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两个高大的维修工人通风系统的排风口处,一胖一瘦,穿着制服在整理工具箱。一只体型肥硕的橘猫昂首挺胸地站在风箱上,炯炯有神、英姿飒爽的样子像是第一天入职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医院保安。
旁边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车身上喷涂着四个大字「专业维修」。
是的,这就是最终的方案,王默语用橘猫的身体爬通风系统的管道,独自前往她的身体要做手术的手术室,在那里和乔装成医务工作者的胡家派来的人汇合。
据胡云天说,对方身份特殊,位高权重。不能明抢,只能智取,最好出奇制胜。--有什么能比猫猫上战场更奇的呢?
她几乎一整晚没睡,胡云天拉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复习通风管道中的岔路口,还让她在床底匍匐前行模拟在管道狭窄处的行走状态,确保她能顺利到达的手术室。
其实她觉得没必要,毕竟只有两个岔路口,第一个岔路口走左边,第二个岔路口走右边,胡云天家里已经连夜派人把管道中的过滤器和风扇等障碍物拆掉了。
整段管道也就50米长,速度再慢10分钟也能走到手术室了。
so easy,这么简单的内容,她反复练习了一个晚上!她现在强的可怕!
所以她神采奕奕地跳上风箱,对此次行动势在必得。
胡云天抬手塞了个硬硬的东西在她的左耳,还用胶带缠了两圈。接着又把一个小麦克风系到她的脖子上。
“耳机和麦,方便沟通。”说着手上的活也没停,正在拆下风箱上的挡板和过滤网。
有这好东西昨天晚上的演习算什么?算我给你家擦床底吗?
王默语觉得胡云天这人不厚道。
她愤愤不平时,胡云天拆完了板子,把她从风箱顶挪到了管道口,顺势塞了个小手电筒在她嘴里。
“一路顺利,一会后门口见。”
“喵。”
胡云天从车里拿出几片新的滤网又把盖板盖上,恢复如初。转身又叮叮当当地拆起了边上的风箱,专业团队,做戏做全套。
盖板一扣,管道里顿时黑压压的,只有些许从滤网漏进来的光停留在管道口。
王默语一转身,尽管把管道结构背得烂熟,看到眼前狭长漆黑的长管还是不禁打了个哆嗦。
黑黢黢的管道像是一条巨蟒,张着大嘴等着猎物走近胃里。轻微的管道落差造成的微弱烟囱效应,进而形成微风,在管道里轻轻地吹,细听像是有人在管道深处低声呜咽。
学好数理化,真遇事儿时照样怕。就像是去鬼屋的人,明知道都是假的,该怕还是怕。更何况,她这趟可没鬼屋那么安全。
昂扬的斗志下去了一大半。
她紧张地吞咽口水,用嘴轻咬手电的按钮,光束照亮了她前方一小块的路。不多,但是给够了她前进的勇气。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一大步。万事开头难,迈出第一步后她松了口气,心里的恐惧卸下了一半。
走出去三四米后,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的环境,放松了不少。
“还好,不过如此。”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她左前脚刚落地,脚下的脚感有点不稳,紧接着脚下的管道由于形变发出一声轰隆隆巨响!
她被这声响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抬起的左后脚悬在空中进退两难。
金属管道边缘有支撑的部分相对来说比较坚固,一只猫的体重显然不算什么;她现在大约是在管道中部无支撑的部分了,一脚下去虽然不可能踩坏,小部分的形变不足为奇。薄薄的金属板发出的声音犹如大鼓,在管道内外回荡着。
王默语原地呆滞了足足半分钟。
她犯难的时候回头看了看入口处的盖板并没有打开的意思。
难道这声响管道内部萦绕显得格外大,外面却没有感觉吗?
“喵?”她想起来还有高科技装备,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了一句。
“我在。有事情吗?”胡云天气喘吁吁的,听起来还在干活。
好像他没听到管道的异响,那大约管道下方屋内的人也听不到吧。
“喵喵。”
“那你继续,我和张哥也要赶去总电闸和备用电源的电闸了。一会后门接应你们。”
她长吁一口气,缓缓把左后脚放下。
虽然有惊无险,但是她也不想再遭遇这么一次了。小猫的听觉和心脏都太脆弱了,更何况她家这只这么胖,保不齐有三高。
为了增大接触面积减小压强,她缓缓地趴下来,肚子贴着管道壁。好冷!久不见光的金属给她冰得脑子都清醒了!
她小心翼翼地翻身侧躺,右侧身体贴着管道下壁,四只脚蹬直踩着左壁,后背正好能稳稳地顶住管道右壁。
有了昨天在胡云天家里的特训经验,王默语“躺着”前进毫不费力。找到诀窍后,管道果然没有在发出大的声响,她静悄悄地顺利地到达了第一个岔路口。
左拐通过第一个岔路口后,迎来了一个大约20度长度一米的小坡,就像图纸标注的一样。
右躺式前进不太利于爬坡,她改为趴着前进,左右两边分别踩两侧的管道壁。肚子上的毛完全无法和光滑的金属面产生摩擦,她的身体止不住地往下掉。前进三步掉两步,虽然困难但是好歹大体是在前进的。
她累的气喘吁吁,不得不张开嘴狗喘,但是绝不敢停下脚下的动作,生怕哧溜一下坐滑梯回到原点、前功尽弃。
好容易通过了一米的小坡后,她暗自庆幸:虽然累,但是好歹说明图纸没错!这行动潦草但是靠谱!
她仰了仰头,让嘴里叼着的小手电筒的光照的更远一点,光线快散尽的地方隐隐能看到一点点反光--第二个岔路口不远了!
她又右侧躺着前进,趴着走还是太凉肚皮了。不一会就来到了来到了第二个岔路口,她翻个身换成左侧躺,脚踩着右侧管道壁。
走了几步,听到耳边的风声变大了,她估摸着快到排风口了,毕竟图纸上第二个岔路口和风口挨得很近。
她用牙咬了咬手电筒,调暗了亮度,抬头向前看去,愣在了原地。
图纸上排风口的位置,黑漆漆的没有光亮;图纸上截止的地方却向前延展出去,出现一个三岔口。
图纸是错的。
“喵?”
耳机中只有嘈杂的电流声,王默语心里一惊,多半是金属管道阻碍的信号。
通讯设备的失灵让她方寸大乱,血液直泵向头顶,管道中静悄悄的,她的耳朵中充斥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她舔了舔嘴,分析着局势。
上一次通话胡云天和张哥已经赶去了电闸处,室外的风箱已经被封死,她无法退回去,后方是死路一条。
前方呢?现在看来图纸显然是错的,不过好像又错的没那么离谱。
沿途走来的管道有几处是断开的,显然是曾经装过机器或滤网箱的位置。说明她爬的这条管道昨天确实有人将内部的设施移走了,这条管道应该能通道目标手术室。
也许只是旧版本的图纸?
想到这里,王默语放慢呼吸节奏,通过呼吸调整情绪,让心跳尽量放缓。
耳边的心跳声渐渐小了下去,她又能听见微弱的风声了。只是……好像三个岔路口都有风声传来。
这倒也不奇怪,应该是三个房间共用了一套通风系统。
选哪边呢?她也没有什么可以做标记的东西,一个路口走错可能再也摸不回来了。
她要抓紧,她在管道中的穿梭时间只有半小时,要赶在脑袋被开瓢前赶到手术室。
不要慌,静静地听,静静地感受。为了提高听觉敏感度,她索性闭上眼。
黑暗中,耳边的风声明显了一点,但是更明显的是……她感受到了灵魂的空位。
甚至是三个。还有两个有点挤的不那么空的空位。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半空不空的位置。感觉就像一个放满了抱枕的沙发,能坐,但是有东西硌着。
很宽敞庞大的空位,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空位,比狗都大。
神经外科的手术室附近……那只能是人的了。
她果断地走向了最左边的岔路口。
果然刚拐过来就看到一米开外的下方有光照射上来。
她兴冲冲地跑过去,观察下方的情况。
最远端的手术台上,一群人围了一圈;只有一个人站得远一些,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周身萦绕着一圈明亮柔和的黄色光晕--胡云天提到过这个人,不用管他,她要找的是蓝光的人。
手术台上躺着一个人,头的部分血淋淋的,她不敢细看赶紧挪开眼。
旁边摆了四个病床,一个个头朝左墙排好,床边放了一个小推车,摆的东西也全都一样。床头也都站了一个穿着无菌服的医务人员。有的正在拿着电推子给床上的剃头发。
正常医院会一个手术室进五个病人吗?剃头发?不应该无菌操作吗?王默语胃里一阵翻滚,觉得恶心。
这架势不像是做手术,倒像是流水线作业,或者更贴切一点,像是……屠宰场。
三个空位,两个半空位,就是这里没错了。
她看向管道的正下方,正好是最后一个病床。
定睛一看,齐刘海小圆脸的自己安安静静地躺在上面,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的床前也站了个全副武装的医务人员,周身发着淡淡的蓝光。
像是感知到了王默语的目光,他没有抬头都是眼睛忽然向上看对上了王默语的眼睛。
他不动声色地按了按握了握袖子,一两秒后,王默语的耳机传出了胡云天的声音。
“准备完毕,十秒钟后行动。十……九……”
王默语屏气凝神,面前的挡风板早已被松了螺丝,正下方是松软的床。
“五……”
王默语分出了一半的灵魂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她轻微地动了动手指,还好,除了有点麻一切正常。
文曲星感受到了王默语一部分的离开,有点躁动,不过她一半的灵魂也足够安抚它了。
“二……”
“一!”
话音刚落,手术室顿时一片漆黑,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顿时响起。
“别慌!有备用电源,手下都别乱!”黑暗中一个权威的声音响起,大家陷入了沉寂。
半分钟的沉默后,不安的声音再次微弱地响起。
啪的一声玻璃容器掉地上碎裂的声音响起。
“是谁……”
啪的又是一声,打断了权威的话语。手术室又陷入了沉默。
接着一连串的玻璃容器纷纷掉地,如同鞭炮般响亮又此起彼伏。
人群再也按耐不住了,尖叫声,脚步声和玻璃落地声交杂着--
就是现在了!王默语趁着混乱屏气纵身一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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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神爱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