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不拆庙，拆婚 第17章 聊苍入梦

此时躺在冰晶玉床上的阮青菡的腹部也渗出了鲜血，身上的浅色衣裳被染红后更加刺目。

阴医师赶紧施展疗愈术，不让伤势继续蔓延。

绿绿则赶紧给她喂下一个凝血丹，以免失血过多。

聊苍坐在半山腰的悬崖上，突然感到些许痛楚。

“真是没用！”

他嘲讽一声，便纵身一跃而上，化成一团黑雾消失在空中。

他来到大家围坐施法之地，盘腿坐在偏远处，屏气凝神，神思遨游。

来到梦妖设有的结界处，对他而言，形同虚设。

他走进以后，空旷黑暗的空间中浮悬着很多碎片。

偌大的战场，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死去将士们的怨念化成了一个婴儿。

空旷的原野上响起婴儿的啼哭，嘹亮空荡。

他吸食着逝去人们曾经历过的痛苦，他小小的身躯无力承受，他哭泣，但回应他的只有肃杀的风声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死去之人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呢？是没能继续活下去。

所以他不会有那些遗憾，他永远都不会死。

但伴随着的是他对这世间的痛苦感同身受，那是他的养料，也是伤害他的弯刀。

他已经忘记了他死过多少次。

每一次死亡的痛苦他都经历了，然后又复活。

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让世人知道了他不死的秘密。

他们变着花样地虐杀他，然后眼睁睁地看着他经历死亡的痛苦，又看着他活过来，再次经历死亡。

他都忘记了，忘记自己是怎么逃出来，怎么杀死他们的。

这些碎片好像帮他想起来了，不知不觉间他的瞳孔也变成了嗜血的红色。

“你没有进入到这些梦里，你没有梦，你不是人，也不是妖，你究竟是谁？”

梦妖的声音响起，在这个空间里回荡。

“低贱小妖，也配知道本座的名字？”

聊苍抬眸，大手一挥，魔气凝结成无数只黑色的利箭将空中的画面射成满地的碎片。

“你......”梦妖自知不是对手，急忙隐身退却。

聊苍眼前的黑色空间也逐渐退去，一片大红喜色慢慢显露。

若木把阮青菡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生怕一松手她就消失了。

他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眼泪也顺着她的脖子滑落了下去，逐渐抽噎到泣不成声。

“阮阮.....”

“阮阮......”

他口中轻唤着她的名字，像是要唤醒她，又怕惊扰了她的梦。

每唤一次，他的心就忍受着一次剧痛。

他的脑子里有许多声音在混乱萦绕。

“你口口声声说保护她，你却亲手杀了她。”

“大婚之夜亲手杀死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感觉？你还有脸唤她的名字？”

“你根本就不爱她，不是说若负佳人，身死魂消吗？说的倒是好听，你倒是死啊！”

他的眼前，好像出现了阮阮的身影，她拖沓着脚步慢慢走来，手扶着腹部的刀，血迹斑斑，她哭着说，“大师兄，我疼！”

转眼她突然失控，声音尖利刺耳，“你不是说爱我吗？你就是这般爱我的？你杀了我，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你为什么要杀我？”

“你说爱我都是假的。”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阮青菡的嘶吼声、哭泣声让他在悲伤中头脑越发清醒。

阮阮都不在了，为何自己还要活着？

他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在痛苦中离去？

阮阮活着的时候他没有好好护住她，现在她离开了，他陪着她才行。

可是，她还愿意见到自己吗？

他不害怕死，他害怕阮阮讨厌他。

可是阮阮，即使你会厌恶，他也不能放手！

若木拿起那把短刀，深深地抵在自己脖颈上，甚至带着笑意，用力一划......

“倏——”

一只黑箭射入，弹飞了短刀。

聊苍看见这些喜烛红绸，只觉太阳穴跳得厉害。

看着这殉情的场景，他一句话也不想说，甚至不想救下若木，但他不想让他殉情成功。

他若就此死了，阮青菡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他，还会在心里不断美化他的形象，那他还如何走入她的心里？

只有活着，才有变数，才有相看两厌的可能。

但是看着这满屋子的喜庆，他真心觉得晦气，红色当真是艳俗。

“不要被梦妖迷惑。”聊苍走到若木身前，冷眼看他。

若木抬头看向他，只见周围的一切都在急速消失，喜烛红绸、整个婚房，甚至是怀里早就消失的阮阮，一切都归于虚无、归于黑暗，只有他瘫坐在原地，历经悲伤。

他现在很庆幸，庆幸这一切都只是梦妖设下的幻境。

他心力交瘁的倒在地上。

太好了，都是假的。

太好了，阮阮没事。

聊苍蹲下来，两指并拢，点在他的眉心，“你现在不适合留在这里，出去吧。”

若木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化为一颗透明的珠子，被一股力量送到结界外。

躺在冰晶石床上的若木睁开了眼睛，他连忙起身，查看身旁的阮青菡。

她腹部一片鲜红。

看得他不由心惊，伤是真的！

来不及与绿绿交谈，他便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灌入阮青菡的身体里。

现在他只能祈祷，祈祷聊苍能把阮阮带回来。

人，总是在自己无能无力的时候，去祈祷上苍，相信神明的存在。

梦境中。

“我不管你是谁，但你如今入梦来，就证明你很看重这个女人，那你就不是无坚不摧的。”梦妖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劝你自己乖乖出来，不要搞那些小孩儿计俩，不然你真的会死得很难看。”聊苍薄唇轻启，心中的郁结未消。

“我怎么敢啊？人就在这里，你自己找吧，但你可不能乱用法力，我虽杀不了你，但我可杀得了她。”梦妖威胁道，这个世界是他创造的，规则自然也由他来定。

梦妖说完，在这黑色空间里出现了很多很多身穿嫁衣，头顶盖头的女子，多到一眼望不到尽头，身形都与阮青菡一般无二。

事情确实有些棘手，若是以前，任何人的性命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但现在不一样了，阮青菡不能就这样死了。

若是他暴力破局，阮青菡必然和眼前这些虚幻之物一同烟消云散。

聊苍自嘲，原来这就是被人威胁的感觉。

他就近走到盖在红色盖头的女子面前，抬手掀开盖头。

不是。

突然女子手握一把短刀朝他捅来，他闪身后退，轻松躲过。

无趣！

“阁下违规！是要有惩罚的。”

伴随声音的响起，空中出现一个画面，刚刚被聊苍躲过的那一刀，此时正插在阮青菡的身上，她面色苍白，迷迷糊糊地倒在地上，鲜血肆意染湿她的衣裳。

而躺在冰晶石床上沉睡着的阮青菡，身上又多了一个伤口，血不停地蔓延开来。

原来是这样！

聊苍又走到下一位新娘面前，抬手，掀盖。

不是。

他看着那把紧握在她手上的匕首扎进他的身体，血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他不能躲，还好这刀是扎在自己身上的，若又是她，凡人之躯又能抗几下呢。

下一位。

不是。

下一位。

不是。

......

血彻底浸湿了他的衣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因失血过多而面色苍白，身体变得虚浮无力，终是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他忘记了究竟掀开过多少张盖头，眼前永远都是整整齐齐站着的新娘。

每次下刀的位置都不一样。

这梦妖怕是以为他是什么精怪，在寻找他的内丹精元处。

他再次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起来，摔倒，再站起来。

身上的伤口刚开始是剧烈的疼痛，伤口多了，就麻木了。

一次次支撑他站起来的是他的意志，他不会输的。

再次抬手，血顺着他的指尖滴落下来。

盖头下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

看来，他终于找到了。

他的余光又看见了她那只缓缓抬起的手。

“阮阮，别看了。”他抬手，轻轻捂住阮青菡的眼睛。

他一直想在阮青菡面前装柔弱，想得到她的怜惜，但不知为何，到了自己正在脆弱的时候，他不想让她看见。

尤其是现在这样血腥的场景。

一把尖刀朝着他的胸口，用力地刺了进去，他清晰地感受到皮肤撕裂的声音，以及心脏被刺破，猛然收缩的感觉。

他的瞳孔急速扩散，口中的鲜血不停地往外涌，他的手慢慢从阮青菡的脸上滑落了下来，身体也无意识地瘫倒在地上。

阮青菡脸上满是惊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的眼睛上还留着他手上的血迹，她握刀的手上也血淋淋的，可是她的身体仍直愣愣地站着，她控制不住分毫。

“也不过如此嘛。”

梦妖从阮青菡背后走出来，正是那个眉上有红痣的少年，公主唤他“宛淇”。

阮青菡随即也瘫软在地，她颤抖着爬上前，用手把聊苍的身体搂在自己怀里，他好冷，比坑底受伤时还冷。

“聊苍，你醒醒，你醒醒好不好......”阮青菡带着哭腔，不停地轻拍他的脸颊，像是在乞求，“你不要死好不好？”

阮青菡将自己的灵力输进他的身体里，可是灵力却从他那些伤口处不停的往外泄，他身上的伤口实在太多了。

“我要怎样才能救你啊？”阮青菡紧抱着他，哽咽道，“我究竟.......究竟要怎样才能救你啊？”

她都看见了，他身上的每一刀，她都看见了，但是她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次次的中伤倒下，又一次次地站起来。

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看着他血流如注。

甚至，亲手为他送上致命的一刀。

“你是个傻子吗？我跟你很熟吗？我要你来救我了吗？你好好活着不好吗？谁要你来救我了，你活过来好不好......”

阮青菡说着，逐渐泣不成声......悲泣之声在这一望无际的空间里飘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