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衣身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一个是来自西陆的魔法少女，一个是遭贬斥的东土猫妖小黑，他们需要对方，却又心存忌惮。因缘际会之下，相遇在这大荒海中的小岛上，虽立契约，可双方都心知肚明——不过是暂时搭个伴儿罢了。

彼此之间还要对方的助力——想通了这一点，倒也有好处。起码，在抵达东土大陆之前，他们之间的信任，虽不多，却也有一定的基础。

这便足矣！

扫帚腾空而起，一飞冲天。

小黑蹲在衣身身前，爪子紧紧抓住扫帚把。菲菲缩在衣身的帽兜里，紧闭着双眼。

风，从耳边掠过，带着海的腥气。云，从身边擦过，如同受惊的羊群。小黑兴奋地大睁着双眼，激动地望着这久违的景致。

想当年，它服侍在星君的鞍前马后，每天都尽着十分的心，只图得到星君的一声夸奖。哪怕没有夸奖，一个含笑的的眼神，也能让它欢喜整日。

旁的星官嘴上不说，可眼中总流露出意味不明的窃笑。小黑懂——不过是嫉妒和羡慕罢了！虽则蒙星君看顾，让自己做个小小的亲随，可依着它的能耐，能帮得了星君什么忙呢？说到底，不过是个逗趣取笑的宠物罢了，权且供星君烦闷时散散心，与那殿前花池中鱼，并无不同。

它也晓得，自己妖修出身，根脚也差，全凭得了星君的青眼才有今日。可谁说自己的前途就只是个宠物？都说“莫欺少年穷”，都说“来日方长”，小黑亦坚信自己必有修为大成的那一日。到了那个时候，它就不再是只会为星君排遣解闷的小东西，而是如亲卫营的神将大人们，披甲执锐，神光耀眼。

所以，它给自己设了个小目标——先成为星君的预备亲卫。

然，哪承想，小目标尚远，它却被勃然大怒的星君削去修为，打出原身，远远地丢到那个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海岛上。

小黑能从一介流浪猫挣到天界星君身边服侍，自然不是心性软弱之辈。自生自灭什么的，于小黑而言，不存在撒！更何况，它自觉受屈含冤，必得自证清白，方能重获回到星君身边的机会。

如今，老天开眼，终于送来了离岛的机会，它岂能错过？天予不受，反受其咎——就冲着连吃了百多年的鲜鱼这一点，它也非得逃跑不可！

当扫帚飞离猫岛边缘一段距离后，突然间，衣身有种奇怪的感觉。

空间发生了一瞬的扭曲，好像只是眼花了一下而已。眼前的景致一如既往，蓝天，白云，碧海，啊——还有游鱼！脚下，一条硕大的白鲸在优哉游哉地喷水，粗壮的喷泉散开雪白的水花。不远处，一大群红鳞小鱼尾随其后，不时变换着队形，令人眼花缭乱。

身前的黑猫激动地“嗷嗷”大叫：“我出来啦！出来啦！”

衣身恍然大悟——原来，先前的一瞬眼花，想必就是禁制解开了。

果然，白鲸游移的速度明显加快，向着猫岛的方向游去。而它身后的红鳞鱼群更是兴奋不已，纷纷跃出水面。甚至有一小队红鳞小鱼飞快地游到白鲸前方，仿佛要先去探查个究竟——那座神秘的小岛，已经百多年无法靠近了。而今一旦解开禁制，谁不好奇呢？

海风吹得小黑毛发飞扬。它抬爪按住耳朵，心道：不晓得星君当日设下禁制，可否猜到我会以这种方式离开？如今，我冲破禁制，禁制便解开，游鱼近岛，岛上的弟兄们抓鱼也容易多了，吃喝无虞。不过，就恕我不再陪你们吃鱼啦！一百多年，我可吃得够够的！

带着满腔的渴望和口水，小黑走进了海市。

海市是一处小境界，历史极为悠久。

据传在太古时代，神魔相争，宇宙间征伐不断，乾坤颠倒，星辰驳乱。有大魔以星辰为锤，扫荡宇宙，以至于宇宙中各个世界骤生骤灭，混乱不堪。

一场神魔大战持续了上亿年，直至神魔纷纷陨落，太古时代方落下帷幕。进入上古时代后，上古大神为避免重蹈覆辙，设法恢复了天地秩序，是为“天道”，并孳生出各先天神灵，授予职权，以守护天道。

天道之下，万灵依序而生。生灭无常，而天道有常，虽视万物如刍狗，却也始终留有一线生机予万灵。

如此一来，纵有相争，到底被规制在有限的范围内，不会再如太古时代那般掀起宇宙级的混乱巨浪了。

而海市的历史，便可上溯到太古时代的神魔相争之时。

传说，海市是一片星辰的碎片，从遥远的宇宙那头，直击此方世界。由于路程遥远，星辰的碎片抵达此方时，已不复最初的巨大宏阔，惟余支离残碎。可即便只是十不存一的小小碎片，也将此方世界撞出了个巨大无匹的深坑，直通地心，并由此造成了长达数十万年之久的天地紊乱。

为了消弭这块星辰碎片造成的巨大伤害，上古大神耗尽心力，相继陨落，先天灵气重归天地。之后，万灵各族瞅准了上古大神留下的权力空白，争先恐后地想要分一杯羹。势强者称雄，势弱者依附，有能者割据，无为者困守，由此掀开了天地争霸的序幕。

虽则这一轮争霸也气势汹汹，可相较太古时代的神魔大战，只能算小意思。天道无情，天网恢恢，只要天道不倒，天网不散，也就意味着这种等级的争斗还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在这期间，诸灵为各种原因而求道索道，进而证道，开辟出逐条修道之路。或求长生，或求强横，或求天地至尊，或求大自在。总之，诸道各行其是，各教并立，广收门徒，各显其能，以争夺天地气运。

而如今的世道，即便距离上古时代甚远，可从根子上来讲，确是一脉相承的。只不过，沧海桑田，世事沉浮，有些变化太大，被模糊了面目而已。

——咳咳，扯远了哈！

海市，便是那块星辰碎片撞击此方世界后留存的遗迹。

当日，一番天翻地覆之后，这里一片狼藉，甚至产生了时空漩涡。上古大神想方设法遏制住时空漩涡，又将此地设下禁制，以防心怀叵测之徒对其觊觎。

上古大神陨落后，经数百万年，禁制渐渐松动，隐没于其中的小境界暴露于世。

这，便是最早的海市。

海市虽居于荒海之中，其实四不靠边，是个完全隔绝且独立的小世界。

不同于其它大世界的国家或城邦，这里，更像是一个贸易港。

衣身走在海市的街道上。

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商铺，风格各异，凌乱中又有某种奇妙的和谐。商铺的伙计也有趣得很，面孔不同，穿着各异，却能对着不同的客人，无缝转换合适的语言。甚至有个杂货铺，伙计竟是一只猴子。那猴子不会说话，却极会识人。它见着客人是东土打扮，拿出的便是方块字的标价。若是西陆服侍的客人，则换做西文标签。

往来的行人服饰各异，有高冠博带的，有西装革履的，有短褐麻衣的，也有一身斗篷从头遮到脚，便是两只眼睛都躲在面纱后的人。而如衣身这般身着黑袍的打扮，其众多奇装异服中，还算是正常的。

委实有趣极了！看得衣身兴致盎然。

相较衣身的东瞻西望，小黑的目标却只有一个。

终于，期盼中的招牌出现了，小黑激动得眼都热了。

它回头“喵”了一声算是招呼，便急忙向前冲去。待得衣身紧赶慢赶地追到店门口，小黑已然蹲到了一处餐桌前的圆凳上，爪子下牢牢按着菜单，冲着店小二怒目相向。

“喵——”一见着衣身，它连忙大叫，爪子下的菜单按得更牢了。

“来了来了！”衣身飞奔而至，冲着店小二连声抱歉，“不好意思！我的。。。。。。猫。。。。。。那个啥，饿坏了，有点着急啊！”

店小二苦着脸抱怨：“再着急也不能撵个猫来占座啊？还霸着菜单不让我碰！它又不会点菜，着急也没用呀！”

“是是是，你说得对！我这就点菜，不耽误你的功夫。”衣身从小黑爪下抽出菜单，方一翻开，便惊得深吸一口气。

这菜价——啧啧！这是家黑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