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衣身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传说中，海龙王就住在海底的水晶宫里。

传说中，水晶宫通体晶莹透彻，内外通亮，处处华美富贵，收集了无数的奇珍异宝。而海龙王一家子，就在这水晶宫里过着幸福快乐的神仙日子。

每每衣身在故事书中看到这段文字，都诧异无比——阖家都住在大透明房子里，不怕**泄露吗？吃喝拉撒，都在旁人眼皮子底下，那得多尴尬呀！或者说，神仙的**观别有不同？

反正，书中描述的水晶宫美则美矣，衣身却丁点儿不稀罕——她打两岁起就学会自己蹲马桶了，五岁时就严辞拒绝瑟西夫人给她洗澡。她可是个注重个人**的好姑娘！

海龙王的水晶宫只存在于神话故事中，可现实中，的的确确有一座水晶宫——就在湄港附近的明珠岛上。

明珠岛，顾名思义，是一座明珠般的美丽小岛。岛上树木葱茏，碧碧茵茵，四季如春。又有清溪雪瀑、秀峰涌泉，飞鸟灵兽参差其间，恍若人间仙境。

水晶宫便掩映其中。

当然，这座小岛上的水晶宫，既不是透明通彻，里面住的也不是海龙王一家。而它的主人是个非常神秘的人，人称“陆上龙王”。

与其说“水晶宫”是一座宫殿，倒不如这里更像一个集交友、商贸、集会、展示等为一体的功能多样的大型建筑群。

往来明珠岛的人，既有生意人，也有寻宝者，甚至于只是单纯慕名而来的猎奇游客。所以，进出明珠岛的小船非常多，每日价如梭不停。

陆上龙王是个很有管理手段的人。尽管来往者甚多，诸事繁杂，却从不出纰漏，色色样样都安排地井井有条。只是，他是一等一的大忙人，等闲不会现身于人前。所以，很少有人见过他，而见过他的人，也从来闭口不提。

江湖传说中，陆上龙王虽是独据一岛的豪客，手握财宝无数，富甲天下，却交游广泛。为人豪爽，急公好义，委实是个口碑了得的大好人呐！因着他这不凡的名头，有不少陷入困境的人，都会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前来求助。一来二去的，他的名声愈发如日中天啦！

湄港是距离明珠岛最近的海港。借其名气，得其便利，前往明珠岛的人都是从湄港换乘小船。因此，水晶宫特特在湄港设立一处小宫，专门处理涉及水晶宫的各项事务。

除了接待访客、安排行程等事务，小宫的主事还时不时地要抽出时间来参加湄港的一些活动。譬如，今日在海货市场举办的拍卖会，胡主事就被请来担任贵宾。

说是“嘉宾”，其实，并不需要胡主事做什么。因为，他只要坐在那里，就已经是个令人信服的证明了——水晶宫的主事都参加的拍卖会，能有差的吗？会有假货吗？

绝不可能！

拍卖临近尾声时，有人匆匆上台，递给主持人一张纸条。主持人一目十行地匆匆看过，立时大叫起来：“还有。。。。。。还有好东西！大伙儿别急着走！”

一听还有“好东西”，正准备散去的人群又停下来脚步。

这时，贵宾席上的胡主事受邀走到台上，高声道：“此次拍卖会，除了这些瓷器，尚有它物。”

“什么东西？说说呗！”台下有人嚷嚷。

“自然是香料和珠玉之类。”胡主事微微一笑。

“那就拿出来看看呀！”又有声音响起。

“自然是要展示出来——只不过不宜放在这里，而是换了个地方。如果诸位有兴趣，请移步小宫。”

话音方落，便听得台下“哇”声一片。

诚然，香料珠玉这等高价值的货品，的确并不大适合在海货市场里拍卖。尤其是香料——海货市场打理得再好，空气中总会有鱼腥气，会影响到卖家细品香料的气味。然而，若是在小宫中举行拍卖，那就意味着这些货品的品相并不低。

原本衣身对那些不够精致的瓷盘兴趣不大，以为这艘沉船上的货品不过如此。而此刻听到周遭的人纷纷议论，言辞间似乎很是推崇能够在小宫中拍卖的货品，不由又有些心动了。

衣身虽在西陆长大，可打小儿就对东土文化颇感兴趣。她家穷，可普鲁迪校长和利普斯教授却是精英阶层，收入不菲，收藏了好些精美华贵的东土文物。衣身仗着卖萌兼脸皮厚，看多了，也算是练出了几分眼光。

她心想着“长宁号”要在湄港修整数日，闲着也是闲着，即有机会，何不多开开眼界呢？她抬起头，冲着对面拍在屋檐上的小黑做个了无声的口型。

围观的人群拥挤着向海货市场外涌去，方向都指向了同一个。很快，台子下就空无一人了，而台上的主持人则有些失魂落魄。

他原以为可以借着今天的拍卖会赚一笔，岂料，瓷盘只不过是小头，真正赚钱的大头并没有交给他。甚至在最后一刻，他才晓得居然沉船上还有香料和珠玉。

其实，今天的抽头已经不算低了，可钱嘛，谁会嫌少呢？他恨恨地猛跺一脚，脚下木板传出空空的回声。

小宫当然不是宫殿，而是一栋三层高的楼，方方正正，朱檐青墙，看上去很有气势。

虽然楼层不高，可小宫的占地很大，仅供下人进出的小门，就有七八扇。

衣身自不必从小门进入——再有何等的气势，小宫也不是官衙，主人既有好客之名，当然要表现出一副热情如火的姿态来。

一楼的大厅格外宽敞，当中铺着一方巨大的绒毯，织就四季鲜花。临窗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套桌椅，茶具糖盒一应俱全。大厅两侧各立着一根粗壮的水晶柱，五彩缤纷的小鱼儿在水晶柱里游来游去，上下翩跹。

在女侍的引领下，进入大厅的人群分别绕过水晶柱，登上了柱子后的楼梯。楼梯上铺着紫玫色地毯，踩在脚下厚重柔软，极为舒适。衣身低着头，看到地毯上留下湿哒哒脏兮兮的脚印——显然，这是从海货市场里带出来的脏污。不过，无论是引路的女侍还是端茶送水的小童，眉毛都不带动一下，可见并不介意。

上了二楼，绕过一副巨大的雕花屏风，便是一间六边形的屋子，三面为窗，三面为墙。窗户以美玉为棂水晶为窗，清澈透亮。墙壁上嵌着青铜火炬款式的灯架，华美无比。此时，窗户虽然关着，可屋里光线却极好。西移的日头从水晶窗外照入，将整间房屋都映得亮灿灿的。

而就在这一片金光中，众人的视线都被几只大木箱子吸引住了。

木箱子通体黝黑，并无任何纹饰，散发着暗沉的乌光。不过，已经有识货的人低声惊呼——“阴沉木！”便有好事者伸出手臂，想要去摸摸那大名鼎鼎的阴沉木。

阴沉木可是个好东西，乃巨大的古木被迈入河床淤泥中，历经上千万年后而成。质地坚硬，木纹细腻，永不腐朽生虫，是制作昂贵木器的极佳材料。东土的权贵会将阴沉木雕琢成挂件随身佩戴，以作辟邪之用。而西陆的魔法师眼中，阴沉木则是配制解毒药水的重要材料。

衣身曾经听瑟西夫人提及阴沉木，只是这东西极其稀有，非常难得。故而，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传说中的阴沉木。

木箱里的香料和珠玉之类，一一被取出，摆在长案上。长案是用巨大的乌檀木所雕刻，虽无多余的纹饰，可深褐的案色却将珠玉的光彩衬托得一览无遗。

每张桌子旁都有两个高大魁梧的守卫，又有清秀伶俐的女侍笑吟吟地回答问题，气氛简直好得不得了。

衣身兴致勃勃地在各个长桌前溜达，一会儿俯身看看，一会儿抬头听听，深觉得不虚此行。

珠玉之色美则美矣，可惜衣身穷得不行，只有眼巴巴干看的份儿。香料气息缭绕鼻端，令人沉醉。然，于衣身而言，却是“猪八戒嚼牡丹”，不知所以。

她真正感兴趣的是那几只阴沉木箱子，视线不住地往那边飘，心里一个劲儿地琢磨该怎么开口问问这箱子可售卖——若能买上一小块，妈妈肯定都要开心坏了！

衣身在一心二用的同时，小黑也没闲着。它自不是对那些珠光宝气的东西感兴趣，而是在困惑一件事——那艘据说一百年前的沉船，为什么船上既有寻常品相的瓷器，又会有这等珍罕的珠宝香料。

一般而言，从东土出发的商船，载的都是瓷器、丝绸、茶叶等东土特产。而返回东土的，则多半是珠宝、香料，以及其它东土罕见之物。可为什么，这艘商船上，既有瓷器又有香料呢？而且，那些珠玉之物，从雕工看，既有东土风格，又有西陆款式，混杂在一起，委实有些别扭。

况且，单就那几只阴沉木的箱子，价值就已超过了那些量大却并不算值钱的瓷器——都说“家有乌木半方，胜过财宝一箱”，乌木便是阴沉木。若是只是运输普通瓷器的寻常商船，又怎么还会有那几只木箱和满满当当的珠玉香料？

说不出什么原因，可小黑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在这里拍卖的物件儿，价格自然不菲。故而，少有一摆出来就有买家出手的情况。有几位衣饰华贵的客人，嘀嘀咕咕地商量着，似乎有些动心。

好在这里的拍卖并不会只有短短半日——今儿不过是先让大家伙儿见见真容，要动真章，还得到明天。

日头西移，六角屋里的光线渐渐变弱，客人们也三三两两地移步向外。

衣身在木箱前盘桓许久，迟迟不肯离去。忽然身后传来声音，“这位客人，这可是您带来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