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若方才桃木剑直刺入心脏的剧痛仍在。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如雨下。
“砰!”一声巨响,宜香连着那木桌一同轰然倒下。
她迷迷糊糊地撑开眼帘,入目的是学舍内众人齐刷刷投来的目光。
“奇了!”
宜香下意识地闭上双眸,心中满是愤懑与无奈:都死过一次了,怎么还要在这上术法课,难道连死后都不得安宁?
可当再次睁眼,那一道道目光依旧如芒在背。
她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摸上自己的胳膊,又用力地拍了拍脸颊。那真实的触感让她的心猛地一颤,自己……竟然还活着!
学舍内授课的长老皱着眉头,见她仍一副如梦似幻、刚睡醒的模样,不由怒从心起:“宜香!还不起来!”
宜香一个激灵,赶忙手脚并用地将木桌扶起,慌慌张张地坐好。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完好无损,没有丝毫被桃木剑穿透的痕迹。
“都怪……怪。”宜香刚想咒骂出声,脑袋却一阵剧痛,仿若有千万根银针狠狠扎入。
她只记得自己被一只面目狰狞的妖魔狠狠掐住脖颈,那如铁钳般的手几乎要将她的生机碾碎。然后呢……然后呢?
她拼命地拍打着脑袋,试图从那混乱如麻的记忆中揪出一丝线索,可那记忆像是被一层浓雾笼罩,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看清。
她明明记得有人将桃木剑无情地刺入自己的心脏,那深入骨髓的疼痛如此真实,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难道这就是重生的代价吗?宜香暗自思忖,心中五味杂陈。
不过很快,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既然上天慈悲,给了她这来之不易的一次机会,她无论如何都要紧紧抓住!
只是……一想到自己的现状,她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她不过是个灵力低微的废柴,如今也只是个堪堪筑基的小修士罢了。若再次遭遇危险,恐怕依旧难逃厄运。
宜香咬了咬嘴唇,抬手用力地拍打着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无论如何,这次她一定要活下去!为了自己,更为了家中的奶奶,她绝不能死!
就在这时,身旁一个与她向来要好的女修士不动声色地递来一张纸条。
宜香展开纸条,看着上面那满是关心的话语,心中似有一股暖流,驱散了些许阴霾。
她望向窗外那阳春三月的美景,繁花似锦,微风轻拂,仿佛世间一切都如此美好而宁静。
她微微眯起眼,暗自梳理着时间线。
现在应当是人间大乱的三百天前,时间还来得及,她还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宜香所在的门派是扶摇仙宗,这可是唯一能与王族玄天宫分庭抗礼的一大仙门。
虽她只是个外门弟子,但流华仙尊不同,他可是如今公认的最强修士。
她如今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去告知流华仙尊,让整个门派提前做好准备,绝不能让悲剧再次上演。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宜香的思绪。
只见茯苓走进学舍,缓缓来到长老面前,附在长老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知是宜香的目光太过炽热,还是茯苓似有某种奇妙的感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茯苓瞬间冷下脸来,轻蔑地瞥了宜香一眼,而后如一只骄傲的花孔雀般,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宜香看着茯苓离去的背影,心中却没了往日的厌烦。在生死面前,这些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但茯苓关门之时,还不忘狠狠瞪宜香一眼。
宜香见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个茯苓,还是这么惹人厌。
总之这事儿,还得从她不小心“偷”吃浮月峰前那一颗仙果树的果子说起。
况且那果子是正好掉到她脚边的,她不过是秉持着不浪费粮食的想法吃了而已,谁能想到茯苓就因此记恨上了她。
宜香拍了拍脸颊,试图让自己镇定些,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她得想想现在该如何做。
直至术法课下课,宜香才终于接受了这个重生的事实。
她心急如焚,直奔流华仙尊所在的静月峰,那里是内门弟子修习剑术之处。
她特意挑了条小路,绕开正门。毕竟身为外门弟子,没有令牌,内门岂是能随意踏入的?
不过,她记得有个狗洞,只是……到底在哪儿呢?
“到了。”宜香小声嘀咕。
她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趴在地上,缓缓朝墙内挪去。
终于,她成功潜入内门,长舒一口气。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先是躲到石山后,又藏于静月峰特有的竹屋之后。
可就在她准备再次潜行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肩膀。
“你这小丫头,竟敢擅闯内门。”声音来自几个身着白竹色相间剑修服的内门弟子。
宜香的心猛地一缩,忙转身:“师兄,我有要事告知流华仙尊!”
剑修们相视,眼中满是怀疑。
“就你?流华仙尊此次闭关一年,你不知道?”
宜香这才想起仙尊闭关之事。她还欲辩解,却被剑修们齐声高呼打断:“任师兄!”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循声望去。
这位任师兄,一袭素白剑袍,衣摆随风轻舞。他面容俊朗如星,眉宇间那股坚毅与正直之气,宛如熠熠生辉的骄阳。
任我行,正是流华仙尊的亲传弟子。
“我知道你,任师兄,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仙尊说!”宜香回过神来,急切地说道。
“何事?”那声音透着几分冷漠,传入宜香耳中。
宜香看看周围,深吸一口气:“嗯……此事关乎重大,只能与你单独说。”她紧紧盯着任我行,目光中满是凝重。
旁边的剑修们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又是个向任师兄表明心意的女弟子。”
实在是他们的表情有些微妙,让宜香有些奇怪。
任我行微微皱眉,仍耐心说道:“师妹,我们还要练剑,若没要紧事,我便先走了。”
“任师兄,我真的有重要的事!”宜香提高了声音,不再犹豫,伸手拉住任我行的衣袖,朝着竹林走去。
任我行看着那只沾满泥土的手抓着自己的衣袖,嘴角微微抽搐,显然没料到宜香如此大胆。
宜香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郑重道:“师兄,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得说。”
“三百日后,魔神临世,妖魔横行,人间大乱。”
任我行听了这话,目光陡然变得严肃,“师妹,休要胡言。”他眼神中带着警告,似对宜香所言难以置信。
“我没乱说,”宜香声音急切,她知道必须让任我行相信,“不信你可用提忆术。”
宜香没看任我行,自顾自说道:“不知为何,我回到了现在,这定是上天赋予我的使命……”她滔滔不绝,眼中光芒愈盛,仿若自己就是那肩负天命之人。
任我行看着眼前这个“豆芽菜”师妹,怀疑她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所以师兄,你看看我的记忆就知道我有没有说谎了。”
任我行有了一丝犹豫,若真如她所言,必须立刻禀报师尊。
“可以,不过提忆术对你身体消耗极大,我怕你承受不住。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之后有事我会通知你。”
“我叫宜香,宜人的……”
“好的宜香师妹。”
宜香暗自白了他一眼。
说罢,提忆术缓缓施展,宜香头顶一缕白光飘向任我行,他双指轻夹,将白光印于眉间。
再睁眼时,他眼中的凝重清晰可见。
“知道我没说谎了吧。”
任我行看着眼前的“豆芽菜”,怎也没想到,她说的竟是真的,三百天后,人间将陷入大乱之劫!
“谢谢师妹捅传。我这就禀报仙尊!”说罢,任我行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又回头道:“我会找人带你出去,在此等候。”
言毕,白光一闪,人已不见。
......
宜香回到杂役峰时,夜幕已经降临。
她本就不是那等胸怀大志之人,当初踏上修仙之路,也不过是怀揣着一个简单质朴的愿望——让自己和奶奶过上好日子罢了。
谁又能料到,三百天后的人间将会成为炼狱?
她已经竭尽所能,做完自己力所能及之事。可这修仙之路,灵力的提升又岂是能强求的呢?
即便算上前世那的修炼成果,她的法术依旧是平淡无奇,就像那最普通的石头,扔在河滩上都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既然如此,宜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就此打道回府!
哪怕最终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她也要和奶奶在一起。
宜香默默地开始收拾行囊,那些破旧的衣服,每一件都承载着她在仙宗的点滴回忆。
她轻轻地将它们叠好,整齐地放在包袱里。又拿起仙宗发放的几块灵石,虽为数不多,但对她来说,也足够了。
就这样,宜香紧握着扶摇仙宗的令牌,缓缓走下山去。
不知为何那令牌上熟悉的纹路在此刻竟硌得她手有些疼。
山脚下,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凝视着这座在前世曾覆灭的仙宗。
一股淡淡的忧伤涌上她的心尖,几乎要将她淹没。但很快,她那看似无情的本性又占了上风,将这忧伤强行压了下去。
毕竟,她从未真正拥有过什么,也从未奢望能够留住任何东西。
但,希望一切都会变好,她默默地在心中许下了这个愿望。
宜香就这样离开了,悄无声息,无人知晓,也无人察觉。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就像她从未出现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