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衣身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依着美沫儿妈妈的盘算，先用秘库里的宝物为饵，诱惑衣身。只要她入了水——哼哼，在人鱼的地盘上，还不是由着自己想怎么就怎么！

然，哪承想这小丫头忒奸猾，非但对这天大的好处毫不动心，甚至还威胁着要把美沫儿交给缇塔家族换取好处。

天呐！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的人啊！老天爷怎不降下一道雷来，劈死这臭丫头？

美妇在心里恶狠狠地诅咒着，面儿上露出哀求的表情，“请您千万不要这样！美沫儿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得罪您的地方，请允许我这个母亲替她赎罪。”

她哀声切切，虽是哭腔，却仿若天籁之音。若非衣身提前给自己和菲菲施加了魅音防护咒，只怕这会子，早就被迷得找不到北了。

不过，必须承认，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美妇的演技都是杠杠的。莫说她身后的三条小人鱼一脸气愤地瞪着衣身，仿佛衣身干啥了天怒人怨的恶事似的，就是衣身自个儿，都忍不住要扪心自问：我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呢？

正在犹豫之际，人鱼奶奶的话浮现在脑海中——“我们人鱼族啊，最会演戏。有时候，演着演着，连我们自己都相信了。怎么样？厉害吧？哈哈！”

衣身重重打了个哆嗦，赶紧晃晃脑袋，把人鱼奶奶的话从脑袋中晃出去。

她略一沉吟，开口道：“好吧，既然你都这么难过了，那我也不为难你。还是那三张纸，就看你是否觉得你闺女值这些？”

得，绕了一大圈，又绕回原地了。

美妇气得柳眉倒竖，险没破口大骂。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人类小丫头就是要耍她。

偏生，自己还大意了，以为一个小丫头而已，不过仗着手中的魔法杖欺负人罢了。却不料，这小丫头心机忒深。虚虚实实地推了几个来回，自己非但没有达成预计，还被她看出了不能说出口的盘算。

嘿！真见鬼了！

美妇心下百转千回，面上阴晴不定，看得对面的衣身心里直乐。

其实，她最初的打算很简单，就是想借着小人鱼换点有用的魔法材料。这些材料，说珍贵算不得多珍贵，可也不是随处可见的便宜货。若得了这些材料，留一些给养母配制魔法药水用，剩下的可以放在魔法用品店里寄售，也能得不少的钱。

她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真的！

只是，她低估了那条成年人鱼的深沉心思，居然想要骗她下海。绑架她？然后呢？

噫——当她傻吗？须知，还在五岁的时候，衣身就从希拉泪湖里的人鱼奶奶口中知晓了有关人鱼族的许多故事。

故事里，有人鱼族的传说，有裴思拉家族的悲欢离合，也有人鱼奶奶的怀念和哀伤。当然，故事听完了，人鱼奶奶的告诫被小衣身牢牢记在心里：“记得，遇见人鱼，无论如何不要下海！只要你接触到海水，哪怕只是打湿了脚尖，都会被人鱼趁机施术，将海水绞成锁链、触角，或者其它可怕的东西，将你生生拖入海中。而到了海里，就是人鱼的地盘。没有人类能够在人鱼的地盘上有丝毫胜算！”

“那么，大魔法师祖狄呢？”天真烂漫的小衣身想知道魔法界的顶级人物对上海中的无冕之王，到底谁胜谁负。

岂料人鱼奶奶只是气咻咻地翻个白眼，并不作答——怎么回答呢？说人鱼比大魔法师祖狄厉害？可她是就是被祖狄从阿尔黛家族的围攻中救出来的。改说祖狄厉害？可自己倒底是人鱼，灭自家威风，委实丢脸，张不开嘴呢！

亏得打小儿在与人鱼奶奶的唇枪舌剑中积累出了丰富经验，衣身很快就从美沫儿妈妈的反应中察觉到了她的坏心眼儿。

这下，她可有些生气了。

——咋滴？你还想得寸进尺啊？

衣身一生气，就不想讲武德了。

她决定，好好敲一把阿尔黛家族的竹杠。

若说先前草拟出的三张纸上列出的条件，衣身其实已经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哪些必须有，哪些可以调剂，哪些可以放弃，她心里有一本明明白白的帐。然，现下，她决定不給对面留余地了——哼，给脸不要脸，你拿豆包儿不当干粮，那就请你尝尝豆包儿的厉害！

衣身的性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当然啦，如这等包藏祸心的“软”，她可不会傻到咬一口。

万一中毒了呢？

眼见日头移西，衣身在这里已经盘桓了大半日，便不耐烦起来，不想再与这美妇人鱼耗费时间。

她三下五除二地将挑明了自己的要求，言辞简洁，语气淡漠，可威胁恐吓的意味却浓得吓人。再加上一旁那个小肚子鼓得赛球的猫头鹰时不时地“咕咕”“咕咕”，好像在给这小丫头帮腔似的，愈发令一干人鱼心乱不已。

“好了，我的要求就这些。现在距离天黑还有四个小时。如果在三个小时内看不到你们带来我需要的东西，那你们就准备着往缇塔家族去赎人吧！”衣身用魔法杖点了点犹然昏迷中的美沫儿，顺道儿加了个“昏昏睡”的法术。

“不是说距离天黑还有四个小时吗？为什么要三个小时内就要赶到呢？”美沫儿的一个表哥弱弱地问，脑瓜子似乎不大灵光。

衣身好悬没翻个白眼，叹息道：“总得留下清点查验赎金的时间吧？难道你想在这里待到明天日出再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啊？不不不！”美沫儿的表哥一呆，连连否认，气得一旁的美伢抬手就给他后腰重重一拧——蠢货请闭嘴！！！

在哈克里特魔法学校时，衣身素来少与人争执。不是她嘴皮子不利索，而是不想给瑟西夫人惹麻烦。就是被阿努莎和美京子逼急了，她寥寥几句的反驳，也能将那两家伙气得暴跳如雷。

如今，外面的世界海天辽阔，无拘无束，衣身顿觉心胸开阔，怼起人来愈发得心应手，如行云流水般欢畅。

望着人鱼敢怒不敢言的样子，衣身的眉眼轻快地舒展开了。

待得小人鱼美沫儿苏醒时，衣身已经一五一十地清点了三遍“赎金”，然后面露满意之色，将诸人鱼的众目睽睽之下，将这小山一样的物件悉数收纳在了巴掌大的碎花布小包袱里，委实令人鱼们大开眼界，心底惊叫不已。

本以为还能给衣身下个绊套，却不料对人家轻描淡写地化解，美沫儿妈妈的脸色更难看了。

衣身是个实诚人，“赎金”到手，便干脆利索地将美沫儿交还回去。

于是，美沫儿一醒来，见着亲妈，便是好一阵放声大哭。

衣身把提前塞进耳朵的棉球，又往里按了按。菲菲裹在脑袋上的厚围巾隔音效果超好，丝毫不受影响——就是围巾有点大，层层包裹之下，菲菲的脑袋足比身子大出两圈，以致于它头重脚轻，一抬脚就摇摇欲坠。

交易结清，一别两宽。

衣身利索地将行装背好，抬脚跨上扫帚，准备趁着夕阳的余光再赶一段路。

“请。。。。。。请稍等——”美沫儿妈妈咬了咬牙，出声相拦。

“咦？干嘛？我们之间的帐已经了结了呀？”衣身扶着悬浮在半空中的扫帚，调整着坐姿。

“嗯。。。。。。那个。。。。。。”美沫儿妈妈见衣身毫不在意，只得忍气地放软了腔调，“请问，您是怎么知道我们人鱼族的事情的呢？”

见衣身面无表情地将视线转移过来，她急忙补充道：“譬如，阿尔黛家族、缇塔家族，还有，嗯，裴思拉家族。另外，还有簌簌海草田的情况。。。。。。”

这些事情，有些属于尘封已久的秘密——如，那块琉璃砗磲肉的来历；而有些，则算不算秘密，如墨羽海马脊骨的用途。可不管是哪件，都不应该是一个人类所知晓的。

所以，她打定主意，一定要问清楚——如果，人鱼族里出了私通人类的叛徒，那就距离灭族不远了！

——想当年，数量是人鱼族数十倍的水精灵族，不就是因为轻信人类而被灭族的吗？

前车不忘，后事之师啊！

在美沫儿妈妈灼灼热烈的注视下，衣身的唇角慢慢翘起来，“想知道啊？”

“嗯！”美妇急忙点头。

“古奇丽！”衣身轻轻吐出一个名字。

“什么？古奇丽？”美沫儿妈妈不明所以地重复着。

“既然你不知道，那就问一问你们族长吧！或许，她还记得那笔陈年旧账呢！”衣身淘气地龇牙一笑，“走咯！菲菲——跟上啊！拜拜——”

衣身漫不经心地冲着美沫儿妈妈一挥手，不顾她“哎——”“哎——”连声高喊，一拍扫帚，腾空而去。转瞬间，人影便如豆儿大，再一眨眼，已消失在漫天晚霞之中。

美沫儿妈妈失落地望着天空，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古奇丽”。

而穿过云层的衣身则渐渐放满了速度，让菲菲抓住她身前的扫帚杆子搭顺风车——菲菲还小呢，长途旅行太辛苦，会影响长个儿的。

她想象着阿尔黛家族的族长听到“古奇丽”这个名字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得意地笑了。

依着人鱼族疑心重的毛病，他们一定会东猜西想，然后脑补出许多故事来。不过，他们一定无论如何都猜不到古奇丽——裴思拉家族族长的小女儿，居然会躲在哈克里特魔法学校的希拉泪湖里吧？

人鱼奶奶说，被驱逐而失去了领地的裴思拉家族，很快就分崩离析。族人死的死，逃的逃，不过短短数十年，昔日那个疆域广阔的强大族群，就灰飞烟灭了。若非自己被路过的大魔法师祖狄搭救，想必她是绝无可能逃脱阿尔黛家族人鱼的追杀，而早就变成了一具白骨。

或许，如今在希拉泪湖中安宁生活的人鱼奶奶，就是这个世上最后一条裴思拉人鱼了吧？

虽然衣身总会时不时地与人鱼奶奶斗嘴皮子，为一点小事儿吵得人仰马翻，甚至气得人鱼奶奶自沉湖底。然，心地柔软的她，却很乐意为人鱼奶奶出这口恶气。

消一个名字，就能让阿尔黛家族的人鱼们惶惶不安，鱼心动荡——倘若人鱼奶奶晓得了，一定会开心地仰天大笑吧？

既如此，她是不是可以向人鱼奶奶索要一份小小的报酬呢？要求不高，希拉泪湖湖底的兰精石就够了。

一块，足矣！

——衣身已经在想象人鱼奶奶被这个“小小的要求”气得捶胸顿足的模样，心底窃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