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平死死盯着那行弹跳出来的血红大字,恍若深坠噩梦,反复深呼吸好几次,确定这一切不是幻觉后,顿时浑身冰凉。
她就知道,果然世界上不存在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可从头到尾她也没占到那个见鬼外挂的便宜,忽然冒出来一个抹杀任务是几个意思?
她愤怒的对着面前悬浮的界面低喊:“这不公平!一开始我根本没有选择的自由,是你自己强行绑定的,你没有权利逼迫我这么做!”
但没有任何反应,红字下面的倒计时依旧在飞快的减少,无动于衷。一瞬间郭平怒火中烧,恨不得把这个鬼玩意立刻砸得稀巴烂。不过很快她就强行控制自己冷静下来,发火对目前事态毫无帮助,只会无意义的消耗体力。
她花费了一个小时对着那个无法关闭的界面喋喋不休,恐吓,哀求,协商,她用尽了一切话术,但对方完全不搭理,她不得不沮丧的承认,要么这玩意是个没有沟通功能的纯机械造物,要么背后操控这一切的家伙不屑于搭理她。
郭平这辈子最恨被人控制,一瞬间她几乎就想干脆摆烂算了,有本事就抹杀掉她,反正她绝对不会屈服。
她气呼呼的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环顾四周,放眼望去全是熟悉的家具和摆设,还有她珍惜的书籍游戏机,几瓶快乐水,还有翻了一半的漫画。一想到自己是如何辛辛苦苦把这些东西搬过来,又怀着极大的热情如同燕子啄泥般将目前这个安全屋布置好,郭平满腔的悲愤一下子就泄了气。
好吧,她承认,她是个胆小鬼,她不愿意死。
她愤怒的自语:“呵呵,也不看看我是什么战斗力,还叫我去灭杀,我有什么本事能杀人。”
满腔怨恨终究随着时间流逝变得不那么沸腾,理性重新占领了大脑。郭平心想虽然还不知道这个玩意儿到底有什么意图,但它肯定有最终的目的,总不至于为了玩弄自己一番,看着自己去死吧。
振作精神,郭平看向那行坐标,顿时又是一阵挫败:“你妈的,我又不是专业人士,现在也没个地图,你忽然给我一行坐标,我特喵的也找不到具体位置啊!”
想想就觉得气人,郭平不由得挥舞拳头砸向那行还在变化的坐标,这时,一个冰冷的机械音传入她的脑海:“询问,现在是否启动传送,将执行者传送到灭杀目标五百米之内。”
郭平呆住了,她不信邪的又戳了戳,同样的语音重新传来,郭平僵直了片刻,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她应该感谢这鬼东西还挺人性化吗。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被PUA了,忽然觉得“它其实还不错”。
重新坐回沙发,郭平认真思索了片刻,冷静之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还有点好奇起来。
由于毫无参考对象,她以打游戏的思路考虑了一下,如果对方是想利用她完成什么最终目标,那么极大概率不会一上来就弄个必死的任务,应该会是那种虽然有危险但以她目前的能力也可以完成对象。而且,用脚指头想也能明白,肯定和一开始就神神秘秘剧透她的“世界末日”有关。
郭平自嘲的笑了笑:“总不会是要我去拯救世界吧。”
既然已经别无选择,而她又不想躺平等死,还有什么可说的,立刻行动起来。
郭平翻出一套她之前特地高价购买的皮质夹克穿上,又给自己绑上护腕护膝,觉得不保险,把夹克脱下来在背部缝了几块钢片权当防弹衣。然后又找出一个头盔戴上,防毒面具太夸张了,她带了两层口罩,还戴了个防风眼镜保护眼睛。
武器方面,她也没什么选择,找了一把农村收来的自制砍柴刀,想了想,又在腰带上绑了一把同样收来的自制小匕首。本来还想拿把斧头,但掂了掂重量后,很有自知之明的重新放了回去。
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确定在现有条件下已经做好了准备,郭平正要传送,忽然意识到自己太轻率了。眼下她根本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环境,而那鬼东西要她灭杀的对象又是个什么情况。万一是在重兵把守包围下,岂不是自动怒送一血?而且,如果面对一个无辜的普通人,郭平能为了自己的生存而痛下下杀手吗?
……想多了,搞不好被反杀的人是她。
在这种满脑子胡思乱想坐立不安的状态下郭平硬是等到了夜幕降临,看到时间已经来到了十点,她觉得差不多了,深呼吸了好几下,平稳了一下微微颤抖的手,才抱着早死早投胎的心情确定了传送。
她倒也没黑深残的想着“为了活下去即便与世界为敌”,纯粹就是打算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最起码死也要做个明白鬼。
“正在为您进行传送,坐标已经随机锁定……投放成功,执行者还有三十分钟进行第二次传送。”
郭平只觉得眼前短暂的闪过一阵白光,伴随着再次传入脑中的机械音,她惊悚的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鼻尖涌入的,是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还没反应过来,郭平就听到右前方似乎传来说话的声音,她迅速观察身边的环境后,想也不想的闪身一转,躲进了墙壁的拐角,屏息静气,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她听到自己的心脏正因为紧张疯狂的跳动,两只手也在不受控制的发抖,她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断慢慢的吸进空气,再慢慢重新吐出来,以此来缓解紧张。
由于太紧张,她觉得耳中一阵阵耳鸣,脸颊都麻木了,因此根本听不清越来越靠近的人在说什么,即便传进耳朵了,郭平听到的也是“嗡嗡嗡嗡嗡”。
好在她运气还不错,两个看着像是医护人员的人推着一辆推车从她藏着的墙角擦身而过,愣是因为光线太暗没看见她。不过郭平觉得那两个人步履急促仿佛恨不得立刻离开这里也是很大一个原因。
远处传来关门的声音,四周寂静无声,只能听到郭平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她缓了好一会儿才没有一开始那么紧张,但两只手还是依旧在微微发抖——这不能怪她,从小到大郭平充其量也就是个嘴强王者,哪里亲身体验过这般刺激。
稍微冷静一些后,郭平这才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地方似乎是个地下室,气温很低,简直像钻进了冻库,到处都阴风阵阵,吹得她汗毛直立。借助远处墙壁上一盏幽幽的小灯,她依稀看到这里很大,而且……到处都是层数不等的架子,上面密密麻麻堆放着白色的大袋子。
郭平打了个寒颤,她虽然第一次见到这种袋子,却不陌生,因为电影里经常出现——裹尸袋。
“难道这里堆放的都是尸体?那得有多少啊,起码有几千具了……不是说死亡人数并不多吗。”
郭平打从心里冒出一股寒意,隐约感到自己仿佛无意间撞破了什么秘密。
白色的裹尸袋不光堆放在那些架子上,也许是因为放不下了,郭平发现其实地上也堆着不少,排列得很整齐,但就是这样让人看着才觉得愈发恐怖。
郭平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和不知道多少尸体一起呆在阴暗的地下室,顿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吓得牙齿咯咯打颤。但也许是人类的极限真的高于自己的预期,她居然没有晕过去,发了一会儿抖后,神奇的慢慢镇定下来。
“不过都是些尸体,死人而已,不会动的,不会动的……”
郭平在心里嘀嘀咕咕,多念几次后她又觉得这样好像竖起了什么不祥的FLAG,赶紧停了下来。
如果可以,郭平恨不得一直缩在这个角落一动不动,但她终究并没有因为恐惧而彻底失智,记得传送时听到的那句机械音,她估摸着应该是说三十分钟后就会把她给传送回去……呵呵,是不是得夸一句还挺有责任感,有始有终。
换而言之,她只有三十分钟的行动时间,而她已经浪费了快十分钟了。
驱使着还在发抖的腿,郭平打开那个悬空界面,根据上面的坐标显示不断变换方向,想要找到目标位置。还好传送范围锁定在了目标五百米附近,郭平几乎快被遍地尸体和阴暗的环境吓疯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任务目标。
显而易见,那是一具被包裹在裹尸袋里的尸体。
郭平再三确认,坐标位置的的确确重合,毫无误差。
“一具尸体我要怎么灭杀啊。”
郭平欲哭无泪。
但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浪费了,郭平咬咬牙,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确定附近没有任何响动后,她哆哆嗦嗦的解开了裹尸袋,往下一扒拉,便露出了尸体的脸。
之前到处找路的时候郭平就很郁闷自己居然忘记带个手电筒,导致好几次都差点一脚踩到地上的尸袋。但现在她又庆幸还好没带手电筒,因为即便是靠着地下室微乎其微的一点点光线,她也被尸体的脸吓得魂飞魄散。
那还是人的脸吗?
不知是何种质地的奇怪物资密密麻麻占据了尸体的整张面孔,导致严重肿胀变形,根本无法分辨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不,看起来都不像是人类,而是某种只存在于恐怖电影里的异形怪物。
郭平抓着裹尸袋一边小口小口的喘着气,她再也不敢自诩自己是个胆大的人了,现在她只想丢下这一切滚回床上抱头痛哭。可是一想到没有完成任务的后果,她几乎机械式的摸出了那把砍柴刀,想了一会儿后,把刀架到了尸体的脖子上。
后面的记忆是一片彻底的混乱,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强忍着恶心和恐惧,把那个变形发胀的脑袋给弄下来的。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心里还在荒谬的想着:“原来人的骨头这么坚硬啊。”
总之,当脑袋滚落在地,而悬浮界面也显示任务完成后,郭平才冷汗淋漓全身发软的后退几步,犯了癫痫似的干呕了几声,把沾满污血的刀身在裹尸袋上擦了擦,也顾不得尸体了,靠在一个架子上瑟瑟发抖。
等她终于回过神,才察觉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再次传送了回来,正站在一开始离开的地方。
郭平扯下口罩,看见手套上点点血迹,忍不住呕了一声,便一头扑进卫生间大吐特吐。
她觉得起码半个月之内都不会想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