行动队，由徐雨歇作为组长，解除了圆环限制并被给予了很高的权限。在得知迷思会并不归属于「节制」管理后，他们就在城市里到处搜寻打听，然而却徒劳无功。

徐雨歇很讨厌每周一次的管理层例行会议，可他作为组长就必须参加。善于阿谀奉承的人还在歌颂着谁谁的政绩，喜欢商业互吹的家伙正在互相推诿，时不时爆发出的掌声热烈又虚伪，面对这群人，他只好带着耳塞捱到散会。

又臭又长的会议终于结束了，正当徐雨歇起身离开时，一个白衣侍童叫住了他，把一张门禁卡放在了他手里。

“「节制」大人根据您的描述找到了她，具体信息请您和他见面详谈。”

侍童说完便退下了，他的传达的话对徐雨歇来说十分重要，既然找不到迷思会，那么眼下的消息就是找到她的唯一线索了。于是他马不解鞍地赶到了城中塔，通过层层门禁来到了唐沛仁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那个男人一如既往地坐在皮椅上抽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天天静坐还浑身肌肉的。听到身后的动静，唐沛仁放下了手中那本读到一半的《玄君七章秘经》，把还剩一小半的烟捻灭在烟灰缸。

“怎么，知道有她的消息后，兴奋得连门都忘记敲了么？”

“你知道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哟，几周不见，话都说利索了？你不要那家伙的能力了？就不怕我趁机骗你吗？”

“不过是用谎言来表述真实而已，这么多天总该习惯了。”

“哈哈哈，不愧是天赋异禀的人，这么说你还是拥有看透真相的能力咯？正好我手上的消息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正确，就送你练练手吧。”

说完，唐沛仁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一本锁起来的活页记事本，他解开封锁，从中抽出几页放在徐雨歇面前。

看到书页上粘着的那张照片里熟悉的笑脸，从前的景象犹如水面上散落的夜樱，顺着名为“过去”的小溪流淌到了自己脚下。

彼时的他刚读大二，刚刚结束了暑假的大学生们再次聚在了一起，独属于年轻人的风言风语，向秋风展示着他们躁动的心。

他第一次知晓她，也多亏了那些流言蜚语。

“兄弟们听说了没，这次的大一新生里有一个日樱国的妹子，长得可‘卡哇伊’了呢！”

“你还是3G网吧？现在整个大学城，谁不知道她是上岸从良的来路？”

“哇，还是个‘老师’呀，叫什么名字，我待会回寝室搜搜。”

男生们开着无聊且没品的黄腔，笑得像一朵朵又黄又皱的南瓜花。就是从这种人的口中，他知道了她的名字：

与谢野咲良。

她的父母一定希望她能成为一个温柔又善良的女孩吧，徐雨歇如是想着，自动忽略了那些充满**意味的部分。

女孩并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她就像自己的名字一样，单单一个普通的笑容，就拥有治愈人心的力量。他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那如同朝阳般的笑靥就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和她的第一次相遇，是在大学的食堂。

因为下午第一节就有课，徐雨歇决定就在食堂里简单解决一下，好快点回寝室午休。由于外卖很是方便，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愿意特地去吃堂食了，偌大的食堂里显得空荡荡的。

徐雨歇点好吃的后就坐在餐桌上刷手机，不一会儿，几个尖酸刻薄的女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哇，这不是我们的倭妹吗，今天吃黄焖鸡呀？”

一个穿着长衬衫，露着大半截腿的女生不怀好意地端起桌子上的菜品，故意把它打翻在地。

“哎呦，不小心把你的饭菜打翻了，对不起哈。”

“不过你下次还是不要吃鸡了，‘同类相食’多不好呀！”

这群女生中爆发出洪亮的笑声，她们一个个地在被她们欺负的女孩身边落座，当着她的面聊着有关女孩的八卦。

似曾相识的经历让徐雨歇怒由心生，他明白被欺凌是何等苦涩的滋味。看客即是加害者，他放下手机朝那几个有说有笑的女生走去。

虽说有时候以暴制暴大快人心，但暴力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这一点他心知肚明。

他默不作声地走到女生们的座位旁，站在那里俯视着她们，一言不发。察觉到异样的女生停止了说笑，她们纷纷看向站在旁边的徐雨歇。

“你他妈有病吧？站在这里看人家吃饭干嘛，真是服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女生语气夸张地怼道，朝着姐妹们挤眉弄眼。

“你们认识学生会的刘铭吗？他是我哥们，你们刚刚的行径我是全程录音录像保留下来了，你们也不想闹到学院去吧？还是说我把这些内容发到网上，让你们当当网红？”

女生明显被他的说法唬住了，她们只想欺负欺负那人而已，没想到碰到个非要较真的傻子。她们只好不服气地走开了，走的时候还不忘过过嘴瘾。

“卧槽，烧鸡也有人舔，真是活久见。”

“别理他，男的就那样。话说你昨天看颜少的直播了吗，他真的好可……”

没有再跟那帮人纠缠，徐雨歇蹲下身子收拾着被打翻的一地狼藉，日樱国的女生也来帮他的忙，二人打开了话匣子。

“谢谢你帮我解围，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是徐雨歇，你的普通话说得不错，来黎璟国几年了？”

“我叫与谢野咲良，三年前来黎璟国读的高中，你还是第一个不嫌弃我来自日樱国的人呢。”

“不必在意那些人，他们只会怀着偏见抽刀向弱者。这饭菜你还没怎么吃吧，我请你一顿如何？”

她小心翼翼地生存，他迷茫无措地过活，那一天的相遇，成全了两个孤独的灵魂。

时光荏苒，他们和万千青涩的少年人一样——相识、相知、相恋、相离。

自从父母在车祸中双双离世后，他变得喜怒无常。在办理完退学手续后，他便断绝了与所有人的联系。这是为了他们好，因为徐雨歇觉得自己已经被某种存在盯上了。

那个存在，让谎言渗透了他的骨血。

他拒绝了来自别人的一切帮助，包括自己深爱的她。至于当时是何种心情，后不后悔，他也记不清了。唯一记得的，是他接通最后一通电话里，说出的伤人的谎话：

“我只是假装对你好，你没必要那么死心塌地，现如今我玩腻了，你也赶紧去找下一个吧。”

电话被滴落的泪水挂断后，他远离了那所学校，并且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然而造化弄人，她还是再次出现在了他眼前。

她的笑脸被一张张打印出来，出现在贴满全城的寻人启事上：与谢野咲良，女，20岁，失踪当日身穿着白色连衣裙和米黄色凉鞋。据当事人描述，该女生失踪前说要去找一个大学同学，自此便彻底失联，提供线索请拨打……

那是他最后一次看到她，至此，他决定用余生去寻回那张笑脸。

他拿着照片的手有些颤抖，往昔的场景历历在目，照片里她弯弯的眼睛像阳光一样融化了他的冷静。

“没错，就是她，她在哪、她在哪？”

唐沛仁观察着眼前人的神态，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眼中有一丝惋惜的神色。

“与谢野咲良，名字、样貌、经历，都能对得上是吧？”

“对，她现在在哪，过得怎么样？”

“她现在是「七美德」之中的「温和」，是我的同事。”唐沛仁起身背对徐雨歇，望向远方的群山，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一周后，「温和」和「勤奋」会带领人手前往H市，负责堵上其中最大的一个裂缝。我会派你们前去支援他们二人，从现在起好好去准备一下吧。”

接过唐沛仁收到的行动图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窗边的男人长叹了一口气——成为「七美德」的代价就是失去最珍贵的回忆，也就是说，他要找的那个人很可能已经忘了他。如果与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再见时，她已记不起他，这个一向沉稳的少年又会是何种反应呢？

自从一个月前的那次事故后，被选上的十人就被赋予了“原质”，只要完成十原质构成的“火剑之路”，他们就会拥有能和高阶诡物相匹敌的，能过改变世界的力量。

而拥有原质的人，一旦达到最终的「冠冕」，就有了成为「命定之人」的资格。不过他们十人中的大部分，原质还是停留在最基础的「王国」，只有天赋异禀的解睦，已经把原质提升了一级，到达了「基础」。

现在他们知道，L市近海的海底，自己被赋予原质的那个地方，正是「梦主」所构筑的“幻国”。想要提升原质，就必须到祂们的领地上去磨练自己，而“幻国”就成了这十人提升的起点。

为了一周后的行动，他们再次进入了「梦主」的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