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气依旧蔓延,灵敏的听力让御泽一行人听到一声声凄厉的悲鸣,传来的方向正是他们归去的所在。
他们怀揣不祥的预感加速疾奔,逆行而来的风带来的却是愈重的血气,而他们接着见到了淌在大片粘稠血液里的残肢断骸,在他们熟悉的街道上,一个接一个地出现,染红了他们的双眼。
杀生丸依稀还记得御泽说到这一段时,便突然沉默不语。
御泽嘴角蓦然勾起一抹苦笑,选择把酒瓶里的酒液一饮而尽,然后恍惚看着前方的夜色,一会儿,才继续述说着。
说着当他们找到这祸端的源头时,御泽当下无法置信于眼前的所见的,
那他总爱握着的小手,正一下又一下不停地割裂着,被其桎梏在手里的身躯,无论怎么痛苦求饶,她脸上依旧挂着灿烂的笑容,仿若所做之事让她无比愉悦。
那笑容是多么的熟悉,那就有多么的陌生,那是享受着杀戮快感而绽放的笑容。
御泽听见和他一起归来的战士在愤怒地咆哮,声嘶力竭里是炽烈无比的悲愤。
他只能比其他人更快的,更快的,冲上前去把已经失去理智的苍月给压制住,然后把她紧紧地锁在怀里。
就算苍月犯下的罪孽已是铁证般的现实,御泽还是不愿苍月受到伤害,能做的也只是替她挡下身后狂涌不息的怒火,替她承受着这份因为痛失亲人挚友的愤恨和宣泄。
若不是因为之前的大战让其他人精疲力尽,拳脚没了以往的气劲,还有凌月和斗牙王及时阻挡下更多的攻击,或许他也没机会在之后找到苍月妖化疯狂的根源。
即便其他人明白了这次的祸难并非苍月所愿,但也无法原谅和放下。
所以御泽选择带着仍妖化的苍月,离开了西国,去往他之前瞒着苍月建造的枫林,尝试了各种的方式,想去解除妖化的状态。
但都无解。
苍月醒着时,不停地朝自己嘶吼,怕她累着,只能一次又一次把弄晕她。
最后,御泽从古籍中寻得了血献之术,兵行险着的放手一搏。
当苍月睁开眼的那一刻,金色的眼珠子倒影着自己的身影。
御泽知道自己成功了,而自己也把苍月独自留了下来…
杀生丸的一声一句,和犬夜叉脑海中仍记忆犹新的噩梦,一一重叠交错。
犬夜叉所梦到的,其实并没有像杀生丸说的那般仔细,具备着起因后果的故事。
那梦,就像是一帧帧的画面,又像是一个接一个的段落,充斥着最强烈的情感,直面撞向当时陷入梦境的自己。
犬夜叉看到有一个半妖少女和她的爱人一起成长直至成婚,都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也听到了在那悲伤的夜晚,因为半妖少女的失控,无尽的哀鸣啼泣。
甚至可以触到半妖少女清醒之时,回忆起自己的罪孽时,又亲眼看着爱人化作零星粉尘的绝望,最后乌丝霜染,变成了犬夜叉所熟悉的模样。
温暖的暖色,忽然变成凄厉的血红,最后化作无尽的黑暗。
一遍一遍地,在犬夜叉沉睡了不知多久的梦里,不断重复。
他没法逃。
你也会杀死无辜的人,你也会杀死他。
即便醒了过来,那已深凿在记忆里的冰冷,仍在提醒自己,这相似的一切将会变成未来。
他怎能不怕,怎能不惧。
光想起,犬夜叉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唯有把杀生丸抱得更紧,想要更加依附着他的温度,感受他的气息,摆脱那就快让他窒息的绝望浪潮,不再被拖入其中。
感受到怀中的身躯传来了微颤不止,杀生丸在心中轻叹口气。
杀生丸知晓,这些回忆会让犬夜叉有多难受。
曾经经历的那些,是让犬夜叉身心俱疲的伤痛。
而无可否认的,这伤痛的根源,说到底,还是因为杀生丸自己。
无论是自己是有心,还是无意。
发现了这些,也让杀生丸知道犬夜叉是有多么执拗。
处于这般煎熬的处境,这家伙却宁可选择默默承受,也不愿毅然丢弃他所认为美好的事物,那些他所想珍惜的
而这些美好的事物中,包括了自己。
再一次的回忆起来,无异于对犬夜叉是再一次的凌迟。
可犬夜叉不能继续深陷下去,所以无论现在自己多么不舍,杀生丸都得必须说下去。
杀生丸双手收紧,吻在犬夜叉的额发,道:「你不想伤害别人,就选择伤害自己的这种行为,无论多少次,我都觉得是无比的愚蠢。明明平日对着我,怎么都不愿服输,偏偏到了要紧关头,却只想到把你自己放在卑微的处境?不过你这性格,往回想,终究还是我间接促成的,所以从今往后,我会不断地提醒你,鞭策你,直到你明白你的存在于我而言,已经是多么重要,所以别给我别太得意忘形。」
什么啊,鞭策?
这话怎么听着就觉得毛骨悚然,还有犬夜叉怎么觉得杀生丸现在是在教训自己吗?
「我什么时候得意忘形?」
犬夜叉抬头怒视,目中浑然的不满,明显不同意杀生丸话里的指控。
看吧,说了这么多,偏偏只记得这么一句。
杀生丸心生无奈,轻叹了一声,道: 「你只要记得,觉得痛,不要再自己躲起来,告诉我,我需要知道你有多痛,多难受。」
闻言,犬夜叉一怔,不知如何言语,嘴巴张了又闭。
杀生丸没有急着催促,任由静谧的平和渲染在两人之间。
等了许久,犬夜叉终于在大妖怀里挺直了身子,视线与大妖处于一个平行线,直直望入那宛如霁月的眼眸。
当犬夜叉正欲张口,熟悉的疼痛刹那间席卷体内,血液又开始在体内翻滚沸腾,蔓延开来的侵蚀灼咬感,让犬夜叉失去了正常言语的能力,落到嘴边的话语变换成了痛呼,身体不受控制开始强烈颤抖,颜容痛楚扭曲。
下意识地,犬夜叉想要把眼前的大妖推开,偏偏被对方握住了手,把手放置在后腰后,抱着自己站了起来。
「就从今夜开始吧,这一次你别想甩开我。」
杀生丸抱着那强颤不止的身躯,站在原地等待。
直到杀生丸感觉到后背传来了一阵痛楚,尖锐的指甲用力地掐在皮肉里的瞬间,难掩的愉悦涌上心头。
在走回睡房的时候,忍不住地又亲在犬夜叉的额发。
***
紫苑摇晃着手中晶莹的红酒杯,月光下,紫红色的液体透着隐隐银光。
她喝下那一杯酒,蔓延在嘴里的口感,馥郁而绵长。
她望着那月色,叹道:「他们终于见面了,御泽大人。」
她和那位大人相处的时间,算起来只有七天。
第一次见面时,那位大人明明问了自己的名字,却一直把自己唤作孩子。
接下来的每一天,除了呆在主人的药庐里陪着主人,便是来找自己说话。
除了告诉自己关于血献之术和相关的医嘱,还有讨论不同的其难杂症。
每一次的交谈都会启发自己的关于医术的思绪。
她很喜欢这位大人。
而在第七天的时候,御泽大人不再说及岐黄之术,反倒说起他和主人的事。
从一开始到最后,从快乐到悲伤的故事。
说完了,便起身走向了药庐,在进门的前一刻,她看见御泽大人转头看向了她,无声地说话。
药庐在之后燃起了火光,照亮了火红的枫林。
在火光尽散以前,她恍若看见那位大人牵着一个少女走了出来,一同看向自已一眼后,渐渐消散了身影。
每思忆至此,不知怎么,紫苑就会想要喝酒,继续喝这酸涩的朱红酿液,而现在也就正在一杯一杯地续着。
紫苑自知自己到了极限,酩酊大醉以前,摇摇晃晃找到温暖的被窝,躺了进去。
「我很抱歉,孩子…」
那位大人不知道,自己会读唇语,所以看懂那最后一句话。
睡梦中,只闻似有若无的喃喃低唤。
「父亲…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