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身隔得有点儿远,看不清两位天人的表情。可猜也能猜到,这会子,无论是“牛郎”,还是“织女”,大抵,脸色都应该不大好看。
“织女”还在不紧不慢地走着,“牛郎”却似乎等得有点儿不耐烦。只是,这样干站着,委实有些尴尬。于是,他放下肩上的担子,装作擦汗的样子,抬手抹着额头。
“嘁!”小黑嗤笑道:“就这水平?剧组好鞠躬下台了。”
衣身竖起食指,“嘘——看破不说破,在人家的地盘上,给人家多少留点儿面子——”话音未落,突变陡生!衣身自眼角余光中,便见一道黑影如折翅般,径直向下坠落。
“啊?发生什么。。。。。。”小黑还在发愣,身旁的衣身已然纵身跃起。
她跃身翻上扫帚,迎着黑影的方向就冲过去。衣身的速度很快,可有人比她的速度更快。烈风从她身后呼啸越过,风力之大,将衣身吹得原地打转儿。她吃力地操控住扫帚,再一抬眼,便瞧见一只天鹊双翅接住那坠落的影子,连声叫道:“灿灿!灿灿!你怎么了?”
被接住的小天鹊虚弱地回应:“阿姐。。。。。。我肚子好痛。。。。。。实在是。。。。。。呼,支撑不住了。。。。。。”
天鹊队长急得额头直冒汗。架起鹊桥的天鹊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灿灿支撑不住了,它的位置就出现空缺。此刻,演出即将进入关键时刻,偏生鹊桥断了,这可咋整?这让下界的凡人看了,还不喝倒彩笑掉大牙?
忽然,天鹊队长的视线落在一旁的身影上。它抿了抿嘴巴,挤出一丝笑意,“你能不能。。。。。。”
衣身望着从中断开的鹊桥,又瞅了一眼瞪着缺口发怔的“牛郎”,点头道:“我去!”
天阙队长一愣,“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衣身回过头,冲着巨鸟微微一点头,重重拍了下扫帚,便直飞云霄。片刻后,断开的鹊桥复又合拢。
在下界的痴男怨女们的殷殷视线中,两颗星子,终于相会了。只是,有眼利之辈不免诧异:方才似乎瞧着鹊桥缺了一点儿。只是那缺了的一点儿,很快又齐全了,以至于心生诧异的人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一场“鹊桥会”,终于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表演。
表演结束,天鹊们没有如以往般退场后一哄而散,而是三五结群地聚在一起,嘀嘀咕咕,指指点点。落在衣身身上的视线尤其多——凡人诶!当然,天鹊们不是没见过凡人,只是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凡人。
明尘自鹊群中飞过来,激动道:“哎呀呀,亏得有你救场,不然就要出大事儿啦!”
它扭头冲着也飞过来的天鹊队长道:“这是我朋友!今儿这事儿,得亏我朋友帮忙,否则就是演出事故!”一脸与有荣焉。
天鹊队长真心感激——倘若演出进行不下去,非但灿灿要被处罚,它这个队长只怕也会撤职,而整个表演剧组,说不定都会吃瓜落。它对衣身这个凡人亦心存好奇,可人家临危救场,是有功之人,它怎么好意思在这个时候盘问呢?
衣身的反应,纯属本能,压根儿没想过事后得什么好处。只是天鹊队长委实太过热情,非得拉着她要道谢。而明尘更是热情如火,那架势——啧啧,吃不消啊吃不消!
这时候,就显出小黑的价值了!
毕竟是在天界混过一阵子,晓得天界规矩,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拿捏得头头是道。不多会儿,天鹊们便晓得了,这一家子都是好人呐!
非但不远万里专程来看表演,还在危急时刻体现出英勇无私的精神!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天界的光辉照亮每一颗心灵,世界大和谐最美好!
小黑倒底还是小黑!玩过一套虚的之后,它始终牢记着,该伸手时还是坚决伸手。于是,它终于提出了要求:“那个啥。。。。。。这表演看完了,我家大姐也该回家了。只是,路途遥远,不晓得可有便利的法子?”
天界,于小黑而言,并非留恋之地。能早一点儿离开,就千万不要耽搁。
明尘一听,忙道:“急啥?不多玩儿两天吗?我跟你们说,天界可好玩儿啦,有好多你们没见过的东西,保准儿能让你们看得眼花缭乱。。。。。。”
小黑伤心地捂着心口道:“可不是嘛?我也恨不得留下来不走了。可是,不成啊!我家大姐。。。。。。”它指了指脚下,“还有家里人等着她呢!”
噢——懂!明尘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深感惋惜之余,又觉得委实不能耽误人家回去吹牛皮——毕竟,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他们在天上多待几日,地上的人不得等得急疯了啊!
自打天梯被毁后,天界与人间的往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因此,凡人发明了一句俗语——“不啻于登天”,以形容要做成某件事的难度之高,以及成功性微乎其微。而于天人,亦是如此——除非他们敢从“诛仙台“上跳下去!
“诛仙台“,本名”劫台“,是犯错的天人遭受惩罚之处。当然,自台子上跳下去,未必会真个被”诛“,但天人的金身玉骨肯定是保不住的。于绝大多数天人而言,这与杀了他们也差不离了。久而久之,“劫台”便被冠以夸张的“诛仙台”的诨号。
“劫台”上接天界,下通凡间。倘拨开渲染在“劫台”上的神秘色彩,它其实就是一时空通道——这头塞进去一剥去天衣的天人,噗——那头掉下来一懵懵懂懂的——嗯,不一定是人,也可能是其它奇奇怪怪的东西。当然,这处“通道”比较凶险,暗箱操作,扒金身剔玉骨,天人都要哭爹喊娘,更勿论衣身一小小凡人了!
当然,从天界往人间去,除了“劫台”,还有其它途径。譬如,顺着天河往下游去,一路走到黄泉边,再通过阴阳路,就能返回人间。可问题是,这条路何其漫漫啊!尤其是天河这一段,能让衣身一直走到明年去!
小黑思忖着应该还有旁的捷径,只不过不会广而告之罢了。因此,它不得不求助于天鹊。
天鹊队长有些为难。
它不是不想帮这个忙,只不过,万一牵连到自己,岂非得不偿失?须知,天帝三令五申,不得天人私自下界。为此,还加大了在各个关卡的值守,防的就是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儿,下凡沾染上红尘之秽气,带坏了天界的风气。
不过,虾有虾路,蟹有蟹道,官道行不通,总有聪明又大胆的天人前赴后继地开辟出野路子。虽说一经发现就被堵死,可天界广大,总有疏漏之处,便会被钻了空子。
忽然,天鹊队长眼睛一亮,视线瞥向一旁的明尘。
明尘莫名其妙:“队长,你瞅我干啥?”
天鹊队长笑眯眯,“这事儿吧,还得落在你身上。”
明尘一头雾水:“啥意思?”
“我记得玉煌的大嫂娘家,是从星海岸边搬来的。她家应该有星槎,你去借了来。”
“哦——”明尘恍然大悟,“队长你的意思是,让黑哥他们自星海而去人间?这能行吗?”
“能行!”天阙队长道,“只消在星槎上设置好机关,星槎便可自行驾驶。待得将他们送到彼岸,星槎又会自行返回。便利得很!”
明尘一想,哎呦喂,的确如此!它拍着胸脯道:“放心,我这就去寻玉煌,让它去找它大嫂帮忙。”
“哎,你昨儿不是还与玉煌吵架了么?求人呢,好好说话,先去道个歉——”天鹊队长好心提醒。
“吵架?嗨,哪儿猴年马月的事儿啦?我们俩儿,早和好啦!”明尘咧嘴笑道——它才不会告诉队长,今儿一大早,它就哄好玉煌啦!果然,正如黑哥所言,姑娘家家的,脸皮薄,吵几句,小情趣而已。。。。。。
所谓星海,并非星聚之海,而是无数星辰碎片和尘埃。
在久远的太古时代,神魔大战中,无数星辰被毁为齑粉,飘散游荡在宇宙中。后来,上古大神重整宇宙,荡尘涤埃,便造就了这片奇幻迷离的大海。
起初,星海极其凶险,电闪雷鸣,风啸浪吼,神魔大战时的浮光残影,时而在浪涛中闪现。星辰也是有生命的,历成住坏空四境。而这些毁于神魔大战中的星辰,即便已经化为尘埃,却依然记录下了生命中最恐怖的一瞬。
彼时的星海,是无血的血海,充斥着磅礴的煞气,便是三十三重天的大罗金仙,也不敢轻易靠近。
之后,千万年倏忽而过。经过无数岁月的冲刷,星海被消磨了□□成力量。而星海,也从昔日的怒吼之海血煞之海,逐渐变得平静温和。
天河有一条小小的支流,通向星海。而星海的彼岸,则是人间界。
星海广袤,乍看之下,这条路似乎并不好走。然,有星槎相助,却无甚难度。星槎是专用以星海泛舟的小艇,轻巧灵活。早年间,星海边还有天军值守时,他们的家人时常搭乘星槎下海,打捞星珠贴补家用。后来,值守的天军都撤了,星槎却被保留下来。偶有天人老酒吃多了,诗兴大发,便借着星槎在星海上浪荡一番,手舞足蹈地念几句酸掉牙的诗。