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族动手了。
而顾宁书的父亲,也就是当今国丈,带着燕云军装模作样地打了三天的仗,被那群茹毛饮血的蛮族吓得弃城而逃,幸而是顾铭夕及时出现,守住了云州。
却不曾想国丈逃跑途中,竟然踩踏百姓,不顾别人的死活,一路南下,被百姓们认出来以后,活活给打死了。
当今皇后顾宁书知道后,当场难产,生下来一个死胎。
皇帝得知此事后大怒,不仅不管云州战事如何,还断了燕云军的粮食供给,直言若不将杀害国丈的人交出来,便就要饿死燕云军。
不仅如此,皇帝知道云州情况后,未战先怕,竟然听信奸臣的话,要顾铭夕将云州连带着周围的郡县全部割让给蛮族,还要和亲赔款!
九州的百姓全都炸了。
整个大安陷入混乱之中。
各路诸侯揭竿而起,以涂山玉为代表,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内乱。
涂山玉反了。
朝廷不给燕云军粮草,涂山玉便倾几州之力,进行筹款,招兵买马,倾家荡产也要支援云州。
等到云州安稳了一些,涂山玉不再犹豫,带着人直奔京都而去。
涂山玉几乎是不废一兵一卒就打到了京都城,每到一个州县城池,士兵无不是自愿打开城门,迎接涂山玉的到来,百姓不仅不害怕,反而夹道欢迎。
皇帝已经没了民心。
涂山玉才是新主。
涂山玉只用了半个月,就来到了京都城外。
涂山玉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城,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随着皇城城门打开,里面的百姓,跪拜相迎,高升呼喊:“恭迎公主殿下回宫!”
那呼声一声比一声高,涂山玉和燕云河就这样兵不血刃进了京都,到了皇城里。
皇宫已经乱了。
太监宫女们趁着机会全部作鸟兽散,能拿的金银珠宝全都带走了,整个皇宫风声鹤唳,那才生产完的顾宁书从床上爬了起来,看着自己贴身宫女匆忙从自己身边走过,却因为慌张,意外将怀里的珠宝首饰撒了一地。
那金凤凰的步摇就落在顾宁书的脚边,顾宁书弯腰捡起步摇,死死的盯着宫女:“你干什么?”
宫女吓得直打哆嗦,也不敢乱动了,咬着牙说:“镇国公主已经打过来了,娘娘你也快跑吧!”
说着,宫女蹲下身子,摊开包袱,开始捡着金银首饰。
顾宁书恨死涂山玉了,也恨死这群贪生怕死的宫女太监了,要不是这群废物,她的孩子怎么会死!顾宁书双眸血红,悄无声息地走到宫女身后,那金步摇狠狠地扎进了宫女的脖颈里,贯穿了她的喉咙。
宫女瘫在地上,而顾宁书像是发疯一样,一下接着一下,狠狠地扎在宫女的身上。
“让你们背叛我,让你背叛我,都给我去死,去死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女倒在地上没了气息,顾宁书像是消气了一样,颤颤巍巍地往宫殿外面走去。
“皇上呢,皇上在哪里?”
顾宁书朝着那群跑路的太监宫女们大喊大叫,要是按照往常,那必定是跪下来请求顾宁书的饶恕,可是现在都急着逃命,谁管顾宁书?
其中一个被顾宁书教训过的太监,看见疯疯癫癫的顾宁书,那心里的罪恶从心脏蔓延开来,他假装好心的说:“娘娘,他们都不知道,让奴婢带你去找陛下好不好?”
“真的?”顾宁书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样,“你快带我去找!”
太监却将人带了冷宫,顾宁书后知后觉才知道这是哪里,她双眼瞪得快要掉出来了,死死地抓着太监的脖颈:“你骗我,你骗我,皇上不在这里!”
“皇上当然不在这里,皇上自己都保不住!”太监直接甩开顾宁书,看着狼狈摔在地上的顾宁书,脸上全是狠辣和疯狂,“但是娘娘你可以先走,黄泉路上,等等皇上,看看皇上,会不会去找你啊!”
说着,太监抽出自己腰上的腰带,然后就勒住了顾宁书的脖子,顾宁书不断的挣扎,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腿不听的在地上蹬着,看起来像个疯子。
“你们这群卑贱的奴才,你们……敢这样对我……”
“娘娘可还记得这里,我家妹妹就是在这里被你活活打死的,只因为她给你端茶的时候,茶水稍微凉了些,你就让人将她拖到这里教训。”太监不断的用力,“本来,还有几个月她就能被放出宫,和她心上人成亲了!”
“去死吧,顾宁书!”
……
涂山玉来到皇帝寝宫的时候,皇帝正在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整个宫殿全是酒坛子,皇帝就醉倒在地上,衣衫凌乱,双颊酡红,双眼迷离。
“涂山渊。”涂山玉走到皇帝的跟前叫了一声。
皇帝一愣,努力的睁开眼睛去看涂山玉,然后傻乎乎地笑了,他拽着涂山玉的衣袖:“皇姐,你来啦,哈哈哈哈哈。”
涂山玉难得温柔,她轻声道:“我来杀你。”
皇帝将手里的酒坛狠狠地砸在地上,声音尖锐嘶哑,那眼中的天真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怨恨,是愤懑。
“涂山玉,你不能杀我!我是大安的皇帝,我是大安唯一的皇帝!只有我才能坐这个皇位,你敢杀我!你想要大安绝后吗,百年之后,你杀我,就是断大安根基,你有何脸面列祖列宗!”
皇帝像是笃定涂山玉不能杀他一样,他嘟囔着说:“你永远也不能杀我,涂山玉,因为你是个女人,哈哈哈哈哈——”
涂山玉歪着头,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她一字一句地说:“我的父亲乃是武帝,母亲是孝贤皇后,我乃是大安的嫡长公主!我三岁便被父皇抱着听政,五岁就已经熟读四书五经,将六韬武略倒背如流,十岁就已经名扬天下!君子六艺,次次魁首,无人敢与孤争锋!孤十五岁奉命辅佐你登基,革旧制,立新法,三年间数次平叛,九州逆贼无不是闻风丧胆。而你,除了是个男人,你又有什么能让你吹嘘的呢?”
“是,你是厉害!我处处都比不上你,可是那又如何,涂山玉,这个皇位谁都能坐的,就是你做不得!你这辈子,一生一世,都要活在男人的阴影之下,你这辈子都休想染指江山社稷!”皇帝疯了,她死死的抓着涂山玉,想要掐死涂山玉。
“是吗,那可真就让你失望了呢。这帝位,除了孤,还就没人能坐的。”
狂妄,委实狂妄。
但是偏偏涂山玉有狂妄的资本。
“涂山渊,孤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蠢!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孤都不会这么容易打进来。”
“朕是皇帝,朕永远都是对的,你们都应该臣服我……”
”是吗?”
在涂山玉眼里,如今的皇帝就是一个小鸡仔,任人宰割,满目的无知。
涂山玉不顾皇帝的挣扎,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将皇帝提了起来。
涂山玉带着皇帝走向了殿外,殿外是以燕云河为首的数不胜数的燕云军,以及跟随涂山玉的门客,还有那些弃暗投明的朝臣,他们看见涂山玉提着皇帝出来的时候丝毫不觉得惊讶。
皇帝大喊起来:“来人啊,来人啊,你们快给朕杀了这个乱臣贼子!你们只要听朕的,朕就封你们大官!”
无人答应,甚至连一个人抬头都不敢抬头,每个人一动不动。
涂山玉放开了皇帝。
皇帝从丹陛之上踉踉跄跄地走了下去,但是因为太过匆忙,慌不择路,竟然直接跪了下来,磕的头破血流,涂山渊像是不知道疼一样,他狼狈的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到那群朝臣面前,抓着他们的袖子。
“你快给朕杀了涂山玉,你们杀了涂山玉!”
“一群废物,为什么不说话,你们是不是也怕了她!”
没人搭理涂山渊。
涂山渊像是发疯一样,忽然拽着燕云河的,他说:“我认识你,我认识你!你帮我杀了涂山玉,我封你做大将军,我封你做大将军!”
燕云河可不是那些文官,几乎是毫不留情地就给了涂山渊一脚,涂山渊在地上滚了几圈,嚎啕大哭起来。
他身上的龙袍已经不能看了,满是泥土和血污,涂山渊抓着心口的盘龙图案给众人看,大叫:“我可是皇帝,我可是皇帝,你们必须听我的,你们必须听我的!我是皇帝,是皇帝,是大安唯一的皇帝!”
涂山渊是她的亲弟弟,是涂山玉一手将他扶上皇位的。
可是烂泥终究是烂泥。
不过涂山玉也没打算杀涂山渊,她要打断涂山渊的四肢,将他锁在宫殿里面,要涂山渊好好看看自己是怎么以女子之身坐上帝位的,又是怎么让八方拜服的。
涂山玉朝着身边的侍卫摆了摆手,其他人立马会意,将涂山渊架起胳膊带了下去。
“朕是皇帝!朕是皇帝!”
涂山玉一身甲胄,身后披风被风吹的簌簌作响,她一手拿着先帝赐给自己的宝剑,一手拿着传国玉玺,声音坚定,在宫殿前荡开:“朕以后便是大安的女帝,尔等可有意义?”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千秋万代,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人有异议,所有人都心悦诚服。
他们三叩九拜,恭迎大安的第一位女帝。
那本来阴霾的天空,忽然亮了起来。
阳光照在涂山玉的身上,像是为她渡上了一层金身,七彩的霞光像是梦幻一样,紧接着,一尾金色神龙降世,穿梭于云间,最后落在涂山玉身后宫殿的脊背上。
那七彩凤鸟更是在涂山玉身体四周盘旋不休,叫声清脆嘹亮,似乎是在恭喜涂山玉。
此等神迹前所未见,哪怕是过了多少年,都免不得被人几次三番的提出来。那见过神迹的人,更是久久难忘,对着后辈无一不是骄傲地说着。
……
涂山玉登基以后,改国号为长安。其在位期间,河清海晏,开辟疆土,让大安的版图扩张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她创办女学,开女子科考……让女子的地位达到一个绝无仅有的高度。
她贤德,圣明,不仅为后世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还是天下所有女子的榜样。
哪怕是过了千年,大安亡国,涂山玉的功绩依旧被世人传唱。
……
很久很久以后,无妄和涂山玉站在皇城的城墙上。
无妄看着身着龙袍、带着冕旒的帝王,他,眼里情绪复杂至极。
涂山玉看着依旧穿着雪白僧袍的无妄,有瞬间的恍惚:“无妄,咱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十年了。”无妄道。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涂山玉不由得感慨一下,旋即看向无妄,“我听云河说,你要离开了?”
“是。”无妄抿了抿唇,“贫僧打算回镜山。”
听到镜山,涂山玉神色动了动:“也好。”
“陛下可还记得,当初在青州府你问我,为什么救你。”
“记得。”
无妄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样,忽然抬头,一改羞涩,坦诚至极地和涂山玉对视,那眼里的情意和爱慕快要溢出来。
“贫僧现在还有一个答案,想要告诉陛下,我……”
心悦您……
“嘘!”涂山玉却将食指放在了唇边,脸上的笑容不曾散去,她像是哄小孩一样道,“无妄,有些事情是不能说出来的。”
无妄愣了一下。
原来涂山玉早就知道。
无妄苦涩一笑,随即就释然了。
涂山玉看向远方层层叠叠的山,看着大安万里辽阔的疆土:“无妄,去找你自己的道吧。”
“好。”无妄没在说话,静静地陪着涂山玉。
涂山玉在看她的江山,无妄在看涂山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