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衣身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终于，飞到了重重浓雾的尽头。

碧蓝的大海就在脚下，平静安详，波澜不兴。雪白的云朵在如镜的海面上投下阴影，逗引着一群群大鱼小鱼来回追逐。

一望无际的大海令人心胸开阔。先前在浓雾中压抑得快要爆炸的憋闷荡然无存，衣身精神抖擞地骑着扫帚，“嗖”地飞过海面，惊得鱼儿仓皇逃窜，顿觉自己就是个威风凛凛的龙骑士——呃，除了手中还缺一柄银光闪闪的长枪。

当然，龙骑士的肩膀上也不会立着一只毛发乱飞的猫头鹰！

菲菲激动得都快抖成一朵狗尾巴花了！

“咕咕！咕咕！”它抬起右翅，直至前方，仿佛指挥着千军万马的大将军——那架势，堪称史上最气宇轩昂的猫头鹰。

“冲啊——”

“咕咕——”

“冲啊——”

“咕咕——”

一人一鸟大呼小叫着，兴奋地在海面上飞来飞去，一会儿绕个“8”字，一会儿撵着鱼群跑，甭提多威风了。

一个巨大的黑影从远方缓缓游来，圆墩墩的，仿佛传说中的海底怪兽。然而，当黑影游近时，衣身“噗嗤”笑了——原来，那是无数条小鱼排列出的队伍。水面下，鱼鳞反射出银色的光芒，仿佛散落海底的银币，在潮汐的鼓动下翻滚。

对面，也出现了巨大的黑影。尖尖的头吻，宽阔的双鳍，一看就不好惹。黑影向着这边冲过来，速度飞快，如离弦之箭。

于是，圆墩墩的黑影被冲散了，小银鱼们吓得四处逃散，溃不成军。

尖头的影子胜利了，得意地在原地转圈圈。很快，海面上出现了大大的漩涡，一条条暗红色的小鱼欢快地跃出水面，扑棱了几下尾鳍，随即又落入水中。

出师不利的小银鱼们并没有逃之夭夭。不一会儿，它们又组成了队列，依然是先前圆墩墩的模样，如一团翻滚的肉球。

“这是打算采用碾压战术吗？”衣身居高临下地观望着，兴致勃勃地对菲菲解说。

“咕咕！咕咕！”显然，菲菲觉得这群银鱼的智商很逊，非常不看好它们——它觉得，换做自己，一定要变成个超威武的样子，譬如：大鲨鱼。这肉球款算什么呢？

然而，令这一人一鸟弹落眼珠的事情发生了——群架中，出现了第三者！

一条巨大的鳗鱼从海底缓缓浮上来，掐准了两群小鱼交锋的时刻，“滋滋滋”，蓝光四射，电花飞溅。

于是，无论是圆墩墩的肉球，抑或尖头尖脑的影子鱼，纷纷散了架子。海面上白茫茫一片——都是被电晕了的小鱼翻起的白肚皮。

衣身骇得急忙拉高扫帚，生怕那电鳗窜出海面，给自己来那么一下子——我只是无辜的路人甲，求放过！

电晕了一大群吵吵闹闹的小鱼，世界又清静了。电鳗满意地摆摆尾巴，慢悠悠地沉了下去。

午睡正酣时被两帮干群架的小家伙给吵醒了，一肚子起床气的电鳗很生气。于是，小鱼们倒霉了！

看了一场热闹的衣身笑得直不起腰来，菲菲也学着她的样儿，双翅放在肚皮上，笑得怪腔怪调——“咕——咯咯咯！咕——咯咯咯！”

活像公鸡下蛋母鸡打鸣，难听死了！

扫帚继续追逐着鱼群。

可飞着飞着，鱼儿却越来越少了。当一座海中小岛出现在眼帘中时，附近的海里，几乎看不到一条鱼的影子了。

这是一座树木葱茏的小岛，宛若大海中的一方碧玉。岛形呈半方半圆，方的一侧是临海峭壁，圆的一侧是漫入海中的沙滩。

擦着树顶飞过，扫帚降落在沙滩上。

将将从扫帚上下来，衣身险没被脚下的石头硌得身子一歪，好悬没跌个狗啃泥。

“啧啧，这是乱石滩吧！”站在现场，衣身可算看清楚了——方才在天上看得不仔细，以为这白花花的一片是细腻的沙子，哪承想，竟是一大片泛着白光的石头！好在，这些石头在海水的冲刷下消磨了棱角，各个儿圆滚滚的，才不至于划伤了衣身的脚。

满地都是大如足球小如黄豆的白石头，一色的矮胖矮胖，仿佛一个石头妈生的。走在上面，脚下直打滑，走得衣身懊悔不已——先时玩得太开心，竟眼瘸地看也没看仔细就落在这里。

好不容易一步三晃地离开沙滩，短短的距离走得衣身气喘吁吁。

待得走到最近的树下，便见菲菲靠着树根上，已经眯起了双眼，一派准备来个小睡的模样。

临睡前，它还不忘提醒衣身——“咕咕！咕咕！”

“想吃鱼？自己抓去！”

“咕？”

“不，我不想吃鱼！我只想躺着喘气。请往里挪挪，让个地方。谢谢！”

“咕咕！”

“你再不挪位置，我可就直接压你身上咯！瞅瞅你这小身板，怎么禁得起我这一压哟！”

势单力薄的菲菲敢怒不敢言，只好往另一边蹭蹭屁股，让出巴掌大的一块地盘。

海风习习。

海浪轻涌。

明媚的阳光穿过树顶照射下来。浓密的树冠隔绝了恼人的燥热，光线变得柔和。树影落在树下之人的脸上，给那张光洁白皙的面孔平添了两块大小不一的胡子斑。

只是，熟睡的人哪里晓得呢？低低的鼾声此起彼伏——哦，差点忘了，另一个鼾声来自菲菲。甭看这猫头鹰个头儿不大，可鼾声却不小。圆圆的脑袋滑到衣身的腰间，趁着她翻身时，又落在肚子上。于是，衣身的肚皮随着鼾声一起一伏，而菲菲的小脑袋也在富有韵律的一起一伏。

突然间，菲菲后脖颈的翎毛抖了一下。

虽然还在熟睡中，但天生对危险的敏感却能让菲菲在一瞬间清醒过来。它立时抬起头张望。而就在同时间，它全身的毛都炸起来了，活似一团开花毛球。

猫！

好多猫！

好多好多猫！

大抵，这是菲菲这辈子头一回被如此多的猫围观——前方，有很多猫；后面，也有一大群猫；就连头顶的树枝上，也挤挤挨挨地站了好几排猫。更勿论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猫都挤得只能踮起脚尖了。

哇，真可谓猫山猫海啊！

领头的是只黑猫，目光炯炯地望着菲菲，一派威严端庄的气度。

额滴个神呐——我们是掉进猫窝里了吗？

虽说有着相似的面孔，可猫头鹰真跟猫真没有任何亲缘关系啊！这一刻，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菲菲，被这庞大的包围圈给吓得险没哭了。

衣身迷迷糊糊苏醒的时候，菲菲都快骇得站不稳了。它软弱地斜靠在衣身肘弯里，气息虚弱——也是！若非还想着要唤醒衣身，它恨不能两眼一翻白，索性晕过去算了。说不定待得再醒过来时，什么猫咪？不存在撒！统统都是梦！

只可惜，衣身压根儿不给它这个晕倒的机会。相反，衣身一边抓起菲菲，拼命摇晃，“菲菲！菲菲！你看，好多猫咪啊！好多好多的猫咪啊！太好了！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猫呢！”

我也没见过，但是我一点儿都不想见到它们！请把我放下，别管我，让我彻底晕过去吧！谢谢！——菲菲内心的小猫头鹰嘤嘤嘤地哭泣。

众猫静静地看着这一人一鸟，直至激动的衣身渐渐安定下来。

“咪咪？咪咪？”衣身伸出手，指尖微抖，挑逗着最近的黑猫。

黑猫一动不动。

“呃——我忘了！我还有好吃的呢！”衣身突然反应过来问题的所在，赶紧翻碎花布小包袱。

“来，看看是什么好吃的？哦——是很香很香的鱼肉松哦！”白皙的掌心里，摊开的纸包上，是一小撮最后的鱼肉松。大抵，肉松放得有点久了，失去了金黄色的光泽，香气也只不过聊胜于无。不过，在衣身看来，这绝对可以诱惑到面前的黑猫——嗯，黑猫皮毛熠熠生辉，看上去很顺滑的样子，撸起来一定手感超好。

想入非非的衣身并没有得到黑猫的反应。相反，她居然从那张毛茸茸的黑脸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情绪。

你那是什么情绪？

鄙夷？好笑？嘲讽？还是什么其它？

黑猫的表情一闪即收，快得衣身根本来不及分辨。然，直接敏锐的她，却似乎感受到了黑猫的冷漠。

哦？莫非我刚才的举动只对小猫咪有效？好吧，既然你是大黑猫，那我就用对待成年猫咪的方式来勾引你吧！

——衣身暗暗打着主意，把手中的纸包放在地上，“咪咪，请吃吧！很好吃的哦！我都舍不得吃，只剩下这点儿了。。。。。。”

话音未落，便见黑猫右爪在地上一点，一只身形肥硕的橘猫从它身后的猫群中款款走出，嘴里——叼着一尾大鱼。

在衣身的目瞪口呆中，橘猫将大鱼放在黑猫面前。黑猫看也没看一眼，抬起爪子，用力一推，径直将大鱼推到了衣身面前。

黑猫出人意料的举动顿时打散了衣身的炫耀。即便不用语言交流，衣身都能从黑猫的眼神中读懂它的意思——

愚蠢的人类，居然在我面前炫耀过期食品！来吧，让你看看什么是鲜鱼！

被一只猫鄙视了的衣身，瞅着眼前的大鱼发怔，自然没有看到黑猫眼中的另一层意思——如果你将这条鲜鱼做成肉松敬奉给我，那我姑且可以原谅你先前的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