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成双 第58章 锱铢较量

琉璃阁内室里，童子蒙正在给老管家扎银针，忽听外间传来罗掌柜热情的招呼声：“哟，这不是秦小姐么，不知今日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您是不是也打算订制一套最近小姐们都喜欢的鱼戏莲花图？”

“罗掌柜，我今日过来不是订制首饰，其实是想……跟您打听一件事。”秦书爻不好意思道。

罗掌柜忙道：“小姐您请说，只要是在下知道的，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书爻咬咬下唇，厚着脸皮道：“罗掌柜，不知您还记不记得，之前我曾来店上问过您关于马蹄莲银饰的事情？”

“哦，马蹄莲啊，记得记得。”

“那……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当时有位公子比我晚一步进店，他进门的时候我俩正在说着马蹄莲银饰的事，那位公子就……就被您安排给了店里的小二哥去接待？”

童子蒙闻言与少年小沫相视一笑，果然不出他所料，那鱼儿迫不及待地自投罗网来了。

“哦，这个小的自然也是记得的，只是不知……小姐您打听他是有什么要紧事么？”罗掌柜问道。

“我……”

“请问这位小姐，您是在找我么？”童子蒙给老管家扎上最后一针后，便将睡着的老管家暂时交由小沫看管着，然后才从内室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秦书爻诧异地循声望去，没想到她要找的人竟然就在琉璃阁中。她见今日的童子蒙穿了一身樱草色元宝纹外衣，比第一次在店里见到时显得贵气了不少，但又比第二次在护国寺门口见到他时看起来温和了许多，不像那日那般高冷了。

“公子……您怎么会在这里？”秦书爻惊讶道。

童子蒙给罗掌柜使了个眼色，罗掌柜会意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内室里。秦书爻见罗掌柜竟然听他的使唤，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这位小姐，请问您找我是有什么事么？”童子蒙并未回答秦书爻的问题，而是再次反问了回去，让自己始终处于主导地位，并未因她是女子就让她三分。

被问得很是尴尬的秦书爻，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腹诽：这男人一看就是个没开窍的，对女子说话不但不懂得婉转，还带着冰碴子，今日若不是有求于他，她真想扭头就走了。

秦书爻强压住内心愤懑，维持着面上的风度，柔声细语道：“呃……这里说话不太方便，不知能否与公子借一步说话呢？

童子蒙偏不给她面子，一副避嫌的语气道：“我与小姐素昧平生，不存在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且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合适，小姐若有什么话想告知在下，不妨就在这里直说好了。”

秦书爻，“……”

她三番两次被童子蒙的话堵了回来，气得拳头捏了又捏，秦书爻自认自己从小到大还从未对谁说话如此低声下气过，没想到这人竟如此油盐不进、还态度傲慢。可有什么办法呢，她今日来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弄清这男人与那银镯的关系，所以即便生气也只能暂时先忍着。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气，只得“直说”，怕再绕来绕去，这没耐心的男人可能又要拂袖而去。

“那日，小女在护国寺上香的时候，曾无意中见到公子手腕上似有一只马蹄莲镯子？”

童子蒙蹙眉问她：“在下戴什么首饰，与小姐您又有什么关系？”

秦书爻不禁上前一步，颇为神秘地小声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关于这只镯子背后的秘密呢？”

童子蒙见状，不禁再心中冷笑：就凭一个不知打哪儿得来的马蹄莲图案，便说知道背后的秘密，结果连是镯子还是簪子都没搞清楚。所以可想而知，这秘密的可信度又能有几成？不过……既然鱼已上钩，而且他还要拿她再去钓三王爷那条大鱼，所以多听一耳朵这个所谓的秘密是什么，他也不介意。

于是童子蒙便不动声色地看着秦书爻：“小姐不妨先说来听听？”

秦书爻见成功吊起了对方的兴趣，便自信已经掌握了主动权，遂站直了身子，正了正神色道：“既然说了是秘密，自然不能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说。小女此刻便去对面逸雅居二楼雅间喝口热茶解解渴，若公子对这个秘密感兴趣……稍后可以去对面雅间一叙。”

秦书爻的话一说完，便冲童子蒙欠了欠身子做了个福，就挺胸抬头转身走了出去，也没看童子蒙是什么反应，似乎算准了童子蒙一定会去。

童子蒙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勾唇冷笑，心道：还嫌我小气不请你喝茶，这茶当然不该我请。谁让我童子蒙就是个睚眦必报、锱铢必较的人呢，你从卫观颐那儿拿走的，我一分也要抠回来。

他确定秦书爻进了对面逸雅居后，才转身回到内室，把老管家身上的银针全部取下来收好、又交代了小沫几句，这才不慌不忙地往对面茶楼走去。

秦书爻本以为童子蒙跟着就会过来，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人影，心里那股被屡屡轻慢的无名之火又再次蹿了上来。但生气的同时又有几分忐忑不安，她怕童子蒙要是真不过来，到时她还得再涎着脸过去求他一次。虽说宰相千金的脸面很重要，但相比之下，再怎么重要也比不过那个秘密来得重要。

不过还好，就在她等得快要坐不住的时候，终于听到门外伙计引座的声音，她那颗悬着的心这才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童子蒙进了雅间后，伙计便识趣的帮他们关上了房门，由秦书爻的贴身丫头在门外看守着。

“公子请坐。”秦书爻好脾气地露着笑脸，一点也看不出她先前有多生气。

童子蒙也不拘礼，坐下后就单刀直入地说道：“小姐知道什么、想要什么，不妨直言，既然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就不用兜圈子了。”

秦书爻被他说得一噎，没想到这人竟这么直接，连铺垫都不让她铺垫一下。

“我想先跟公子确认一下，那支马蹄莲镯子的的确确是你本人的私有之物吗？”秦书爻也只好开门见山。

童子蒙勾了勾唇，“确为家中长辈留给我的私有之物。”

“那……不知公子家长辈可曾告诉你，这镯子有何特别用处？”

童子蒙点点头，“知道，不过小姐您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秦书爻闻言喜上眉梢，身体不觉前倾：“公子既知道这镯子的用处，那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童子蒙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有何打算？家中长辈让我拿这支镯子上京来寻亲，然后琉璃阁庄主认下了我这个远房侄儿。我现在好吃好住的被伺候着，已经很满足了，还能有什么别的打算？”

秦书爻闻言一愣，“……就这些？”

童子蒙咂摸出了一点别的味儿，不禁好奇地看着她，“嗯，就这些，不然呢？”

秦书爻见状，不禁将前倾的身子慢慢往回收，心里暗忖：这人有没有可能只是碰巧有件马蹄莲饰物，但其实并非自己要找的人？

有没有可能这世间还有另一个拥有马蹄莲饰物的人呢？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走一个。

于是秦书爻便又试探道：“之前见公子来琉璃阁订制首饰，以为公子只是寻常顾客，没想到公子竟然跟琉璃阁沾亲带故。更没想到，先前罗掌柜说起这饰物来一副语焉不详的样子，结果竟与他的东家有关。”

童子蒙一直在暗暗观察秦书爻的反应，听她这样问知道是在试探自己，遂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难怪觉得小姐似有些面熟，原来竟是那日我进店时听见的那位打听马蹄莲饰品的人……”

秦书爻，“……”想她从小就让人过目不忘、引以为傲的容貌，在此人眼里竟只是“有些面熟”而已，这人到底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脑子有问题？

“那日听你问起，心中还甚是好奇，但又不敢大喇喇的当堂直言，说我身上就有一支马蹄莲首饰。毕竟那是长辈给我的寻亲信物，万一被不明之人给‘抢’了，再无法与亲人认亲可如何是好？”童子蒙一语双关道。

秦书爻，“……”

童子蒙勾了勾唇，“至于罗掌柜么，他语焉不详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此物涉及他东家的家务事，他又怎能随便对外人言道？”

秦书爻听了觉得甚是合理，再结合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她心里确定：此人应该就是她要找的人了。

童子蒙见秦书爻点了点头，便反过来试探她：“方才听小姐说不知道我竟与琉璃阁庄主沾亲带故，难不成小姐所知道的用处，并非我知道的这些？”

秦书爻闻言自信一笑，端起已经凉了的茶轻轻喝了一口，“公子说笑了，我要是知道的是这些，又何须一而再再而三地向琉璃阁打听此物呢？显然我们知道的并非同一件事，不是么？看来……你家长辈所了解的也知之有限嘛。”

童子蒙不禁笑道：“呵呵，还真是奇了怪了，在下的家中之事自家长辈不清楚，你这个外人竟能比他们更清楚，此话好像说不通啊！”

秦书爻笑着回他：“因为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之前知道的人基本都死了，所以你不知道很正常。”

“死了？”童子蒙神色一凛，如果她指的是卫家人的话，不好意思，卫观颐还活得好好的呢。

秦书爻静静审视着童子蒙的一举一动，等童子蒙接下来自己主动问她。

这男人长得真俊，除了卫观颐外，这是第二个能让她过目不忘的男人了。只不过与他相处起来、跟与卫观颐相处起来的感受却天差地别。

跟卫观颐相处如沐春风，卫观颐是典型的谦谦君子，说话做事总先考虑别人的感受，所以能让人生出一种亲近之感来，很讨人喜欢。

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如寒冬，整个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还没靠近就觉得“冷”，似乎跟他多待一会儿就有被“冻伤”的可能。

不过她自信，这天下就没有她秦书爻搞不定的男人，尤其像这种越是有挑战性的男人，她反而越有兴趣。

反正卫观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她没有必要再对过去的人和事伤春悲秋，不是么？

“那……关于马蹄莲镯子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小姐要怎样才肯告知在下呢？”童子蒙知道，这女人就等着他求她呢。为了那个所谓的秘密，他只好勉为其难的先满足这个女人的虚荣心了。

秦书爻的眸子闪了闪，嘴角勾出一个得意的弧度，“你想知道不是不可以，但小女有个条件，公子得先答应。”

童子蒙挑了挑眉，“什么条件？”

秦书爻用手绢拭了拭嘴角，眼睛铮亮地看向童子蒙，朱唇缓缓吐出两个字：“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