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编码2054 第60章 梅利沙(十五)

言羽凌看见韩炡朝他们走过来时的表情就知道他沉不住气了，于是他抢先一步打招呼道：“早啊，韩队长，这么巧。”同时给韩炡暗暗睇了个眼色。

言羽凌这一举动给了韩炡极大的安抚，他迅速收起慌乱假装镇定地打着招呼：“早，言博士，Wayne中尉，这么巧你也在这。”

Wayne笑着说道：“是啊，好巧，我昨天才刚回到梅利沙，太想念这片海滩了，这不今天一早就赶紧出来走走，没想到刚好又遇到言博士，就聊了几句。”

言羽凌接道：“我也是今早看天气好突发奇想来海边走走，没想到就遇到了Wayne中尉，我们还真是很有缘，在这片海滩遇到两次了。”

韩炡惊诧道：“你们之前就遇到过了？”

言羽凌点点头：“是啊，好久之前了，那时候我才刚到梅利沙不久，我们聊起了很多过去的事，聊得还挺投缘的，可惜Wayne中尉太忙，后来就再没遇到了。”

Wayne赶忙说道：“怪我怪我，言博士，既然咱们这么投缘，不介意的话加个联系方式？”

“当然。”言羽凌说着按了下手环，与Wayne的手环靠近了下。“好了，咱们保持联系。我差不多该回去了，等一下还要上班呢，二位回见。”说完言羽凌就微笑着跟两个人道别离开。

韩炡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心头溢满了感动。言羽凌非常婉转却又十分精准的向他传递了一个信息：他早就遇到了Wayne，知道了韩炡在酒吧骗他的事，可是他不仅依然选择了原谅，甚至从未提起此事，让韩炡不必心怀内疚。

Wayne从旁悄悄观察着韩炡那克制不住望向言羽凌的眼神，带着点揶揄地说道：“韩队长，人已经走远了，就不用再看了吧。”

韩炡慌忙收回目光，冰冷地问道：“你刚才都跟他说什么了？”

Wayne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没什么，随便聊聊，我跟他说我在追你，你对我也有意思。”

“你为什么要跟他胡说八道？！”韩炡忍不住焦急地朝言羽凌离开的方向望了眼。

Wayne看着他的反应，勾了勾嘴角：“我开玩笑呢，你这么着急干嘛？你们不是早就分手了吗？还是说……你其实一直都跟他藕断丝连？”

“没有，少在那瞎猜。”

“那我跟他说我在追你，你急什么？”

“我……我是不想让人误会我跟你有关系行吗？现在什么形势你不知道吗？咱们这群人表现得越生疏才越不容易惹人怀疑。”

Wayne嗤笑道：“你知道就好，不然我还真是挺担心你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犯蠢坏了大事。”

“巧了，这正是我担心你的，你刚才到底都跟他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说，放心，我比你分得清轻重，你管好你自己别给我们其他人拖后腿就行了。”Wayne一脸轻蔑地说道。

韩炡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用不着你来废话！”说完扭头就走。

Wayne远远地望着韩炡离开的背影，嘲讽地说道：“鬼才信你们俩没事儿呢！”

…………

转眼几个月又过去了，湿暖的海风一如既往地吹拂着岛屿，让四季暧昧不明，阳光热情地洒在白色沙滩上，却再照不到那些挥汗如雨的身影。梅利沙越来越冷清，每天都有一架架飞机离开停机坪，带走那些壮志满怀的人们。公共服务是为私人财富最好的辩护，深谙这一道理的夜莺选对了道路，在白熊和Jupiter恶斗后留下的百废待兴中极速壮大，每天都有数不清的金钱被押注到它的身上，以求抓住这历史新一页的开端。

随着夜莺茁壮地向全世界开枝散叶，梅利沙正在逐渐淡出历史舞台，一个又一个部门被迁往新的地点，使岛上人口迅速减少。言羽凌的课已经被迫终止，因为来上课的人越来越少，剩下的人也无心再去钻研技术，而是忙于人事变动。

作战部的人一直在分批分次地离岛，两天前终于轮到了韩炡所属的分队，所幸他被派去的地点离梅利沙不算太远，他想要回到这里不需要跋山涉水跨越大洲。只是这样不算远的距离只能给他们心里上的安慰，梅利沙如今仍然是夜莺重要的军事基地，上面有许多正在进行的高级别保密项目，韩炡没有正当的理由是不能随便登岛的，而言羽凌更不可能擅自离岛，他们这一别势必要隔着海峡两两相望了。此前韩炡一直想要申请留在岛上，保护言羽凌的安全，但他的这个想法被言羽凌否决了，在这个大家都迫不及待奔向新驻地占领新职位的特殊时期，韩炡必须要对申请留岛这种反常行为做出合理解释，可他留下的真正原因又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遮遮掩掩的结果就是惹人怀疑，给他们不久之后的逃离计划增加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言羽凌的“白蚁”病毒运行顺利，它已经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缓慢侵蚀了RBCI的大部分神经网络，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一个月言羽凌就可以戳上那最后一手指，让这座大厦瞬间倾覆，到时韩炡再偷偷返回，带着他永久地离开这里。于是在言羽凌的坚持之下，韩炡只能万般不舍地离开了梅利沙，等待着自己被召唤的那天。

他们两个本来并不是朝夕相处日日作伴，有时几天才能秘密幽会一次，可当韩炡乘坐的飞机离开地面的那一刻，言羽凌的心还是一下子就空了，像是生活里最重要的一部分猛然被人拿走了。不过他并没有多少时间沉溺于伤感，他不仅要忙RBCI项目，还一直在试图解开Irena少校在上次谈话中留下的那个哑谜。他后来越回想越觉得Irena当时说话的神态和语气并不仅仅是在为了他的安全而给他建议，也不是在给他传递信息，那更像是某种试探，可他猜不透这试探背后的动机。而那之后他也始终没有在系统内发现组织有要针对韩炡的计划，这不但没有让他安心，反而更加焦虑，总有一种靴子不知会何时从何处掉落的感觉。那次交谈后没多久，Irena就被派出岛执行其他任务了，言羽凌尝试约了她很多次，却始终不得见面。就在言羽凌几乎已经要放弃从她那里套取信息时，Irena却主动发来了邀约。

晚风轻拂过露天餐厅花架上布置的装饰小灯，摇曳间仿佛无数萤火虫在舞蹈，旁边的音响里传出舒缓的音乐，伴随着远处轻柔的海浪。Irena少校靠在椅背上，将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悠闲地晃动着手中的酒杯。

“吃得还好吗？需要点个甜品吗？”言羽凌殷勤地笑着。

“不了，我已经很饱了，谢谢你的大餐，今天这顿让你破费了。”

“别客气，这本来就是我欠你的，上次因为Romeo的事我临时爽约，一直想把这顿饭给补上，今天你好不容易有时间了，自然要吃顿好的。”

“这段时间战略部人手不足，夜莺要在几个大洲分别建立总部，一下子多出来好多工作，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到处跑，昨天半夜才回到梅利沙，这不就第一时间约你出来了。”

“战略部是整个集团的核心，在扩张时期肯定是最忙的，这段时间你应该很辛苦吧？”

Irena苦了笑下：“不过是大佬们忙着裂土封王，底下的人被迫跟着起早贪黑罢了，我这些日子听到的官腔比前半辈子加起来都多，你应该能明白我有多厌烦。”

“可以想象，我光听着都已经开始痛苦了。”

Irena放下酒杯看向言羽凌，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一扫方才的闲适，而是带着审视的味道：“言博士，最近你三番五次地约我，只是单纯想要请我吃饭吗？”

言羽凌沉吟了一下，在装傻和挑明之间选择了迂回：“当然主要是想请你吃饭，不过我对你上次提醒我的事也很好奇。不瞒你说，这段日子我跟韩队长相处下来，觉得他人还挺不错的，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之前为什么建议我跟他保持距离。”

Irena微微挑了挑眉：“哦？这么说你并没有采纳我的建议，而是选择跟韩队长继续交往了？那我倒是有点儿好奇了，之前那个让你心心念念放不下的人呢？已经彻底成为历史了吗？”

“啊……”言羽凌支支吾吾，在铤而走险据实相告和继续编故事扮渣男之间犹豫不决，但无论是哪种，都势必会暴露他和韩炡之间的关系，可他又很清楚如果他什么都不说，以Irena的职业敏感度是绝不可能对他透露任何信息的，他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就是Irena的善良。

就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Irena突然说道：“今天的晚霞真漂亮，言博士，你愿意和我一起到海边去散散步吗？”

言羽凌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那双眼睛分明在告诉他，她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他说。于是言羽凌赶忙叫来服务生买了单，在被夕阳染成淡粉色的细软沙滩上，与Irena少校肩并肩走着，四周一片安静祥和，除了海风没有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

“言博士，我前些日子去了趟霁纭，组织的亚洲总部就设在那里，我知道你以前是在那座城市工作的，你对那里印象如何？”

“嗯……就跟其他大城市一样吧，没什么特别之处。”言羽凌含糊其辞地答道。

“是啊，大城市总是千篇一律的，远不如隽州这样的地方有自己的特色。”

当“隽州”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时，言羽凌不由得瞳孔紧缩，紧张地看向她。

Irena也将目光转向他，柔和的语气似是在试图缓解他的紧张：“我这次专门抽空去了趟隽州，为了你。”

言羽凌没有说话，他知道此刻任何的装傻都不再有意义，不如静静地等着对方亮出底牌。

“我尝试寻找了一下与你的过去有关的人，这真的很不容易，战争已经把大家原有的生活冲得七零八落了，不过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我还是打听到了一点东西。你有一个和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的人，那个人是谁？你口中的那个暗恋你多年的朋友又是谁？你曾经和一个人结过婚，却在初来梅利沙时对你的背景调查中丝毫没有提及，系统里也找不到任何相关信息，你费尽心机动用专业手段隐藏这些又是为了什么？言博士，你和韩队长到底是什么关系？”

言羽凌沉默良久，他知道对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信息，继续强行说谎已经毫无意义。

“从始至终我爱的那个人都是韩炡，他不是什么露水情缘，他是我的命。” 他声音冷静地说道。

“为什么要刻意隐瞒你们的关系？”

“他为了我的安全着想，怕夜莺有一天对他灭口的时候，会牵连到我。”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来夜莺？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夜莺的真面目，你来这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面对Irena的质问，言羽凌在惊慌之余又感到一丝异常，Irena用的“真面目”三个字让他不得不对这个人的立场有所怀疑。他越来越觉得，他对眼前这个人的判断或许是准确的。

于是他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反问道：“少校，你真的赞同RBCI项目吗？你应该十分清楚，RBCI的应用一旦成功有可能就会成为毁灭人类的转折点，你真的希望人们不能掌控自己意志地活着吗？你真的想看到人类思想的火花被一点点熄灭吗？当我们这些研发者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的时候，你真的不会为自己成为帮凶而感到羞愧吗？”

他目光凛冽地看着Irena，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有多害怕，此刻他已是孤注一掷，而他唯一的筹码是Irena的品格。

Irena长久沉默地看着他，海风拂动起她的长发，落日余晖衬得她的面庞分外柔和。

“言博士，谢谢你，你让我赌赢了，我想或许你也是。”许久后她才开口说道，琥珀色的双眸竟闪动着点点泪光。

她在言羽凌惊讶又振奋的目光中转向比热血更灿烂的夕阳，看着那耀眼的金黄跳动在海面上。

“我是在战争初期加入夜莺的，当时夜莺正以志愿维和的身份靠着一场场小规模反恐战在全世界打响自己的名号。不过我跟那些满脑子爱与和平的理想主义者不同，我来夜莺只是因为我需要一份能让自己在混乱时代安身立命的工作，而夜莺是我当时最稳妥的选择。我凭借着自己的学历和能力进入到了战略部，随着工作的深入逐渐接触到了夜莺不为人知的一面，但我对此并不意外，我从来都不天真，没指望过夜莺会是个童话世界。可随着局势的变化，夜莺的手段变得越来越没有下限，而我的工作恰恰是在协助他们的不择手段，不论我再怎么自我麻痹，都无法逃脱良心上的谴责。我当然可以选择退出，虽然可能没那么容易，但总会有办法逃离，隐姓埋名，找一份足以糊口的简单工作，忘记我曾看到过的一切。可是当我看着那些怀揣理想加入夜莺，发自内心想用自己的力量改变世界的年轻人时，他们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让我时时刻刻都在内心对自己发出质问：你真的要当个懦夫吗？离开是最轻易的选择，可从此我就失去了和这些人并肩站在一起的资格。我知道我可能最终什么都改变不了，可我不想活一辈子到头来看不起自己，于是我留了下来，用我自己的方式尽我自己的力量去阻止罪恶。言博士，有件事我需要告诉你，最初当我接触到RBCI这个项目时，我曾经想过要暗中杀掉你。”

她把目光转回到言羽凌身上，而对方看向她的眼神不仅没有丝毫惊恐和憎恶，反而充满了理解和赞许，这让她感到无比安心。

“在没见到你本人之前，我把你幻想成一个为了金钱毫无底线的小人，这样当我为阻止RBCI问世而杀掉你时就不会有负罪感。可是当我见到你第一眼时，我的幻想就被打破了，你可能无法想象我当时内心的激动，那是一种独自在混沌中挣扎，终于遇到了可能是自己同类的庆幸。你当时对Owen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印证着我的直觉，我觉得你就是我一直在等的那个战友。”

“原来我那天对Owen阴阳怪气还救了我自己一命？想想真是惊险啊……”言羽凌笑着说道，“所以那天之后你就在我身上下了个赌注，团建运动会上你把我带回宿舍也是为了试探我，对吗？”

Irena点了点头：“那一次的试探让我知道了你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而且内心细腻敏感，这样的人通常都富有同理心，不会随便漠视生命，也不会对自己做的事将要造成的后果无动于衷。而且我当时有种感觉，你是在故意表现得像个胸无大志的恋爱脑，我那时就猜测你来到夜莺、答应接下这个项目，是另有目的，而直觉告诉我这个目的可能不会让我失望，于是我选择了继续暗中观察你。很快在获取RBCI服务器的行动中，你所制定的战略便印证了我的猜测，当时你竭尽所能地保护那些战士，完全不顾服务器会受损，我就确定了你并不想让这个项目完成，从那时开始我就彻底对你放下心来。”

“呃……少校，我的演技真的那么差吗？”言羽凌不无担心地问道，如果他这么容易被看穿，那他后来在项目组里演的那一出出戏码岂不是都破绽百出。

Irena看出了他的担心，笑着安慰道：“不，不是你的演技差，是我内心太希望你是跟我同一战线的了，所以才会格外留意你不经意的言行。别担心，根据我的观察，你组里的那群人和Davis少校都没有怀疑过你，他们都忙着在自己的世界里钻营，不会把精力过多地放到旁人身上。也正因如此，他们才会轻易落入你设好的圈套，互相猜忌，互不信任，整个团队像一盘散沙，最终使得项目进度一拖再拖。我不得不说一句，言博士，好手段啊！”

言羽凌尴尬地笑笑：“那群人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利益聚在一起的乌合之众罢了，离间起来很容易，你真要让我团结他们我反而做不到。”

“言博士你太谦虚了，你放烟雾弹的本事可不一般，之前因为你给了我太多的误导信息，把那个你放不下的人描绘得跟韩队长十分不同，以至于我在发现了你和韩队长私下往来后，无从判断你和他的关系，无奈之下，我对你做出了第二次试探，也就是给你发出的那个让你远离他的建议，我是想通过你的反应来看你对他的感情，可是你当时给出的回答以及你之后三番五次试图约我出来的行为就更加让我迷惑，为了找出这个答案，我只好亲自去了趟隽州。当我确定了韩队长就是对你最重要的那个人时，就立刻赶回来见你了。”

“他有危险是吗？”言羽凌紧张地问道。

Irena认真地点了点头：“是，而且能救他的人只有你。我不知道你对RBCI究竟进行着怎样的具体计划，也不知道营救韩队长是否会打乱你的计划，但我知道如果韩队长出事你一定会垮掉，而我不想看到我的同类在夜莺的阴谋下被击垮。”

她看着言羽凌的目光里闪耀着希望的光芒：“言博士，发挥你的才能，做一切你能做的，去救你最爱的人吧，我会在暗中辅助你。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很快就会离开这里，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这样面对面私下交谈了，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哦对了，谢谢你的晚餐！”

言羽凌的眼神里满是对战友的不舍：“那你呢？要一直留在这儿吗？”

Irena笑得无比灿烂：“这里就是我的战场。”

…………

更深露重，夜风微凉，言羽凌不自觉抱紧双臂，快步穿过空无一人的广场。这岛上的人本来就比过去少了许多，到了半夜更是人影聊聊，让人心底无端生出一股荒凉。言羽凌事先暗中排查了一遍项目组大楼的门禁和监控系统，确认没有对他设置特别警报，方才踏着夜色悄然进入大门，搭乘电梯长驱直入来到项目组所在的楼层。这栋楼的能源全部来自于太阳能蓄电池，因而即便在夜间也是灯火通明，言羽凌穿过空荡荡的走廊，路过一间间寂静的办公室，不假思索地直奔向走廊深处的机房。为了信息安全，项目组成员在无特殊理由的情况下是不允许在非工作时间在办公区逗留的，因此言羽凌这一路并未遇到任何人。

机房大门紧闭，从外部看不出任何异常，他来到门前，经过了三道身份验证后，门自动开启。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在机房外间正对门口的Kai，他正半躺在一把椅子里，把脚搭在另一个椅子上小憩，听到门被打开他立刻睁开眼睛，在看到言羽凌的一瞬间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来。

“言……言博士！”他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知是熬夜熬的还是被言羽凌吓的，整张脸面如土色。“你……你怎了来了……”他本能地朝机房里间望去，就像是面对抢匪本能地去捂住钱包一样。

面对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言羽凌懒得跟这蠢货多废话半个字，大步流星地直接来到里间门口，一脚踹开门，对着反应不及的几个人大吼：“你们是谁！在这里干什么！”

……

半小时后，当Irena和Davis少校匆忙赶到项目组时，那三个私自进入机房的人正被怒气冲冲的言羽凌扣押在一间办公室里，房间内一片狼籍，被撞翻的桌椅和打碎的杯子是言羽凌在与其中一个出言不逊的闯入者打架时的“杰作”。言羽凌和对方全都挂了彩，不过对方比他要严重许多，这都要归功于在高尔特时他跟韩炡学习的那些格斗技巧，韩炡教他的都是最实用的招式，下手稳准狠没有一丁点多余的动作。

此时言羽凌正坐在一把椅子上，把双脚搭在对面的办公桌上整个人横在门口，三名闯入者忿忿地坐在对面，而Kai则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站在墙角。

“这是怎么回事？言博士，你和Jason中尉怎么都受伤了？”Irena关切地问道。

言羽凌嘲讽地看着她和Davis：“怎么回事？这个问题我想我该问您二位吧？这几个人说他们在这里是经过你们战略部批准的，你们对此全都知情，是这样吗？”

Irena满脸歉意地说道：“确实如此，很抱歉言博士，我们没有事先跟你商量，不过这是高层的决定，我和Davis少校也无可奈何。”

“高层？谁？Owen吗？”

Irena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含糊其辞地说道：“具体是谁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这是战略部的决定，如果你有任何疑问我可以代为向上转达。不过在此之前您可否告诉我，您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来到机房，是有什么人对您说了什么吗？”她边说边将目光移向站在角落里的Kai。

Kai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拼命摇着头：“不是我，我没有！”

言羽凌轻蔑地瞥了眼Kai：“他这个叛徒，哪会那么有良心！我刚才在宿舍刚躺下准备睡觉，忽然灵光乍现想到了一直困扰我们的多重信号干扰的解决方法，我就立刻起来把它写了出来，我等不及明天上班，就列了几个测试数据想赶紧来机房验证一下，谁成想一来就看到这幅景象！如果不是我今天突然出现，你们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两位少校，你们可是作为督战亲眼看着这三台服务器是怎么到手的，它们有多宝贵你们比谁都更清楚，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它们被一些来路不明的阿猫阿狗随便滥用！！”

不等Irena回答，Jason中尉捂着流血的额头一脸不忿地吼道：“你他妈说谁阿猫阿狗呢？！你以为就你那破项目重要啊？别太拿自己当盘菜了，不就是A 级项目么，谁还不是啊？！有几个破服务器拽什么拽！”

“嫌破有本事你别用啊！大半夜偷偷摸摸跑过来做贼，被抓包了嘴里还不干不净，你又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好东西！”言羽凌激动地回怼道。

“二位别吵了。”Irena站到他们中间的位置，以防他们再次失控大打出手。“我看Jason中尉的伤有点严重，几位今晚就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和Davis少校来处理。”她朝那三个人使了个眼色，Jason虽然很不服气，但还是跟着另外两个人一起准备离开。

言羽凌腾地站起身，一副立刻又要打架的模样：“谁让你们走的？！今天不说清楚你们都用我的服务器干了什么谁都别想走！”

一直在一旁未说话的Davis突然忍不住开口道：“你的服务器？！那可是夜莺的士兵冒着生命危险获取来的，它们现在是属于夜莺的财产！不是你言羽凌的私有物品！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项目经理而已，须要接受战略部的调配，麻烦你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现在我作为战略部的代表让他们几个人返回宿舍，你无权阻拦！”说完他直接打开了办公室的门，示意那几个人可以走了。

三个人在言羽凌的怒目而视中离开了房间，只剩下Kai缩在角落恨不得自己可以原地消失。言羽凌和Davis满是敌意地互相瞪着对方，剑拔弩张的气氛充斥在整间办公室。

Irena从旁劝说道：“言博士，你先消消气，容我慢慢跟你解释好吗？”她对言羽凌做出个“请坐”的手势，同时对Davis使了个眼色，让他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

“言博士，刚才那几位是集团另一个项目的成员，他们的项目遇到了一些困难，需要借助RBCI的超量级服务器才能有效解决。”

言羽凌不屑道：“开什么玩笑，RBCI的三台服务器专攻的是智能神经网络，专业性极强，跟你们以为的普适性AI完全不是一回事，术业有专攻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想这你们应该能懂吧？”

“这个你放心，我们也是做过相关调研的，你手上的AI做这项任务绰绰有余。”

“是什么任务？”言羽凌问道。

“抱歉，对方也是保密级别很高的项目，恕我无可奉告。”

言羽凌极为嘲讽地嗤笑了下：“嗯，保密到需要绕过我这个项目负责人大半夜潜入我们的机房偷用服务器的地步。少校我想提醒你一下，我很早以前就非常严肃地表明过，RBCI这三台服务器的私密性极高，因此为了防止信息泄露，你们战略部决定在项目研发期间服务器不可联网，所有数据处理仅在项目组内进行。这段时间我们项目组上上下下每天严格按规定执行，从未在权限管理和信息安全上出现任何纰漏，结果到头来你们居然偷偷摸摸让外人来用我们的服务器，你们究竟把我们的努力当什么？一旦产生信息外泄又该谁来负责？！你们这跟把贼往我家里领有什么区别？！”

Davis在一旁忍不住了，他本来就不喜欢言羽凌，战略部在行政级别上是压技术部一头的，别管什么博士大神在战略部面前也都得毕恭毕敬，可这个言羽凌偏偏就是仗着自己手里那点东西趾高气昂，从来不给他面子，这让他一直怀恨在心，此刻积压已久的怨气终于爆发出来。“我们刻意绕过你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人太难沟通！你自己摸着良心说，如果我们从一开始来对你征求意见请你出借服务器，你会借吗？”

“当然不会！这是我们RBCI项目的专属服务器，出了问题你们谁都赔不起！”

“就是因为我们知道你会是这种态度，才会选择对你隐瞒！但凡你这个人稍微通情达理一点儿，我们都不必出此下策！”

“所以你们就搞暗箱操作，收买我的项目助理，利用他手里的权限去动用我的服务器！”

缩在一旁的Kai都快哭出来了，用小到蚊子一样的声音说道：“言博士，没有人收买我，我是真的不敢违抗命令……”

可惜根本就没人听他说话，Davis轻蔑地说道：“言博士，看来我需要再次提醒你一下，这三台服务器归属夜莺，你只不过拥有它的使用权而已。而且恕我直言，它们在你手中，真的是暴殄天物。你们RBCI项目大概是目前所有进行中的项目当中进度最差的一个了，反正你们占着服务器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大方点拿出来给能出成果的项目组用！”

Davis眼神中不加掩饰的嘲讽激怒了言羽凌：“你说什么？！当初成立这个项目组的时候我就说得很明白这是个长期研究型的项目，不是你们急功近利帮你们加官晋爵的台阶！这才多长时间啊，你们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而且进度延期只是我们的问题吗？是谁在项目进行到一半突然又拍脑袋说要改终端硬件的？RBCI原本的硬件模型就是士兵的战术头盔，你们现在却要求改为植入耳后的隐藏式芯片，以为这他妈是在写科幻小说吗？说实现就能实现？！知不知道有多少东西要推翻重来！现在居然好意思来质问我们的进度，你怎么有脸？！要不要把Owen那个老东西叫来当面对峙一下到底是谁太过分？！”说着言羽凌随手调出了当初战略部对项目需求做出调整的文件，把屏幕放大到整个房间那么大投影在空中，然后气愤地把一杯水泼了过去，水穿过画面一路泼洒到Davis的脚边。言羽凌真恨那个取消纸质文件的蠢货，他现在多想把一叠纸狠狠地砸到Davis的脸上，那样才能解他胸中的这股闷气。

被水溅到的Davis脸都黑了，要不是怕被处分真想给言羽凌来上几拳，他咬着牙冷冷地说道：“首先，请你对Owen先生放尊重点，他是夜莺几大重要话事人之一。其次……”他露出一副得意的准备看好戏的神情，“调用服务器给其他项目组的决定就是Owen先生做出的。”

言羽凌嗤笑了下：“你少拿他来压我，老子不吃这一套！话事人又怎样？你问他对技术懂多少？他不懂也就算了，他至少手里有资金，你呢？除了会狐假虎威你还会干什么？！”

“你！！！”

Davis攥紧了拳头准备冲上去好好教训一下言羽凌，却被一旁的Irena一把抓紧手腕给拦了下来。“Davis少校，请你冷静一下，让我来跟言博士说。”

Davis恶狠狠地瞪着言羽凌，但却也偷偷感激着Irena的阻拦，这一拳下去，他不丢工作也得被降职。他用一副懒得跟对方计较的表情退到了门边，看着Irena面带微笑地走向言羽凌。

Irena拿过桌上被言羽凌泼空的杯子，到旁边重新接了杯水放到了他面前。“言博士，你是夜莺最珍贵也最重视的人才之一，我们非常感激你做出的所有贡献，绝不会有半分轻视之意。这一次的情况的确是万不得已，对方项目需要在截止日前完成十分复杂的运算和测试，必须要借助您的AI才能完成。我们知道这涉及到RBCI的保密性和服务器的安全性，我们事先已经让对方项目组全员签署了保密协议，绝对不会将RBCI的任何资料对外泄露半分，请您相信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想这样做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面对Irena的柔声细语，言羽凌的态度也缓和了很多：“Irena少校，我一直都很尊重你，可你们这次的确做得过分了，要知道我是对这三台服务器最了解的人，你们甚至没有找我做过调研就自作主张地认为它们适合执行别的任务，还不经同意地擅自使用，你们到底把我这个项目负责人置于何处？如果RBCI对夜莺已经无所谓了的话，那请你们把我的职务也给免了吧，省得我在这里暴殄天物浪费资源！”说罢他狠狠地瞪了眼Davis。

“当然不是，RBCI依然是夜莺最重要的长远项目，这一点毋庸置疑。”Irena诚恳地说道。

“既然如此，那对方对我们的项目了如指掌，我对他们拿我的服务器做什么却一无所知，你觉得这样合适吗？就算你们非用这几台服务器不可，也该由我来考量权限配置，Kai手里的权限级别太高，如果他们用Kai的权限去操作万一造成了不可逆的数据损失，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无力回天的，如果RBCI项目关门大吉，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对上面交代。”

Irena和Davis都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对言羽凌说的话无从判断真假，只能信其有。Irena用求助的目光看向Davis，Davis很是犹豫了一阵，终于说道：“告诉你可以，但你必须签署保密协议。”

言羽凌给了他一个白眼：“废话，规矩我比你懂。”

Davis还了他一个白眼，不情不愿地说道：“之前给你弄这几台服务器的时候我方人员不是顺便缴获了几台白熊的机器人么，我们后来成立项目组对它们进行了修复和改造，需要用它们去执行一些特殊任务，现在软件部分要用你这边的服务器来测试，因为都是模拟神经网络，机器人的远没有人类这么复杂，所以这个任务对于你们的服务器来说是很简单的。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

言羽凌不解地问道：“白熊的那几台机器人不是武装作战机器人吗？夜莺不是一向最反对这些，怎么现在还要用它们来执行任务，就不怕被外界非议？”

Davis不耐烦地说道：“言博士，我已经说了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请不要再问不该问的！”

言羽凌不满地又白了他一眼，思量了一阵说道：“我可以不问，但为了RBCI的安全性考虑，如果他们还要继续使用我们的服务器的话，我必须提出几点要求。”

“你说。”

“第一，我必须对他们那几个人的权限重新进行配置，他们不可以再用Kai的权限。第二，他们绝对不能干扰RBCI项目的正常进行，对服务器的使用RBCI永远拥有最高优先权。第三，请你把他们的保密协议转发给我一份，我要亲自过目。”

Davis压着火气耐着性子说道：“行，都听你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言羽凌补充道，“你让那个叫Jason的给我手写一份书面道歉信。”

Davis皱起眉头，用一副“你他妈故意找事儿吧”的表情看着言羽凌，Jason中尉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要不然也不会跟言羽凌打起来，想要让他低头道歉免不了要费一番口舌，言羽凌索要Jason的道歉信，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刁难他们战略部的人。

言羽凌对着Davis挑衅地耸了耸肩：“没有道歉信一切都免谈，我明天就停止RBCI项目，把服务器交给你们处置，你们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Davis气得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行，我让他写！你还有什么指示？”

“没了，你们请回吧，我今晚好好的灵感全都被打断了，真是败兴！”言羽凌嫌弃地说道，然后把目光移到角落里Kai的身上，“至于你，我现在不想看见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Kai逃一般地溜着墙边快速来到门口，打开门想冲出去时又顿住了，撑着门恭恭敬敬地让战略部的两位少校先行离开。

Irena在转身前对言羽凌点了点头：“晚安，言博士。”

言羽凌没有说话，只将一切感激的言语和依依惜别之情化在一个微微颔首之间，目送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